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爾坐在床上，背後墊著枕頭靠在牆上，小口小口的吃著護士遞過來的蘋果片，因為一直重複著相同的動作，看起來有些機械。她腦子裏混混沌沌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臉的苦大仇深。
    門‘嘭’的被大聲撞開，兩人同時望了過去。方爾看見站在門口臉上還掛著些震驚表情的林森，又退回原來的姿勢，繼續啃剩下來的一小塊蘋果片，哢哧哢哧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裏突然格外明顯了起來。
    林森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該叫方爾什麽，叫爾爾吧，萬一人沒有恢複記憶，就會顯得莫名其妙，況且方爾很抵觸他把她叫成方爾這個名字，可叫林小雅吧，明明之前叫了那麽多次，要他現在叫出口，他倒是有些說不出口了。
    “還有哪裏疼嗎？”林森走了過去，接過護士手裏麵的水果刀還有蘋果，看了一眼隻剩下一小半的蘋果，咧嘴笑了笑，“喜歡吃蘋果？”
    方爾搖了搖頭，又點頭，“沒哪兒疼，這個蘋果的味道還不錯。”
    “是嗎？”林森在方爾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微微彎著腰，含住了她捏在指尖的那片蘋果，嘴角的笑容快要咧到耳邊，“嗯，是還不錯。”
    “……”在林森把下一塊不大不小的蘋果片放進她手裏之前，方爾一直都保持著握著蘋果片的姿勢，臉蛋不動聲色的紅了一塊。
    吃完了一整個蘋果，林森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蘋果，示意道：“還吃嗎？”
    方爾點了點頭。病房裏難得的安靜，林森削蘋果，方爾就吃，無聲的一唱一和，場麵倒也意外的和諧。
    直到第二個蘋果削的接近尾聲，林森突然冷不丁的問了句：“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方爾老老實實的交代：“我不太記得了，腦子有些昏昏沉沉的，不是很能感受到，剛剛那個小護士應該記得的。”她說著，偷瞄了林森一眼。
    林森恰好正一本正經的切著蘋果，沒太注意她，完美的側臉就這樣落入了她的眼簾，心裏忽然突突的一跳。
    “我今天正式宣布退出娛樂圈了。”林森的話題忽然一跳，像是交代行程般的。
    方爾愣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懵懵的。
    “失望嗎？”
    “嗯？”
    “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人不是我？”說著他自己突然笑出聲來，“我天天守在你病床邊，寸步不離，就是為了你醒過來看見的第一個人是我，可左等右等你不醒過來，倒是我一離開，就醒了，是不是我的存在壓製了你的磁場？”
    方爾無聲的笑了笑，頓了頓才回答道，語氣出奇的平靜：“有什麽好失望的，看見誰都一樣啊。”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森的目光忽然閃爍了起來，眼裏冒著她看不懂的光。
    “當然不一樣，你知道沉睡的白雪公主嗎？還有各種各樣的童話故事，那些公主啊，最後愛上的人都是她第一眼看見的人。”
    這句話，方爾聽得懵懵懂懂的，笑了笑：“那你沒有聽過童話裏都是騙人的嗎？再說了，我不是公主。”
    “不……你是我的公主。”
    林森忽如其來的深情告白讓方爾有些適應不過來，她別過臉：“說這些話，會讓人誤會的，你不是心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嗎，問心無愧嗎？”
    什麽問心無愧，什麽另外一個人，林森的腦子裏像是嘭的爆炸了一顆***。他看著那張不斷開合的略微蒼白的帶著病態的唇，俯身吻了上去。
    他敢斷定，方爾已經恢複記憶了。果然，她並沒有拒絕他的吻，最開始稍稍掙紮了一下，接著便順從起來，甚至是主動的示好。
    因為顧忌著她的身體，林森淺嚐輒止，離開方爾的唇時，已經滿麵春風了，狹長的眼彎成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方爾被他毫不掩飾的注視弄得有些尷尬，別過臉轉開視線，貝齒輕咬下唇：“說你沒良心，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怎麽，欺負我這麽個病人很厲害是嗎？”
    可她不知道，這番撒氣的話配合著她的語氣加上臉上的兩團紅暈，更像是情侶之間的撒嬌，而不是指責。
    林森倒是前所未有的深情起來，目光纏綿深遠，大抵失去過，才知道珍惜。
    “你早就該明白的，我心裏的人，從來都是你，不管是方爾，還是林小雅，都是你。”
    方爾心裏一驚一喜，臉上的偽裝這才撤了下來。她確實是恢複了記憶，也因為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林森，所以打算裝作沒有恢複記憶，讓他吃些苦頭，可是這貨跟福爾摩斯似的，居然還真就看出來她是偽裝的。
    她好奇的問：“你是怎麽還知道我恢複記憶了的？”
    林森勾了勾唇，從椅子上麵站了起來坐在她身邊，讓方爾的身子窩在自己的懷裏，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卷著她的發梢。
    “不是我發現的，是你自己告訴我的。”眼裏的笑，滿的快要溢出來。
    倒真不是他發現的，隻是方爾自己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變化太大了，先前林小雅站在他麵前，他感受到的是排斥，和糾結，可在方爾麵前，她表現的太平和了，平和的讓人一眼能看出端倪。
    相愛的人，是能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看出來的。對視的一個眼神，他看到了清澈的愛意，林小雅的愛意他看不清摸不著，方爾的愛意，赤裸裸的，卻羞於表達。
    林森撥弄完了方爾的頭發，又開始好心情的玩她的手指，從第一根手指頭到最後一根，一遍一遍的，直到方爾縮了縮手。
    “癢。”方爾抬眼看他，小手放在大手裏，沒有縮回來，軟軟糯糯的聲音像是棉花糖似的。
    林森咧了咧嘴角，低頭在她臉頰上輕啄：“現在告訴我，你醒來想的第一件事是什麽？”
    方爾歪著腦袋，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樣，然後略帶著驚喜的表情：“我醒來想的第一件事，是我可以不去法國花那三十萬了！”
    她還真沒撒謊，之前林森說要治好她的記憶缺失，單單手續費就要三十萬，一直都是她的一個心結，所以她恢複記憶之後，第一件事想的還真是這一撞給自己省了不少錢。
    “……”林森捏了捏方爾的臉頰，也懶得和她計較，又蹭了蹭她毛茸茸的腦袋：“瘦了，臉上的肉少了，還是長發好。”
    方爾有樣學樣的捏了捏自己的臉，有嗎？她怎麽覺得手感還是和原來一樣，肉肉的？似乎林森從一開始就喜歡捏他的臉。
    “你喜歡長發？怎麽你們都喜歡捏我臉，感覺有那麽好嗎？”
    林森的笑忽然就微妙了起來，他抱起方爾放在自己的腿上，因為醫院的病床太小，加上承受能力不行，稍微一動就吱吱呀呀的響。
    方爾一張臉漲的通紅，伸手拍打林森的胸口：“你別亂動！”雖然裏麵就隻有他們兩個人！呸，隻有兩個人就更說不清了，要是被人聽見了，指不定怎麽想呢！
    林森卻不緊不慢的讓方爾跨坐在自己的身上，麵對麵的，一隻手試了試她臉頰手感：“哦，還有誰也喜歡捏你的臉？”
    方爾覺得自己作死了，剛剛醒過來就這麽不會說話，簡直了！
    “其實吧，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方爾支支吾吾的，“就是趙露露吧，她也喜歡捏我的臉，以前你捏的時候手感好，就是因為被她給捏腫了，最近這幾年沒有人捏，所以就瘦了下去。”
    方爾忍不住的在心裏歡呼雀躍，她簡直是超級大腦！這種時候以這種方式反轉過來，簡直沒誰了！這個理由簡直棒棒噠。她嘴角快要咧到耳邊，心情好到爆，不知是因為林森還是因為自己的突發奇想。
    “哦？”林森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的臉，又伸手捏了捏，“那既然這樣的話，我幫你回溯原樣吧，臉上有肉才可愛。”
    方爾再一次深深的明白，什麽叫做挖坑給自己跳，她還給自己挖了一個特別大的坑，跳下去絕對上不來的那種。
    思前想後，方爾決定轉移話題。為了防止林森的手繼續蹂躪她的臉，方爾趴在林森的身上，臉埋在他的胸口：“我餓了。”
    “你剛剛不是吃了兩個蘋果？”
    方爾一噎：“可能我這幾天餓的比較厲害，現在消化比較好，我想喝點粥，你去幫我買唄。”
    “嗯。”林森答應下來，方爾正高興，坐直身子，可林森壓根就沒有動的意思：“你不是要去給我買粥？”
    “為什麽一定要我買？”林森勾了勾唇角，從兜裏摸出來手機一個電話閃了出去。方爾覺得自己和林森的思維漸漸有些接不上軌了。
    等粥被送來了，方爾卻沒了食欲，更何況她本來就是為了撩開林森的注意力才讓他去買的粥，剛剛吃了兩個蘋果，現在肚子鼓鼓的，那裏還吃得下什麽東西。
    林森拍了拍肚皮上的方爾，聲音輕柔的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爾爾，這次醒來，你最大的感觸是什麽？”
    方爾靜默了良久，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斟酌著用詞：“大概就是，忽然一下從二十一歲變成了二十六歲吧，”說著她特別認真的看著林森，“你知道一下子老了五歲是什麽樣的感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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