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過世後，阿幹裏新立了裏長，兩人本來打算順便看看馬三，但見大門緊鎖，不知道去哪牽著馬順阿幹河走了有十幾裏地才到裏長家，高門大阿幹裏這些年發達了，大規模的開采石炭，加上官道的便利，路兩旁修建了很多作坊商鋪，雖然比不過金家崖多少年的老底子，但在蘭州也是數的著的發達地區，屬於新進的經濟增長
    新裏長姓於，世居本地的老住戶，精明能門口玩耍的孩子見有人來，跑去給家裏人
    金方兩人剛進院門，聽裏長在裏麵吵吵：今天什麽日子，這是哪個頭讓門擠的貨過來閑一抬頭看到是這兩位，急忙跑過來：原來是我們的大才子來了，失禮、失親切的握住方生的手，轉頭又向老金打招呼：金家姐夫也來來來來，屋裏
    讓到炕上，一會女人端來果盤茶
    金方二人開門見山說明來意，裏長高興的大喊：咱們家出貴人了，趕快準備好酒好菜，晚上就住我這不回去了，今天我們喝他個一醉方
    老金言說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拜見教諭，所以今天晚上必須趕回去，等事情辦完了再來專程拜謝裏
    裏長可惜了半天：也對，正事要緊，事情辦完了我們好好喝一
    也不廢話，立馬準備筆墨紙
    裏長感慨：不容易啊，那時候在社學數你小子最聰明，次次都是第一名，我那時候想和你學呢，但是沒辦法，年紀太大學不進去了，最主要是天生的豬腦子，根本就不是那塊料，為這個沒少挨板子，本來以你的成績直接能成生員，可惜啊，還沒等畢業學校沒了，你說這事情操蛋不操蛋，人的命真說不清楚，現在終於熬出頭了，好事情、好事
    裏長和方生一一核對了籍貫、生辰、住址等信息，接著又寫了方生的曾祖、祖父母、父母的名諱，是否家室清白等內容，裏長又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伯父母早逝，那後來有沒有並入哪一
    方生答：沒有，一直就我們姐弟倆，沒有並入哪一
    裏長道：這本家最好寫一個，你以後就是有功名的人了，依照朝廷規定家裏人也能跟著沾點
    方生道：那就寫尕爺爺和二奶
    裏長準備下筆，又遲疑道：尊禮法應該寫大爺爺或者大
    方生笑了一下：還是實事求是的
    裏長點點頭，提筆寫道：自幼父母雙亡，由本宗五爺方某、二爺方某已故）之妻方王氏、家姐金方氏蘭縣南城井兒街金應龍之妻）撫養成
    寫完交給方生：照理說隻能寫一個，但你有這個心，咱也不能偏誰，都寫上讓官府定
    方生讚歎道：裏長寫的一手好字
    老金也湊過來看：確實漂亮，比你的漂亮多
    裏長哈哈一笑：都是當年老裏長鐵血手腕逼出來的一點底子，論學習我遠不如你，論寫字我還是有些功夫
    三個人正在互相吹捧，又有人進來，卻是方家大
    裏長招呼：這麽巧你怎麽過來了，我們阿幹裏出貴人
    方大爺笑道：我說怎麽今天喜鵲叫的歡，結果一串門就串到大喜事
    裏長笑道：今天串門，你可真會挑日
    方大爺幹笑了兩聲，湊到跟前：這是什麽，我看
    接過書函，越看臉色越陰沉：孩子，這上麵恐怕寫錯了
    方生不以為然：沒有啊，我剛才仔細看過沒錯的地方，是不是曾祖的名諱我記錯
    方大爺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這地方應該寫我和你大伯的名字，你怎麽寫老五的名字，你二奶奶隻是個寡婦，你姐姐已經出嫁怎麽也寫在上麵，這不是胡來嗎，還有倫理綱常禮法孝道
    方生也不客氣：我不懂什麽倫理綱常，隻知道實事求
    方大爺喝道：不懂那就重寫，論嫡論長都應該是我，你看你亂七八糟寫的什麽東
    於裏長奪過書函，罵道：老方，多大年紀了，為什麽不寫你心裏沒數嗎，還論嫡論長，照這麽論當初方生姐弟就應該你接回家撫養，你接了嗎，自己沒幹好事，這時候卻來為難晚輩，要不要臉啊，實話告訴你這麽寫是我的主意，公道自在人心，有本事衝我來，嫡長的架子衝我
    方大爺自認占理，卻讓對方在晚輩麵前如此數落，氣的是渾身發抖，但他哪敢和裏長吵架，自己又是個要臉麵的人，不好撒潑胡來，心中懊悔剛才怎麽沒讓老婆一起過來，讓她撒潑打滾看他們怎麽辦，想歸想，這時候再叫顯然來不及了，轉身要走，裏長又叫住
    裏長道：回來，這上麵還需要你們本家的證明，你既然來了我也懶得去找其他人，過來簽
    一點毛毛雨，微微有些涼意，方生步行來到學校，就在縣衙旁邊的一個小院子，匾額上寫著明倫堂三個字，左邊立著一塊石碑，鐫刻著十二條禁
    小院裏長著幾顆鬆樹，迎麵一排房子，正中的一間供有孔子的塑像，院子東西也有兩排房子，右邊牌子上寫：蘭州衛學，左邊牌子上寫：蘭縣縣
    衛學裏麵人聲嘈雜，有訓導說話的聲音，有孩童背誦的聲音，縣學這邊卻像是空無一人，非常安
    方生好奇的四處張望，有訓導過來問方生掏出裏長開的證明，訓導看過帶他進左廂
    嶽教諭看過證明，打量眼前的這個年輕
    盡管方生已經換了身好點的衣服，妝容也盡量收拾整潔，但依舊農民不像農民，獵戶不像獵戶，黝黑粗壯，一點讀書人的氣質都沒
    這就是知縣口中的才子？這就是世人傳說的胡將軍結義兄弟？想起胡將軍風神俊朗的樣子，嶽教諭笑著搖搖頭，心想世人愚昧，流言終不可
    問道：你是放羊的一語中的，總結的精
    方生不知道這個稱呼在高雅的文化人嘴裏是一種嘲笑，連忙稱是：我經常放，有時候是幫忙的，有時候也接這種活，都是為了糊
    教諭疑惑：糊口？
    方生笑道：放羊時東家會管飯，完了還會給一點糧
    嶽教諭搖搖頭：那你除了放羊還會幹什
    方生答道：會打獵、種地、捕魚，還會修房蓋屋、打土坯，挖井、掏窯……
    教諭忙打斷他：看你年紀不大，怎麽會這麽多粗鄙功
    方生回答：我從小就在幹，幹的久了自然會的就多
    教諭又看了一眼證明：哦，從小父母雙亡，我知道你們方家，也是遠近聞名的良善之家，怎麽就沒人管你，任由你這般墮落，一點正事不
    方生奇怪道：我這都是正經幹活，不偷不搶靠下苦吃飯，怎麽就成墮落
    嶽教諭詫異於對方的反駁，但轉念一想，跟這個檔次的人有什麽好爭論的：我問的是為什麽沒人管
    方生雖然不滿，但也隻能繼續回答：有好幾個本家的長輩要接我們過去，但我不想拖累別
    嶽教諭點點頭：還算有些氣節，你可曾念過
    方生心想這是什麽混賬問題，我都過來應試生員了，怎麽可能沒念過書，但還是客氣回答：幼時在社學讀過幾
    教諭接著問：這證明是你寫的
    方生答：這是裏長寫
    教諭道：我想也是，不過一個小小的裏長竟有此等功力，不容易啊，這才是你應該學習的榜樣
    方生應付了幾
    雙方聊的很尷
    教諭心想知縣這次打眼了，堂堂一個舉人為了攀附什麽活都敢接，不管那麽多了，我把我的過場走完，剩下的你看著
    起身：走，先去拜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