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祖逖率部北伐，北渡長江，中流擊楫，“祖逖此去，若不能平定中原，驅逐敵寇，則如這濤濤江水，一去不返！”
    七年間，智計百出，屢戰屢勝，壓的石勒喘不過氣來，在陳留大破石虎五萬大軍，黃河以南基本收複，河北石勒亦岌岌可
    李矩在政治才能上比祖逖遜色幾
    如果不是晉元帝在背後捅刀子，羯趙未必能有今
    軍隊跟人一樣，要有魂
    曆史上但凡有魂魄、知道為何而戰的軍隊都出奇能
    《尉繚子》中有言：兵者，以武為植，以文為武為表，文為能審此二者，知勝敗
    武力為表象，政治是本質，基本也就是戰爭是政治延續的意
    如今華夏沉淪，江東一蹶不振，沉迷內鬥，無力也沒那個心思收複河
    還是王導的一句“克複中原”，勉強撐著台麵，凝聚人
    一句合適的政、治口號，既能凝聚內部，也能團結北地所有不屈服羯人的勢
    李躍尋來周牽商議一陣，決定將口號定為“驅除羯奴，複我河山！”
    冤有頭債有主，並非所有夷族都如羯人一般殘害漢
    羌氐鮮卑匈奴烏桓等族對華夏的認同度頗
    劉琨在並州聯合抵抗劉淵，拓跋猗盧出人出
    王浚在幽州借段氏鮮卑之力抵抗石
    當年石虎攻段氏鮮卑，勸降段匹磾段文鴦兄弟，“兄與我俱夷狄，久欲與兄同為一今天不違願，於此得相見，何為複戰！請釋”
    段文鴦怒罵：“汝為寇賊，當死日久，吾兄不用吾策，故令汝得至我寧鬥死，不為汝屈！”率數十騎力戰不降，戰馬力竭，下馬苦戰，長槊折斷，執刀再戰，終因力竭被
    戰敗之後，段匹磾在石趙境內常身著晉服，持晉節，遊說豪強以及舊部反抗羯
    事泄，段匹磾被殺，段文鴦亦被毒
    其實司馬家但凡爭氣些，有個秦漢皇帝的平均水平，曆史上就不會有什麽五胡，早就都成了漢
    黑雲山上，薄武本人就是烏桓人，乞活軍中也有不少烏桓，所以目標隻爭對羯人最
    羌氐烏桓鮮卑都在團結的範圍之
    石虎即位之後，從西域遷來幾十萬白種羯
    所以李躍一直覺得，羯趙跟前燕、前秦、北魏有本質區別，其他王朝都是主動漢化，而羯趙卻在主導胡
    當然，羌氐鮮卑未必是什麽好鳥，在五胡亂華時，手上也沒少沾漢民的血，但現在最大的敵人是羯
    至於“複我河山”，複的不是司馬家的江山，而是“我”的！
    “黑雲山力薄，此號令不可外泄，以免招致羯奴攻打！石虎暴虐無道，天下生厭，今已年邁，敗亡之日不遠矣，將軍應韜光養晦，以待天時！”周牽越來越像一個謀
    李躍原本還想起個軍名的，什麽天策軍、龍驤軍之類
    但他這麽說，也就去了這個念
    一來，容易吸引羯奴報複，二來，引起江東忌憚，豫州夾在羯趙東晉之間，不能兩邊都得罪了，三來，以後還要借乞活軍的勢，現在弄出一個獨立軍號，標新立異，跟他們就脫軌
    李躍這麽捧著薄武，就是為了搭上乞活軍的
    毫無疑問，北方最強大的漢人勢力正是乞活
    自己對天下形勢一知半解，但周牽卻了如指掌，為李躍一一道
    東北的燕國已經崛起，莫容恪、慕容霸都出來
    北麵草原上，代王拓跋什翼犍強勢崛起，設置百官，分掌眾東自濊貊，西至破落那，南距陰山，北達沙漠，全部歸服，擁眾數十
    從去年開始，桓溫提兵攻打成
    羯趙內部問題也非常嚴重，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漢人的仇恨與日俱
    此外，聚集枋頭的氐人，和聚集在灄頭的羌人，都有尾大不掉之
    北國雖然萬馬其喑，但仿佛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沉
    石虎似乎就在這幾年死
    李躍正在和周牽談論天下形勢的時候，斥候前來匯報，“十七名黑雲山頭領帶著家眷下山，投陳留而”
    “知道”李躍並不感到奇
    馬春這麽狂，背後肯定有
    這些人走了也好，免得在山上攪風攪雨
    如今整個黑雲山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斥候為耳目，戰兵為爪牙，乞活軍已經沒有翻臉的實力
    斥候和戰兵中的乞活軍未必會聽他們的鼓
    隻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近些時日山上發生的變
    李躍很忙，黑雲山百廢待興，沒有功夫跟他們爾虞我詐，窩裏
    周牽隨後製了兩麵大旗，皆為赤紅之色，一麵上寫著“驅除羯奴”，另一麵上寫著“複我河山
    筆走龍蛇，如刀如
    可以看出周牽在寫這八個大字時的心
    兩千餘斥候、戰兵聚集在一
    “你們從並州、雍州、冀州逃難，眼睜睜看著故土被羯奴踐踏，父母任由羯奴殘殺，妻女任由羯奴侮辱，七尺男兒，有何顏麵利於天地之間！”
    身處這個時代，李躍早已將自己融入其
    瞬間，斥候、戰兵們眼睛紅了起
    流落至此的人，哪一家沒有血淚沒有仇恨？
    油滑之人早被李躍淘汰了，隻剩下血性漢
    有幾個稍微年長之人淚流滿麵，大概是孩提時，親身經曆過天地變
    沒見過的人，也一定聽自己的父母長輩講
    “你們是願意一輩子在羯奴胯下乞活，還是願意跟著我驅除羯奴、複我河山？”李躍目光掃過所有
    “將軍真能帶我們收複家鄉？”一個忠厚漢子高聲吼
    所有目光都轉向李躍，絕大多數是希
    仿佛一盆盆滾燙的熱水澆來，全身的血都跟著熱了起
    漢人自古就有鄉土情節，落葉歸根，流落在外的是孤魂野鬼，所以曆代王朝特別容易興起宗族勢力，然後進化為豪強、士
    “我不能保證！但我卻能矢誌不渝，與你們戰至流盡最後一滴血！”
    斥候、戰兵雖然淳樸，卻不是傻子，任何欺騙都能引起他們的不
    如果現在李躍說自己能推翻羯趙，收複故土，那純粹是自欺欺
    黑雲山就這麽大的一塊地方，五六千人，而羯人擁有整個河北，數百萬之眾，未來如何，誰也不知
    但人總要有點誌向不是？
    越是黑暗，就越是渴望黎
    “有將軍此言，我等願粉身碎骨，與羯奴拚了！”一名年輕斥候吼
    “我父母妻兒，一家五十餘口，慘死羯奴手上，將軍若能率我們殺回去，我此生願做牛做馬！”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漢子雙膝跪地，衝李躍不住地磕頭，額頭破了，血流在臉上，依舊不
    似乎他們並不在乎能不能實現，卻更在意能不能報仇……
    “請將軍帶我們報仇雪恨！”又有百多人跪了下來，淚流滿
    “報仇！”人群歇斯底裏的吼了起來，猶如血
    仇恨如同記憶，在所有人身上蘇
    李躍也感受到了來自一個族群的巨大仇恨，仿佛有什麽東西灌入胸膛，猛地拔出長刀，一刀劈向身邊的大石，石頭沒事，刀卻斷了，“李躍若不能率諸位驅除羯奴、複我河山，有如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