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誰買的一堆破爛東西啊？”
    傳達室保安大爺在看到快遞員將幾袋子果樹苗放進傳達室時，有些不滿地嘟囔了一
    保安大爺五十來歲，姓趙，人偏瘦，皮膚有些黑，留著短發，黑白參雜，眼睛很小，穿著深藍色保安服，看起來倒挺有精
    傳達室麵積不大，還是兼收快遞的站點，學校年輕老師大多數都喜歡上網購物，東西都存傳達室中，趙大爺除了做安保，還負責看管快遞，有時候快遞出了問題，他們還會找他扯上幾句，讓他多少有點不高
    裝果木苗的袋子占地，他蹲下來看了一眼袋子上的收件人，有些疑惑地念了出來：“陶先生？哪個陶先生哦，咱們學校有這個人嗎？”
    學校老師買過的快遞他都看過，一共就這麽幾個老師喜歡網上購物，哪個他不認識？教三年級數學的張老師，收件人叫數字先生，四年級的語文老師，收件人和真名一樣……，誰誰誰快遞名叫什麽，他如數家
    這個叫陶先生的收件人他從未見過，而且留的電話號碼也不是本地的，不由地讓他懷疑起此人的身份
    因為學校特殊情況，快遞公司會特意送過來，本地其他地址快遞公司根本不會送，有些本地人知道這個情況，偶爾會用學校地址買東西，不過會提前跟他打個招呼，遞一支煙套個近
    這個叫陶先生的收件人，買的都是些果木，用破舊的蛇皮袋裝著帶土的根部，髒兮兮的，像是一個搞種植的本地
    趙大爺覺得這人就是蹭學校地址購物的，而且還沒有提前跟他打個招呼，令他很不舒
    果木苗根部帶泥，雖說用袋子裝著，但運輸過程難免會破點洞，多少會撒點泥屑出來，弄的傳達室滿地都是，趙大爺不得不去拿了掃把和畚鬥，將漏出來的土粒清掃幹淨，邊掃遍嘟囔
    “趙大叔，有我的快遞嗎，能不能幫我看一看？”
    此時，一女孩到傳達室門口，用銀鈴般的聲音問
    女孩二十三四歲年紀，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偏瘦，烏黑的長發披肩，穿著白色襯衫，黑色長褲，五官柔美，哪怕衣服很樸素，依然蓋不住她的青春靚
    “是雲老師啊，我找找看，看有沒有你的快”
    趙大爺原本板著的臉立馬舒展開來，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帶上老花鏡，開始認真在快遞貨架上翻找起
    畢竟誰也無法拒絕一個笑靨如花的美麗女孩
    “雲老師，好像沒有哦~”趙大爺找了一遍，趴在窗戶上遺憾說
    “好吧，麻煩您”女孩抿抿嘴，略失望地說
    她正要走，趙老頭突然問道：“對了，雲老師，咱們學校有誰的快遞收件人叫陶先生嗎？”
    女孩愣住想了想，搖搖頭：“好像沒有，咱們學校就陶芳老師姓陶，她一般不上網買東西”
    陶芳是學校的主任，是個女老師，在這個學校教了十幾年書，年紀很大，快五十了，沒跟上時代節奏，不太喜歡網上購
    趙大爺道：“那就奇怪了，有個叫陶先生的人買了些樹苗回來，扔在傳達室髒兮兮也不知道是誰，電話也打不通，老是提示不在服務要是不是咱們學校的人，那我就把東西人外頭算”
    “陶先生？男女老師都可以成為先生的吧？也不好確定是不是”女孩透過玻璃窗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裝著樹苗的袋子，拿著手機邊撥號邊說道，“我打個電話問問陶老師”
    不到一分鍾，她便掛掉了電話，衝趙大爺搖了搖
    趙大爺見狀，提著袋子走出了傳達室，將袋子隨意扔在了傳達室的牆跟，嘴上咧咧著說道：“應該又是什麽家夥把快遞地址寫咱們學校來了，這些個人啊，把學校當成什麽地方”
    這麵牆朝東南方向，又沒有樹遮擋，太陽會長時間直曬，用不了多久樹苗就得曬傷曬
    女孩正準備離開，卻看到了隨意扔在牆角的果樹
    她走過去，蹲下來撥開袋子認真看了看收件人信息，也沒有看出什麽東有些不忍果木苗被曬壞，她用手機撥了留在上麵的電話，顯示電話是滬市的，卻打不通，很奇
    “趙大叔，要不還是放傳達室吧，這裏太曬了，這些樹苗很容易曬死”女孩站起來，對趙大爺說
    趙大爺不以為意：“沒事，樹苗如果現在種在外麵，還不是要曬太弄傳達室一地的泥，髒死了，校長看到我又要挨”
    “我跟您說，雲老師，這樹命賤著呢，要是這點太陽就把它們曬死了，拿回去也種不活”
    他見女孩依然有些擔心，便開口安慰了一
    女孩是來學校上班半年的新老師，還有著大學生的處事思維，而且她還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美術老師，無法在小學裏挑大梁，雖然覺得趙大爺這樣不太妥，卻也不好意思和一個老保安大爺爭辯什
    幾十棵小樹苗，分三個蛇皮袋裝著，樹根帶著泥巴，還有點重女孩用白皙纖細的手抓起一個袋子，艱難地將其拖到了一旁的陰涼地
    趙大爺見狀，不好意思地從傳達室走了出來，他力氣比女孩大的多了，一手一個袋子，將剩餘兩袋果木苗提到了陰涼
    “謝謝！”
    女孩衝趙大爺甜甜一笑，看了一眼不用曬太陽的樹苗，轉身朝教學樓走
    ……
    陶源在果木苗送達學校第二天早上，才從天坑內出來，開機看到了簽收信息，匆匆跑到學校來取東
    此時正直上午，學生們正在上課，老遠可以聽到朗朗的讀書
    水溪小學，附近三個村共建的小陶源讀書那個年代，一個年級有三個班，如今一個年級一個班都坐不滿，老師數量也減半
    十幾年了，陶源第一次回到溪水小學，他感覺學校已經大變樣了，原來的紅磚瓦房已經變成了白色的四層小洋樓，但整體方形格局沒有變，三麵都是樓，一麵是大鐵門，中間是操場，有籃球和圍繞籃球的跑
    操場中央的樹壇依然保留著，曾經那顆小桃樹已經長成了幾米高、樹枝茂盛的大
    正值三月，滿樹粉紅色桃花盛開，遠遠望去如同一片漂亮的紅雖然枝條剛剛抽了稀疏嫩葉，但幾乎完全被粉紅色花朵蓋
    籃球場上，十幾個二、三年級的小學生，拿著小板凳整齊坐在桃花樹前，對畫板在學畫畫，一名二十二三的女老師站在樹下，一身白色連衣裙，黑色長發和裙子被微風吹動，仙氣飄
    此時，學校大門被大鐵鎖鎖住，傳達室兼保安亭旁邊的小鐵門打開著，陶源陶源從小鐵門直接走進了學校，坐在傳達室的趙大爺都沒有注意到
    進來後的陶源並沒有直接去找自己的快遞，他在看到桃花樹下的女孩後，竟然情不自禁地朝著女孩走了過
    在相隔幾米距離時候，陶源停下了腳
    再往前，就會破壞人家正常上課
    雖是看到女孩側臉，陶源居然覺得女孩有點眼熟，刹那間有一種莫名的悸
    女孩應該是一名美術老師，她手中抱著一張畫板，正和那群畫畫的孩子說著什麽，粉紅色的桃花映紅了她俊美的臉，仿佛在她臉上撲了一層粉色的粉
    一朵俏皮的花瓣掉落在她頭頂處偏右的頭發上，她都沒有察覺到，也沒有發現現在她左後方的陶
    “人麵桃花相映紅”，陶源腦海中自然地浮現出一句詩
    直到好幾個學生都把頭偏向陶源這邊，女孩才側頭望向陶
    兩人四目相
    女孩一怔，明眸錯愕看著陶卻很快露出了驚喜的笑容，抿著嘴微笑看著陶源，不似其他少女那般不敢與男生對視，仿佛認識他好久，露出了久別重逢的欣
    陶源神色淡然看著她，可已然死灰內心還是被觸動到
    他很驚訝，不知眼前的陌生女孩為什麽衝自己笑，難道是出於一名老師的禮貌性的回應嗎？
    “好了，同學們可以開始畫了，注意觀察桃花的形狀和位置哦！”
    女孩衝學生吩咐了一句，轉身朝著陶源走就在陶源以為對方誤認為自己是找她的家長，想開口解釋時，女孩卻先開口喊道：“陶源哥哥，是你麽？”
    她一眼便認出了陶源，陶源那雙略帶憂鬱的眼睛，她永遠都記
    她一直在腦海中設想陶源的樣貌，沒想到十年不見，她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男生已經變成了英俊的大男孩，讓她驚喜無比！
    陶源再次愣住了，努力搜刮記憶，想將眼前的美麗女孩與認識的人對應起來，但他失敗
    而此時，女孩已經走到了他麵前不足一米距離處停
    “我是雲謠啊！陶源哥哥，你不記得我了嗎？孤兒院旁邊，那個愛哭鼻子的謠謠啊？”
    女孩見他似乎沒有認出自己，又急忙補充了一句，歪著頭，在右耳上做了一個剪刀手，道，“小兔子！”，讓陶源瞬間想起那個住在鎮上的孤兒院隔壁，喜歡背著一個兔子書包的小女孩
    這麽多年未見，她已經完全長開了，可是依然保留著小時候那份天真浪漫，讓人忍不住產生一種本能的保護
    “還不記得嗎？”雲謠放下手，撇撇嘴，腦袋湊近一點，纖纖手指指著右眉上方，“那天放學路上，大軍拿石頭砸破了我的頭，留了好多血，我嚇哭了，不知道怎麽辦，還是哥哥你用衣服幫我包住傷口，帶我去診所包紮的，現在還有一道疤痕”
    她手指所指之處，確實還有一條淡淡的疤痕，不過不湊近細看是看不清楚
    她的話，讓陶源腦海深處的記憶湧現出大軍是孤兒院的一霸，有次在放學路上欺負林家女孩，用石頭砸破了女孩的頭，女孩當場血流不止，坐在路邊大
    大軍見出了事，很快逃跑了，陶源看到後忙脫了自己的t恤幫她包紮傷口，哄好她，然後背著她回家，她父母那時剛好不在家，他又帶著女孩去了鎮上的小診
    不過，自那次事件發生以後，她們家沒多久便搬走
    “當然記得！”陶源露出了笑容，可還是有點吃驚地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雲謠道：“我在這裏當老師呀，去年師範畢業，我就來這裏當老師”
    她很快笑著補充，“我教一、二、三、四年級美術，所有學生的美術課都由我教！”
    “哦，厲害啊！你當老師挺好的！”陶源點點頭，欲言又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可你為什麽要選擇這麽偏僻的山區？
    “你呢？”雲謠雙眸期待看著陶
    “我……，我過來取快”陶源不知道怎麽說自己的處境，隻能假裝以為對方問自己來學校的目
    雲謠並沒有糾結他答非所問，眨眨眼，驚喜問道：“收件人陶先生就是你？”
    陶源再次一驚：“你怎麽知道？”
    “當然是看到了你的快遞你買了很多小樹苗對不對？”雲謠開心說
    陶源點點頭，道：“是啊，買了些果樹回去”
    此時，傳達室的趙大爺終於發現他這個闖入學校，擾亂學校正常教學的陌生男子，忙從傳達室走了過來，大聲嗬斥道：“喂！你是什麽人？進來學校幹嘛？”
    “我來取快”
    陶源見保安大叔氣勢洶洶，微微有點心
    “你又不是學校的，把快遞寄到學校做什麽？”趙大爺猜到他就是那個買樹苗的“陶先生”，不由地訓斥了一
    “很不好意思，麻煩到您了，”陶源陪笑說道，“我的快遞在哪？我現在就把它帶”
    陶源把收件地址寫到學校，本來就有點不好意思，如今被保安大爺嗬斥，也不好反駁，也不想去爭吵，不想多言，打算拿著快遞便離
    “那呢！趕緊拿走離開，以後別寄這裏來了，不然我直接扔垃圾堆裏！”
    趙大爺指著傳達室不遠處的一顆靠牆大樹下的三個袋子，很不耐煩地說道，說完準備回傳達室
    陶源不想和他計較，淡然朝大樹走雲謠朝趙大爺笑了笑，跟著陶源走了過
    陶源蹲下來，用手摸了摸有點蔫了的葉子，又解開袋子口，檢查袋子中的果木根
    “好巧哦，昨天我看到保安趙大叔把樹苗放在外麵，怕樹苗缺水，下午特意打了點水灑在上麵，沒想到居然是你買”
    雲謠語中滿是欣
    莫名的偶遇，讓她覺得這一切冥冥中就已注
    陶源聽完卻有了些許怒意：“他把我的樹苗扔出來了？”
    “陶源哥哥，趙大叔就那脾氣，你別太在”雲謠怕他不高興，蹲下來小聲安慰一
    “我沒有生氣，本來就是我不我聽別人說可以把收件地址寫在學校，便這樣做了，確實不妥，被扔出來也很合”陶源耐心地將袋子口重新綁好，淡淡說
    說完，他起身準備提著袋子離
    “陶源哥哥，你這次回來，還會走嗎？”雲謠突然問道，眼神中帶著幾分期
    “不會！”陶源都沒有看她，用淡淡的語氣回
    聞言，雲謠偷偷露出了欣喜的笑
    陶源右手提著兩個輕一點的袋子，左手提著那個最重的，對雲謠說道：“不打擾你上課了，我就先走了！”
    “以後你如果還要網購什麽東西，可以把收件人寫成我的名字，這是我的手機號，你要存下來哦！”
    雲謠手中剛好有畫板和鉛筆，她拿筆在畫板白紙上飛速寫下一串數字，又在右下角寫下自己的名字“雲謠”，寥寥幾筆，在名字旁邊畫了一個可愛的簡筆小兔子，才將白紙從畫板上取下，折好塞進陶源的牛仔褲口袋
    “記得給我電話，或者加我微信哦，我去上課了！”雲謠甜甜笑著朝他揮了揮手，才轉身往桃花樹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