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出來，卻發現鍋裏已經沒肉
    柴千戶叫住一個牧民：再煮一鍋，你們剛才說還有麵條，先拿些過來墊點肚子，我們幾個還一口沒吃
    其他牧民分解清洗羊肉，中年漢子拿出醒好的麵團，扯成拉條子直接下到剩下的羊肉湯
    不一會飯得了，柴千戶吃了兩口，大聲讚美，方生道：麵條怎麽這麽筋道，味道也比其它麥子好吃，是不是又是老漢的秘
    中年漢子笑道：回老爺的話，還真不是，這個麥子和別處的不一他轉身出去拿回來幾株麥
    確實和蘭州的不一樣，沒有麥芒，光禿禿的，方生接過來嘖嘖稱
    胡將軍笑道：少見多怪，秦州一帶也有這種沒芒的小
    中年漢子道：將軍有所不知，秦州的麥子和這個不一樣，您把麥粒咬一口就知道
    胡將軍搓出來麥粒，比常見的要瘦小，卻堅硬非常，咬斷後竟隱隱有玉石的光讚道：此地民風倔強，連生的麥子都如此硬氣，這麽好吃的小麥為什麽其它地方不
    中年漢子解釋道：產量太低了，好地不值當種，並且這麥子很奇怪，我聽他們說隻在幹旱山坡能存活，水多的地方反而長不
    胡將軍問道：聽說？你不是本地人
    中年漢子趕緊道：您聽叉了，小的是本地
    胡將軍盯著他看：那你是怎麽知道秦州的麥子和這裏不一樣
    中年漢子慌了：軍爺，小的也沒見過秦州的麥子，平時好吹個牛皮，隨口胡說
    柴千戶揪住漢子扔出窯洞：問問什麽來有軍士應了一聲，他轉身回來繼續吃
    窯洞就是暖和，這一夜睡得舒服，方生走出窯洞，才發現天已大亮，軍士們已經收拾好車輛，上麵裝的都是羊肉，碼的滿滿當
    方生笑道：北山羊是好吃，但也不用買這麽多
    胡將軍拎著一個口袋過來扔到車上：小夥子睡醒了，我還以為你不打算跟我們走了，要留下來和狼做伴
    方生回了一句扯蛋，回窯洞收拾自己的東
    隊伍踏雪出發，方生發現馬車後麵牽著個人，仔細看好像是昨晚的那個中年漢子，問胡將軍是怎麽回事，胡將軍道：查問清楚了，是個犯軍，押往甘肅鎮的途中逃脫了，流落到黑石川，不但是他，其他幾個也都來曆不正，有的是犯軍，有的是流民，有的是逃亡的軍
    方生奇怪道：軍戶也逃亡，是害怕打仗
    胡將軍道：種的糧食不夠交子粒，積年欠賬太多，活不下去就跑
    方生道：每個軍戶五十畝地呢，一年隻交12石子粒，怎麽著都能產出來
    胡將軍笑道：不是每個衛所都能攤上於指揮那樣的好
    柴千戶接話：確實，不是自誇，蘭州衛做的還不錯，每個軍戶的田地分布都不太遠，還要好壞搭配，盡量公平公正，於指揮對這方麵很重
    方生見那漢子臉上有傷，想必不是問了一下那麽簡單，雙手捆的結實，讓馬車拽著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心中不忍：那為什麽就把他抓了，如果情有可原能不能放他一馬，你們對老漢都能網開一麵，他可是曾經的元
    柴千戶笑道：那老漢是敵人，可不是惡人，堂堂正正的作戰，即便失敗了我們也是敬重的，更何況又瘸又瘋翻不了
    胡將軍道：柴兄說的在理，這小子不同，他處心積慮的想要除掉老漢，問又不肯招供，隻說是老漢說話過於反動，自己是出於義憤，一個犯軍說這種話那不是扯蛋嗎，估計是包藏禍心，為了不留後患，就把他帶走
    柴千戶道：那老漢口無遮攔，能活到現在已是奇跡，你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
    胡將軍道：萬一他圖謀更大，除掉老漢後他就是本地的老大，這麽重要的位置讓這種人盤據，我不放
    柴千戶笑笑：胡將軍是個好心人轉頭看看方生，看他不說話，呆呆的看前麵，問道：唉，你想啥
    他喊了幾聲方生才反應過來，笑道：沒什麽，我在想昨天老漢說的那些話，你們說說，如果羊會說話，他會不會真的去讚美皮襖、刀、獠牙，甚至於羊
    柴千戶笑道：那鬼知道
    胡將軍道：說不清楚，雖說萬物有靈，但我覺得豬羊這些更屈從於本能，狼吃羊，羊吃草，一切為了生存，不是思考後的結果，無所謂道德，老漢把動物的本能表現解釋為高尚，太過牽
    方生道：那為什麽人會去讚揚這
    胡將軍道：讚揚諂媚者無非是為了利益，這樣的人雖然有思考，但他行動還是受製於本能，一個人如果完全屈從於自身的本能，其實和豬羊沒有高下之但這樣的人並不能代表所有
    方生道：你說的在理，但有一點我不認同，我感覺有的人比動物更殘忍惡
    胡將軍笑道：沒有高下之分，都是用自己的手段謀生存罷了，狼用的獠牙，人用的手段，沒什麽分別，人害人可怕，那狼吃人就不可怕了嗎，人們常說綿羊柔善，不是因為它們有良知，隻是因為沒有獠牙而已，一旦有照樣吃真正的良知是有獠牙而不用，持權柄而不這才是人與動物最根本的區
    方生道：但普通百姓哪有什麽獠牙權
    胡將軍道：不欺淩弱小，不仗勢欺人，就是
    方生琢磨了一會：要不我下馬給你磕一
    胡將軍哈哈大笑：來來來，現在就
    柴千戶在旁邊不屑的看著兩個人討論：那老漢瘋魔了，我看你們兩位也不遠了，琢磨狼和羊有沒有良知，瘋了
    方生笑道：其實我覺得蘭州衛的官員就數柴千戶最有良
    柴千戶笑道：少來這套，我一個殺人無數的軍人，什麽良知不良知，合適就幹，不合適就不幹，想那麽多幹什
    方生道：對啊，這就是良知啊，你老是說老漢瘋了，我感覺人家說的很有道理，羊的問題就不提了，愛國那一段就很讓人震
    柴千戶道：那是你太年輕了，以後當了官就知道老漢的話有多荒唐，百姓的願望千奇百怪，不可能全都滿足，就說你表妹的那個案子，吳老四的願望是娶你表妹，不但要娶這個，看他的那個德行還指望娶六七個呢，但你表妹卻不願稼給他，這兩個人就有衝突了出了人命卻為什麽遲遲判不下來，也是因為有衝突，一半的人支持這個，另一半支持那如果按照老漢說的哪樣，官府怎麽判都是錯，絞刑殺了那女子，你和支持你的那些人肯定不幹，你們拿起刀槍把許知縣殺了，按老漢的意思這就是愛如果許知縣把人給放了，董秀才那群人肯定不幹，也拿起刀槍把許知縣殺了，按老漢的意思這是不是也是愛
    胡將軍哈哈大笑：愛不愛國我不知道，反正許知縣左右是個
    方生道：你舉的例子確實有這樣的矛盾，但這種事情畢竟非常少見，再說民間的矛盾很少能上升到動搖國家的程度，大多通過疏導、律法就消化了，老漢說的是草民和官府、朝廷的關係，朝廷如果不保民反害民，百姓就應該推翻
    柴千戶搖搖頭：百姓一盤散沙，打不過的，頂破天占個山頭當土匪，反過來又害就算是出個人物把老百姓組織起來，攻城掠地，攪動風雲，最後成功的有幾個，還不是一樣天下大亂，生靈塗炭，受害的還是百
    胡將軍道：柴兄說的在理，其實就算勝了，除了極少數能封侯列相成為人上人，大多數的百姓又有多大的好處，血流幹了隻是換了個新主子而已，就算這個新主子親民愛民，但保不齊後代都和他一樣，那怎麽辦，百姓再起來造反？那上次不是白造了嗎，如此循環往複，天下將永無寧
    方生道：那怎麽辦，百姓隻能忍氣吞聲，任人宰割
    胡將軍道：確實沒太好的辦法，說是國家，其實曆朝曆代都是一家一姓之私產，多少聖人強調道德教化，宣揚天命，指望能讓當權者有所敬畏，不至於太過胡作非為，但還是不乏昏君暴政，真正敬天愛民的少之又
    方生抬頭望向遠處的山巒，自言自語到：孟子有雲：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如果以後能出現一種國家，百姓才是國家的主人，可以監督朝廷，皇上大臣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治世良材，朝廷存在的意義隻是為了服務民眾，真正對百姓有所敬畏，那該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