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鋪之內，人聲鼎沸，萱娘沐浴著眾多餓狼似的目光，走上前來，麵帶歉意，“兩位小哥，桌上坐滿了人，還望見
    如果不嫌棄，可靠著櫃台”
    於來福二十出頭，沒摸過娘們的腰，沒嚐過女人味兒，私底下與張順能談天說地，可正經到了美娘麵前，就成了個不經世事的毛頭小子
    櫃台之旁，萱娘之女駱姍待在那，負責收銀找
    駱姍滿頭青絲紮著少女垂掛髻，一張鵝蛋臉，眉宇之間與其母有幾分相像，不過多了幾分少女活潑而少了幾分半老徐娘的韻味，胸前幾兩含苞待放，束得鼓囊囊，和穿著打扮開放的萱娘恰好相
    不知是自知本錢不足，不能輕易示人，還是性情保
    大恒朝鼎盛之時，萬邦來朝，對於女子沒恁多森嚴禮教的束縛，縱是如今仿佛到了王朝末年，那股自信風度還未遺散殆
    張順望了一眼駱姍，調笑道：“萱娘，把我倆安排在姍姍旁邊，不怕釣走了你家閨女？”
    萱娘笑罵一聲，“人不大，色膽倒不
    我家閨女都十四了，還沒媒婆上門說親，你能掉到手，那算你本領”
    酒鋪分作兩派，萱娘黨與駱姍黨，有人愛成熟嫵媚，有人喜清純活
    周旁駱姍黨聽聞萱娘這話，紛紛開口，“萱娘，你瞧瞧我咋樣？”
    有臉皮厚的人直接叫了一聲，“娘親，往後俺就是你女婿”
    “……”
    張順哈哈一笑，走到了櫃台前坐下，於來福望著同夥，露出慕豔神情，恨不得拍自己兩巴掌，沒出息，居然連順子都不
    駱姍一雙杏眼圓瞪，盯著張順，她從小在酒鋪長大，葷話聽得不少，不過有娘親擋在前麵，這些沒波及到自己身上，今日這年紀不大，個頭不高的少年過來，就把她拉下了水，引來諸多酒客起哄，可不是甚麽好兆
    張順不以為意，晃了晃碗，“駱姑娘，麻煩斟一碗老白”
    萱娘酒鋪麵向的是吉雲埠漁民百姓，所販賣的酒也不貴，均是烈酒，名為‘老白幹’，論碗賣，一碗三文
    除了酒水外，還有葷菜素菜，以及麵條米
    來此之人，酒客之外，也有途徑此地的挑夫之類的人就
    張順見駱姍沒動作，抬起頭，似笑非笑，與個頭不矮，氣鼓鼓似的駱姍凝眉對
    駱姍終究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沒一會兒便敗下陣來，終究是明白客官至上的道理，撒氣一般給張順、來福兩人倒了酒，有幾滴噴濺出
    張順調侃道：“駱姑娘，你這斟酒的手藝還沒練到家”
    萱娘恰時走來，纖纖細手搭在張順肩上，“不知客官如何稱呼？看著眼生”
    張順微微側頭，鼻間彌漫過來一股淡淡清香，因是坐著，恰好視線與萱娘胸脯齊平，瞧見那鼓漲的抹
    察覺到目光，萱娘食指一點張順腦門，笑罵一聲，“果真是個小色胚！”
    張順無奈攤攤手，目不斜視，坐懷不亂，乃是柳下
    “萱娘，可不能怪我，誰讓你本錢豐厚，模樣貌”
    張順笑嘻嘻說了句，接著道：“現在不認得不打緊，往後我常來萱娘酒鋪，再不認得就說不過去
    萱娘隻管去忙，駱姑娘在此，不必管”
    萱娘拋了一個落在不知肉味的漁夫眼中盡顯妖嬈的白眼，與相識的於來福打了一聲照顧，端菜去
    張順抿上一口酒水，哈了一聲，“駱姑娘，勞煩上一碟花生，一碟牛”
    駱姍上下打量一眼張順，仿佛在質
    尋常而言，一碟花生或一碟蠶豆僅需一文錢即可，而一碟牛羊肉，則需十文錢才夠，一般漁民到此，可不會點牛羊豬肉，倒是會點便宜的油炸小白條，畢竟依傍大湖，小魚便
    可對張順而言，眼下這身子骨實在太瘦，弱不經風，急需進補，養好體
    有蝦兵捕魚，往後再加自己，進項攢錢慢慢
    張順在櫃台排開十四文銅錢，笑著重複道：“駱姑娘，勞煩一碟花生，一碟牛”
    駱姍冷哼一聲，去往後
    毛頭小子在她麵前裝大尾巴狼，分明兜裏沒多少錢，非要充門麵，這樣的人她見得不少，往常還會委婉地給人一個台階下，但這小子，油腔滑調，平白惹人心煩，她才不會多出一
    欠餓幾天，才知可貴兩
    張順與於來福碰了一碗，轉過身，雙臂後撐著櫃台，一同瞥向萱娘，“來福，萱娘一個弱女子領著個半大閨女在這，常大、白狗毛這些漁霸、惡吏，沒人垂涎這朵妖豔的鮮花？”
    於來福混跡此處更久，知曉更多，抿了一口酒道：“怎麽不垂涎？隻是萱娘不好
    萱娘亡夫曾經是個小軍官，有些人脈，有位拜把子是城裏的人，聽說身份不低，發下話來，敢招萱娘的貨色掂量掂量自己腦袋幾斤幾兩，所以這才沒人敢動……”
    前身孤僻，對於周遭任何事所知甚少，張順之所以會和這位於來福成為好友，是因來福消息靈通，知曉不
    駱姍端著兩個盤子走來，將花生、牛肉放在櫃
    張順從一側抽出筷子，遞給於來福一雙，“來福，”
    於來福擺擺手，“順子你臉色蒼白，該多吃肉補補，我就不吃”
    於來福與張順一樣，孤家寡人一個，他捕魚手藝更為精湛，每次收獲不小，不過正攢錢討婆娘，可不能大手大
    本地貧民婚配，聘禮少說得四五兩銀子，一兩銀子值一千銅錢，這幾貫錢沒個幾年可積攢不起
    漁民賺得辛苦錢，隻能從日常開支中一枚枚
    張順沒再客氣，喝酒吃菜，風卷殘
    駱姍來往後廚與大廳，笑嗬嗬著與鋪子裏的熟人打著招呼，其中就少了許多葷
    她忙完後，返回櫃台，一張笑臉淡去，冷哼一聲，不假辭
    張順抿了一口酒，沒和小姑娘見識，瞥過頭來，望著扭動著腰肢的萱娘，咂咂嘴，“來福，你找婆娘是黃花大閨女，還是俊俏寡婦？”
    於來福不敢直愣愣光明正大盯著萱娘瞧，賊眉鼠眼，愈顯猥瑣，“那得看人小娘是不是願意跟我了，最好是包大屁股圓，好生
    長相嘛，蒙上被子，不都一”
    張順笑道：“年輕了不是，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於來福古怪地瞧了張順一眼，“你小子是不是偷去過埠口的暗巷？懂得恁”
    吉雲埠暗巷乃是此地勾欄所在，客戶多是湖上討生活的貧苦漢，談不上美貌，但勝在價格低
    真正品質上等的風塵女子，則要去看野澤郡郡城，各色花魁爭奇鬥豔，隻是那等青樓，一夜隨口吃喝就需數兩銀子，一親芳澤更是需數十上百兩，不是漁家漢子消費起
    張順不置可否，老氣橫秋地拍了拍於來福道：“來福，得空去一趟罷，得嚐嚐滋”
    於來福腦袋咬得撥浪鼓似的，“不去不去，我爹生前說，不能沾”
    相距頗近的駱姍聽到兩人言談，嗤之以鼻，年紀輕輕不思進取，果然是個無賴貨
    駱姍正值年華，春心將起，不是沒有心上人，不久前有一位城裏來的錦衣公子來野澤遊玩，在這小店裏小憩，飲了兩碗老白幹，與她和娘親聊了幾句，言談舉止，彬彬有禮，很有書上所說的君子之風，不愧是大戶人家出
    再看看這小子，油嘴滑舌，身材瘦弱，花錢大手大腳，除了隱約之間能見的周正五官外，一無是
    駱姍家不是甚麽高門大第，而且久在埠口，知曉漁民艱辛，對貧苦百姓沒瞧不起，可對出身低微又不知上進的家夥，那就隻剩下看不上眼
    駱姍先入為主，見張順油腔滑調，就以此當作了評判依
    張順吃飽喝足，看夠萱娘，打個酒嗝，站起身，拎起竹簍，與於來福兩人醺醺然往魚市
    還有小半魚沒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