本來，在盧長安的想象中，遊學就應該像《倩女幽魂》裏寧采臣那樣，戴方巾，穿儒杉，背後背著一帶傘架的箱
    箱籠中裝滿了衣物，書籍和筆墨紙
    風雨兼程，晝行夜讀，拜訪名師，結交書
    而現實卻是他端坐在馬背上，頭插青玉束發簪，身穿月白缺胯圓領袍，腰係寶劍，眉眼清俊，神情清散，一副翩翩世家子的打
    幾冊書，一柄傘，幾件換洗衣衫，全都負在馬背
    胯下這匹毛色烏黑，四蹄雪白，眼角覆有金色鱗片的大馬，是老爹某次西征帶回的“西海龍駒”後代，異常高大神俊，惹人注
    傳說西北道最西端有大湖，名西海，為女神西王母沐浴之
    湖中有一島，有龍族生活於此，每年三月，湖岸邊的馬群中，有極少數體能異常的母馬，泅渡上島，與龍交配後，方能懷上此龍
    日行千裏，夜行八對它來說也隻是基本操作而
    所以這匹龍駒應是伯爵府中最值錢的寶物了吧？
    回頭，我給它取一個拉風點的名字才對......盧長安心裏暗自
    “我兒原就是個憊懶閑散的性子，此去祁連山，也無須裝出一副衣冠儼然的樣子，壞了讀書人溫文儒雅的形象，反是不好”
    臨行前，盧夫人一麵取笑著兒子，一麵轉過身子，悄悄拭去眼角的淚
    ......
    出金光門，便是西京城的西
    尋了一隱秘處，盧長安打開畫卷喚莫小唯出來，兩人一騎，很快就到了與車行約定的地
    誠如車行掌櫃所言，拉車的也是一匹品相相當不錯的大宛良
    盧長安大喜，這樣，就不用太過擔心馬車跟不上自己的速度
    車夫是一個身穿褐色短衣，年約四旬的漢子，有一個奇特的名字：“蟲二
    乍聽到這名盧長安有點想笑，因為他很容易就想到前世一個很“文青”的詞來.......風月無
    隻是看著麵前這一張甚是忠厚的麵相，他卻根本無法將此人跟這個詞聯係起
    應該隻是巧合吧？
    蟲二對莫小唯的出現似乎有些驚訝，但也隻是多看了兩眼，便手腳麻利地收拾好了馬車上的行李和物
    同時也給馬套好了套勾和籠
    盧長安扶莫小唯上了轎
    一百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是以車廂的布置倒是舒適得
    他將女妖的身子斜倚在柔軟的靠墊上，又小心叮囑了幾句，這才騎馬跟在左側靠後
    路上有什麽需要她可以及時告訴
    待一切安頓好妥當，“駕！”的一聲，蟲二揮鞭打了個空哨，開始驅車前
    逐漸地，西京城在身後消失了......
    或許在蟲二眼中，他們隻是一對出門旅行的富家情侶而已，又或是本性就不善言辭，除了專心駕車之外，幾乎就沒多說過一句
    對滿懷心事的盧長安來說，這自然是再好不過
    他突然想起一個被自己忽略了的問題：作為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少年，母親怎麽就會放心讓他獨自遠行千裏呢？
    不說從府中調一兩護衛，至少也該跟一個書童什麽的
    莫非如今的靖忠伯府已低調如斯？
    他暗自輕歎一口
    ......
    西去的官道極為寬闊平整，車馬速度輕快，兩個時辰之後，便到了著名的鹹陽古渡
    乘渡船過渭水，盧長安命蟲二歇了下來，自己尋了一個僻靜之處，再向莫小唯傳了一回氣，並替她將這幾日的記憶梳理了一遍，這才放下心
    走完這一套標準流程，至少可以保持女妖半日的安
    站在渭水之濱，盧長安回頭望去，南岸一帶，全是綠油油的莊稼地，成行的白楊，在微風中接腰搖一望無盡的關中平原，雖平坦至極，但流雲低垂，卻已看不到西京城的蹤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
    他覺得這一句實在很合符自己此時的心
    “你作的嗎？什麽時候你會作詩了？”莫小唯睜大一雙瑩瑩美目問
    “不是我作的，是李白......”
    “李白是誰？”
    啊！又來了......無名詩人李太白！
    看她一臉狐疑的樣子，盧長安笑笑，反問道：“姑娘身在北冥，對我族詩詞文章了解之深，簡直可算上學霸一枚了，姑娘是怎麽做到了呢？”
    “我媽媽教我”莫小唯回
    “莫非你媽媽是人族一員？”盧長安問得很小
    “當然不是，我媽媽自是天妖一”女妖望著他，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也答應過你，隻要你不覺得無趣，我會將我知道的告訴”
    “在下洗耳恭聽！”
    “我們居住的地方，正式名稱叫‘北冥幻境’，我們的國家正式名稱叫‘雪國’，以一隻白色的鳳鳥為標”
    “我父親就是雪國的第十八代國君，被國人尊為‘白帝”
    嚇！妥妥的白雪公主一枚啊！
    盧長安這下真的給怔住
    “你猜得不錯，我來這兒就是為了殺人，具體內容，我不能告訴”
    莫小唯輕喘一口氣，緩緩道：“至於我為什麽要親自來做這事，我也不能告訴你......其實，知道了反而對你更沒好”
    這也算是解釋？
    盧長安心中不滿，臉上卻也沒敢表露出來：“你不說也沒關係，畢竟人妖有別”
    “人妖有別？”莫小唯凝視著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其實人，妖，甚至是神，區別並不是你想象那麽大的！”
    啊！
    盧長安一臉震驚地望著
    “你們人族的書籍是如何記載我們的呢？”莫小唯反問
    盧長安一時不知如何作
    在大周朝，無論官方民間，對於神妖的記錄或傳說大都語焉不詳，似乎從未做過係統化的梳
    子曾經曰過：怪力亂神，子所不語，六合之外，存而不
    聖人之意是說，君子當以正道在心，對於神，妖之靈物，要敬而遠之，不語不聽不可
    若不以正念做主，隻知盲目崇拜妖神，反易為祂們所製而落於苦境，凡俗之人，幹脆做個埋頭沙中的鴕鳥，似乎還要安全得
    同樣，道家的“守中”，佛家的“斷妄念”也是這個意思.......
    因此，對於她這個問題，他也隻能試著從古今典籍中，他所能找到的資料來作回
    北方寒冥之地，有萬年妖族，受上古妖靈之佑護，聚靈而人其中靈力充盈，能量強大者為“大妖”，也就是世人所說的天妖，妖王，元妖之
    其中又有一類，多為雌性，專修幻化顯影，虛空造物，寄魂移魂之術，以期能參悟自然之功，窺探天機之道，謂之‘靈妖’......
    “我原以為姑娘就是‘靈妖’一”
    盧長安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姑娘所修異能，有點類似幻術，催眠術，讀心術等......隻不過更為高”
    “參悟自然之功，窺探天機之道？”
    莫小唯失笑道：“我族本為天道所生，籍自然而成，若如你說這般折騰，豈非懷其玉而不知，反而去舍本求末？”
    她這樣一說，盧長安更蒙圈
    “首先，公子請放心，我族既非吸收日精月華而成人形的靈物，也非吃了天材地寶後修煉而成的山精樹”
    “從某種意義來說，這個世界的人，妖，神，皆為昊天上帝所”
    昊天上帝？什麽東東？
    對於誰造了誰，盧長安倒不是很關心，他真正關心的，卻是她所說的人妖本無本質上的區別這一句
    這讓他覺得很開
    這是否意味著，他和她之間，根本就不會存在有生物科學所說的那種......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