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沿河走了沒多久，便出了盆地，出現一條向北的岔路，胡將軍命令向北
    柴千戶道：走錯了，應該沿河往西走，不遠就能回到驛
    胡將軍指著北方那條小路：王子是從這條路上來回頭看看方生，笑道：算了吧，還是聽你的，往驛道走，誰讓咱們這有個軟蛋，還是驛道好，有吃有喝有房子
    方生惱了：哎，陰陽怪氣的說誰呢，就往北
    胡將軍笑道：兄弟別衝動，身體要緊，這條路上可是什麽東西都沒有，路上遇到風雪躲都沒地方躲，把你凍壞了我可沒辦法給金大哥交
    方生催馬馳上北路：誰怕誰啊，今天就非走這條路不可，還把蘭州娃唬住
    柴千戶笑道：方先生讀書真是屈
    果不其然，路上什麽都沒有，隻有連綿起伏的山丘，此時的山川又和昨天路過的那些大不相同，已經不能叫山了，而是一個個的小土包，山坡平緩的都能縱馬跑上去，山之間是寬闊的平川，地勢平坦，少有起
    如此平坦的山川卻沒有村落，更無人耕種，全是大麵積的荒草，偶爾遠遠看到山邊上有幾孔窯洞，應該是牧羊人留下的，但已經荒廢破敗
    行不過十數裏，天空愈發陰沉，逐漸有零星的雪花飄落，越下越大，本來就沒有正經的道路，這會更無法分辨，隻能沿著溝穀前行，騎兵尚好，拉物資和王子靈柩的車輛走的十分艱
    胡將軍抱怨道：看到沒，我就說走那條路，你非死強著走這邊，現在走不了了
    方生讓氣的無語：你要點臉好不好，柴千戶你評評理，剛才到底是誰陰陽怪氣的要往這邊
    柴千戶懶得理會他們倆，馳馬跑上旁邊的山丘，觀望了一會下山來：前方看不到人煙，我們要麽抓緊趕路，天黑之前回到驛道，要麽折反回去，我記得此地有狼群，就我們這些人荒山野嶺安營太危險
    胡將軍轉頭問方生：你什麽主
    方生道：下雪天又不冷，我無所
    胡將軍笑道：小夥子有個性，那好，我們繼續走，天黑之前走到哪算哪，大不了就和狼群幹他一
    柴千戶對這兩個年輕人很是無奈，但人家是主將，自己也沒辦法，隻能跟著走
    眼前突然變得寬闊，原來是兩條川地相交的地方，隊伍轉向西北繼續前行，這會的雪已經大的睜不開眼了，胡將軍在前麵喝到：不想喂狼的就抓緊時
    軍士們互相嘟囔：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就算再快又有什麽用
    胡將軍可不管這些，一刻不歇得往前
    風雪攪動，根本沒辦法看路，大家都疲憊至極，胡將軍在前麵呼喊著引
    正當大家拚力掙紮，胡將軍喊了一聲：到
    穿過層層疊疊的雪花，隱約看到前方有火光，原本已經疲憊不堪的軍士又充滿力量，吆喝著往火光奔
    川邊矮山下有一排窯洞，有的用石塊木料在前麵圍了個羊圈，沒圍的想必是人住的，中間一孔窯洞日生著一堆柴火，燒得正旺，旁邊坐著一位老漢，麵對這些不速之客，他卻毫不驚
    胡將軍上前問道：老伯，我們是路過的明軍，有沒有空的窯洞可以避避風
    那老漢並不回答他的問話，站起身來拖著一條殘腿往前走了幾步，向後麵大喊：別躲了，出來吧，是明
    窯洞後麵的山頂爬起來幾個人，他們本來穿的皮襖，大雪覆蓋，別說這會天快黑了，就算大白天都不一定能看
    幾人從山上下來，除了一個少年，其餘都三四十歲的樣子，其中一個老成精明的中年漢子走上前道：軍爺，有什麽要小的們效
    老漢鄙視道：把他們帶到那幾孔閑窯，以後溜溝子的時候你就是你，別加
    中年漢子不理會他的諷刺，領著胡將軍到旁邊的窯洞：這幾孔平時沒人住，讓軍士們住這邊，我們幾個把自己的窯洞騰出來軍爺您住，那邊還有個羊圈空著，把馬安置在那
    胡將軍道：沒事，我也住這邊，窯洞我們自己收拾，你去殺幾隻羊，給大家煮鍋湯驅驅
    中年漢子喜道：有有有，您來的正巧，我們今天剛殺了幾十隻，打算明天運到蘭州去賣呢，都是最好最鮮
    胡將軍從懷裏掏出一包錢扔過去，你按市價看著辦
    漢子接過錢，歡天喜地的跑出去：哥幾個，咱們的羊軍爺要了，趕緊動起來，起鍋煮
    軍士們上前打掃、搬運、喂馬，在每孔窯洞口生了一堆
    剛忙消停，雪也停
    方生站在雪地裏罵道：老天爺是專門和我們做對，剛才那麽大的雪，險些把人命要了，現在找到暖和地方，雪又停
    柴千戶道：是啊，我心想如果找不到地方歇腳，真遇到狼群，今天晚上就難過了，胡將軍，你怎麽知道此地有人居住，這條川以前是牧場，有很多羊戶，本地的羊肉在蘭州很出名，前朝覆滅後羊戶跑的跑，死的死，此地就荒了，前些年我來過，整條川都沒有人
    胡將軍從窯洞出來：我也是勘察地形的時候才知道此地有人居住，估計是流民，無處可去，為了躲避戰亂和官府搜查，藏在這種偏僻地方活這次敵軍沒從大路走，而是穿過大橫路，避開沿途燧堡從這裏南下，敵軍突圍後也是從這條路逃竄的，李千戶追擊到此，還和對方大戰了一場，重傷了小王子，不知道他還活著
    坐在窯洞口烤火的老漢歎息道：打打殺殺了幾十年，本以為能太平幾年，沒想到現在連黑石川都沒有安寧日子
    中年漢子拉起老漢：別發愁了，今天來的都是貴人，趕緊把你的絕活拿出
    老漢起身進了窯洞，拿出一個小木盒，一邊攪動湯鍋一邊放木盒裏的東西，柴千戶靠近看了一眼，沒說話轉身回
    不一會香氣四溢，軍士們剛才隻啃了點幹糧充饑，都圍過來叫嚷著要吃
    其他人不敢攔，老漢罵道：喊什麽喊，肉還沒熟
    有軍士把碗遞過來：肉沒熟，湯總能喝
    老漢拿起大勺：喝，喝了得懶漢病可和我沒關
    懶漢病是流行於牧區的一種疾病，傳染的人渾身無力，什麽活都幹不動，重者臥床不起直至死
    那軍士嚇一跳，把碗縮回去，但還是有些不甘心：這老漢盡胡說，懶漢病明明是中邪了，懶鬼上身，平時不幹好事，鬼神降的災，從來就沒聽說過喝羊湯能喝出懶漢
    老漢冷笑道：別什麽事情都賴鬼神，這個病就是因為吃沒熟的羊肉染上
    方生奇怪道：我聽醫生說懶漢病是氣血不通所以外感濕熱毒
    老漢道：是啊，毒邪就在這羊肉裏，病羊的皮毛裏麵也有，所以放羊漢最容易得這個病，你們光吃肉沒事，但肉要徹底煮熟了才
    艱難忍耐了有半個時辰，老漢拿筷子捅了捅，嚐了一下味道，又撒了點小盒裏的東西，轉身道：好
    軍士們衝到鍋旁邊才意識到還有領導在，又謙讓著把地方挪開，胡將軍也拿起自己的飯盆：沒事，放開吃，不在乎那
    大家歡呼著分羊肉，胡將軍看那幾個牧民立在旁邊不動，道：你們幾個也吃，不客氣，今天我請
    那幾個牧民忙擺手：我們天天吃肉，都吃膩了，將軍您不用管，我們自己有麵條
    說話間，柴千戶拔出長刀架在老漢脖子上，向眾軍士喝道：都把碗放
    軍士們嚇一跳，反應快的已經扔了碗筷奔去拿自己的武
    柴千戶盯著老漢道：胡扯，什麽樣的牧民舍得天天吃肉，我看你們是在搗鬼，吃
    老漢苦笑了一聲，拿筷子紮了塊羊排，大口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大聲讚
    柴千戶又向其他牧民喝道：你們也是，
    其他牧民卻遠不如老漢那麽泰然自若，顫顫巍巍的過來各自拿了一塊小心吃起
    等肉吃完了，柴千戶又道：喝
    幾人又拿過碗來呈
    老漢自始至終都對柴千戶的長刀視若無物，自在吃
    他越這樣，柴千戶越緊張，一臉嚴肅的立在旁
    等了有一刻多鍾，牧民都毫無反柴千戶還刀回鞘，冷冷的說道：可以
    大家才放下心了，正要端碗，幾個牧民卻癱軟在地，柴千戶的鋼刀又架在老漢脖子上，軍士又扔了碗筷跑過去喝問，牧民顫聲道：沒事軍爺，肉沒問題，剛才太嚇人了，我們歇
    方生過去搭了一下脈，笑道：沒事，放心吃
    柴千戶放下長刀，剛才把碗扔掉的軍士到鍋裏撈肉，這麽驚嚇了兩次，肉都沒有剛才香
    老漢麵無表情的撿起扔在地上的羊肉：真是糟蹋東西，也好，便宜我的孩子們那少年也過來幫
    方生以為老漢要拿去給自己家裏人：老伯，拿過來洗洗，在湯裏回個
    老漢不理會他，把地上的肉都放進紅柳框，一瘸一拐拖著往雪地裏走，少年想跟著一起去，讓老漢攔住，他一個人邊走邊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