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山村的夜晚是很吵鬧的，各種蟲鳴蛙叫，走鼠竄蛇聲，夾雜犬吠豬鼾，鳥撲人
    到了秋天，一下子什麽聲音都沒
    今晚下起了秋雨，涼絲絲的，落在鄉道的水泥路上，雨點子落在曬了一整天溫燙的水泥路顏色馬上變淺，幾秒鍾水點子就消失不見，馬上又有一點落在旁處，也馬上消失，但是雨勢漸大，最後全澆濕了，還匯成細股細股的水
    本來安靜沒有一點聲音的秋夜，忽然嘲雜起來，雨落在屋頂，樹葉，切縫的水泥路，遠的，近的，所有聲音都不一樣，嘲雜卻亂中有
    升卿坐在人家屋頂，雨落在他身上就穿了過去，畢竟自己是
    村頭前的槐樹好像有落不完的葉子，無窮無盡，隱隱要把整個山村給淹沒在枯枝敗葉
    上麵那個，不是比喻
    鷓鴣房裏一群武林高手如熱鍋上的螞
    這幾天，小小一個山村，已經不知道驚了他們多少
    先是昨晚莫名其妙的有疑似仙人的存在忽然降臨，然後忽然消失，隨後反複橫
    到了大半夜，那個經常來小山村坐坐，喝喝可樂看著他們忙活，時不時在槐樹下打王者的大叔，居然是他媽的仙
    再到下半夜，忽然冒出來一個傻子，修行天賦駭人，一個呼吸坐忘，一盞茶修行入門，一個時辰學到足以開宗立派的仙人靈
    毫不誇張地說，若跟他比，自己等人朽木都算不上，或許那人不死，真能出第六個人類仙
    然後現在，又是搞哪出？
    槐樹的葉好似落不完，隨風一卷大有鋪天蓋日之勢，槐樹葉鋪就的枯葉長河，在房屋稀疏的山腰噴湧，爆發，撞到牆後激蕩回旋，憑借席卷一切的氣勢將每一處縫隙填
    浪頭繞著山腰，席卷整個山頭，濁浪排空，日星隱
    鷓鴣房內飛出一隻鷓鴣，撲騰翅膀進入夜
    一個汽車維修工打扮的男子，周圍所有人圍著他，吵吵個不停，問外邊到底怎麽
    “別吵了別吵了，看到”
    鷓鴣飛到天上，看著槐樹葉組成的江河向山倒灌，槐樹葉下出現一隻白骨胳膊，而且這些白骨越來越多，無數骷髏互相扒拉
    這是一條骷髏組成的白骨長
    一個一塊石頭也浮出‘水麵’，時隱時沒，上麵有三個融出來大字——忘川
    “忘川河？你看到忘川河了？”
    “乖乖，忘川河啥樣的？忘川河出現了？”
    “你現在開門就能見”
    “……那多晦”
    修車工噓聲，周圍人全都不敢說話了，包括那位女劍仙，黃毛，一開始借宿的平頭和嬌小女生，全都認真聽他
    他們大抵能確定
    這山村，很邪
    “一個女人坐在木船上出現了，穿著白色裙子，長發披肩……”
    “這不是貞子嗎？”
    “哎你別打斷他，修車的你繼續說，那女人出現了咋了？”
    頂著‘薑鬧’臉的女子，抬頭看了上麵那隻鷓鴣一眼，那隻鷓鴣立刻乖乖飛了下去，立在她如玉的小臂
    鷓鴣房裏那人愣愣
    “咋樣了咋樣了？”旁邊的人急
    修車工眨了眨眼，道：“插得眼被拔了，視野丟”
    黃毛呸了一聲：“真沒”
    修車工硬著脖子道：“你行你”
    一旁的和尚看了看後麵幾間房子的鷓鴣：“這不是還有嗎？”
    道士一甩道袍：“不好吧，人家小哥給咱落腳的，還禍害人家鷓”
    和尚插話：“明天跟那個施主說和他買”
    道士一愣，吐了句：“禿驢就是有”
    “……”
    ‘薑鬧’也不嫌髒，給鷓鴣順著毛，抬頭看了她此行的目
    她聲音倒是跟薑鬧有點區別，聲如銀鈴：“死了就不要賴在人間，跟我回真靈長河，我讓你在奈何橋上立”
    升卿搖頭，山村陰雨，不見星月，他有些不
    算了一卦，今晚無
    一道月光破開雲層，灑落在山村，屋頂，樹梢全都渡上一層銀光，其他地勢低的地方已經被白骨擠
    “數千年來，如我這般渡劫失敗的仙，都跟姑娘你回去了嗎？”
    ‘薑鬧’點點頭，骷髏組成的河肯定沒水穩，顛簸磕絆，她像征服暴雨夜大海的水
    旁邊有骷髏扒拉船，手已經扒拉在船身上，半個身子探了上來，‘薑鬧’提了一下裙角，伸出腳丫子踩它，兩腳把它踩了下
    “姑娘回去吧，我不想跟你”
    “這不是你決定的，今晚我就是來帶你回”
    “姑娘要跟我動手嗎？”
    不斷有鷓鴣從遠處那小房子裏飛出來，在空中堅持不到十秒，就落到小船上，一落下就又飛出一
    小船上站了越來越多鷓鴣，船上的女人也不傷害他們，身後一群鷓鴣歪著頭，瞪著豆豆
    生命不息，作死不
    ‘薑鬧’沒有跟他廢
    骷髏長河裏，有三具骷髏鑽了出來，骨上忽然連筋，長肉，覆皮，生發，空洞的眼眶出現眼白，眼白正中心又出現眼
    頓時，三個肌肉裸男站在‘薑鬧’麵
    她看著三個男人屁股，沉默了一會
    下一秒三人著甲，配上武器，在月光下神武不凡，對麵升卿顯得消
    他給自己算了三
    今日無事，卦象大
    今日無事，卦象大
    今日無事，卦象大
    “先生，我來助”
    身後好像有人說話，但是空無一
    卦象再起，大吉，今日他無
    鷓鴣房那修車工已經語無倫次，給周圍二十七人轉述外邊情況，兩位疑似仙人的存在交手，在場之人光是聽轉述就雞皮疙瘩起了一
    “那三位，莫不是西楚霸王，飛虎將軍李存孝，虎癡許”
    “好快！根本看不清動作，昨晚那人一下子被撕碎了？假的，變成了樹葉，臥槽好牛……視野又丟”
    外邊那恐怖的靈力波動蔓延，每一次都是天崩地裂級別，鷓鴣房裏的人都心癢癢，但是都不敢出去
    說是修行者，但他們還停留武俠階段而已，那些老神仙跟他們不是一個緯度的，各種能力不講道
    忽然，那兩股恐怖的靈力波動消失
    周圍的人正打算快又放了一隻鷓鴣出去，鷓鴣房前的門忽然砰砰砰的被敲響，伴隨著嘶啞的嗓
    “阿妹你來開門啦，婆太來陪你睡覺，開一下”
    一屋子武林高手一顆心提了上去，白天都聽過老獵戶關於人絨婆太的故
    這門外到底來了什麽邪門玩意？
    山村外的靈力波動忽然消失了，陷入一片平和，外邊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村子，邪性得
    穿著睡衣的風無理完全沒有落腳之地，他站在一處人家的屋頂上，看著那船上女子：
    “奈何橋主？你怎麽在這？”
    船上女子輕笑：“來帶走麵前這人，吵到先生清夢了，真是抱”
    風無理問：“為什麽要帶他走？”
    “規矩如此，我隻是替主人辦事而”
    “你的主人是孟婆大人？”
    “說漏嘴”
    她倒是實
    風無理沉吟了一番，看了看升卿，對方依舊雲澹風輕，又看了看這個神秘的奈何橋主，對方戴著麵具，看不到神
    底下白骨成河，月光灑在三人身上，靜悄悄的，麵前兩人他大概一個都打不
    但是這裏是他舅舅家，他回來就是擔心村子受到這些超凡力量波
    風無理勸：“不要在這裏”
    “”奈何橋主答
    對方幹脆得讓風無理意
    “要不別打了吧？”
    “”
    升卿：“……”
    風無理語氣不太確定：“真的啊？”
    奈何橋主輕笑，骷髏長河水位下降，骷髏的縫隙裏冒出槐樹葉，忘川河的石碑也潛入枯骨下，船上的鷓鴣全都飛回鷓鴣房
    “先生的麵子，還是要給”
    “我有什麽麵子？”
    風無理追問，但是那女人已經隨著木船下潛到枯骨下，骨河如退朝般消失，隻留下一地的槐樹
    山村隻剩下一人一
    風無理心中有些熱乎，這咋感覺自己好像身份不簡單啊，這奈何橋之主好像認識自己，難不成自己是什麽牛逼人轉世？
    會不會影響高考啊？
    風無理看向升卿：“為什麽她會來抓你？”
    “曆代扣仙門失敗還保持真靈不滅的，都會被奈何橋主引渡到真靈長河，這是孟婆大人的規”
    “奈何橋主很強嗎？”
    “我若扣仙門前，不是她對”
    “現在呢？”
    “也不”
    “……所以她很強？”
    “不，隻是我很”
    “……”
    風無理打著哈欠，大半夜的又被吵
    “我好困，要回去睡覺了，你呢？”
    升卿回頭看了一眼，剛剛確實是老獵戶的兒子幫了自己，現在他的一縷真靈，估計已經跟著奈何橋主回到真靈長河
    升卿轉身，朝屋子拜了一
    隨後跟著風無理回村頭屋子，月光照著山路很清楚，山路落了很多槐樹葉，踩在上麵發出摩挲沙子般的輕響，山村靜悄悄的，隻有二人腳步
    他知道，他扣仙門的劫，算是過去了，成了跟王西樓一樣滯留人間的奇
    在扣仙門前，他給自己算了很多
    要回到懷慶，要鬧出很大動靜，讓很多人知道他要扣仙門，最後吸引很多人來懷慶，這樣才能安然渡
    若不是他的弟子，他定然已經被奈何橋主帶走，若不是麵前這個穿著睡衣的少年，奈何橋主也不會退
    他起了一卦，想算一下麵前的少
    看到一個全身冒火的老頭給他豎中
    “……”
    不信邪再起一
    看到一個跟剛剛奈何橋之主很像的小女孩，五六歲大，在一片竹林裏念書，聲音郎
    擦掉，卦象再
    看到了以前的王西樓，一個人坐在院子裏吃飯，桌子上卻擺了兩碗飯，吃著吃著趴在桌子上抽
    不行，這人跟太多仙人，或是仙人級別的生靈有過交集，根本算不清
    此時鷓鴣房內，一眾武林高手全都躺下，時不時嘴裏冒出一句夢話，大抵不是什麽好
    門口不知何時生出一朵紅花石蒜，輕輕搖曳，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彼岸
    ……
    回屋見房內燈亮著，開門進去發現小僵屍坐在床頭穿好鞋子，睡衣外邊批了一件外套，頭發紮成一股垂在身
    “你在幹嘛？”
    王西樓眨了眨眼睛：“你要幹嘛哦，大半夜跑出去幹嘛？”
    風無理把剛剛發生的事告訴她，王西樓雖然當年成仙失敗了，但是沒有變回真靈，所以沒經曆過這
    兩師徒實在沒想明白，看時間已經淩晨兩點，外邊響起驚雷，壓抑了許久的雨再次聚集，嘩啦啦地下了起
    風無理打著哈欠上了
    房間燈熄了，小僵屍窸窸窣窣脫了外套，坐在床邊脫鞋脫襪，硬質鞋底和地麵兩聲輕響，掀開了一點被子，在他身邊躺
    相互道了晚
    外邊山間秋雨很涼，被窩裏暖和得不行，王西樓睡眠不用很多，醒了之後就有些睡不著
    直到聽到枕邊人的平緩呼吸，她悄悄抬起一點腦袋，翻個身湊到他臉上看，支起胳膊杵著下巴盯著他看，隻能看出一個輪廓，但卻異常滿足，光是看著就覺得心安，時不時咧嘴傻
    “你睡了嗎？”她用很小聲的氣聲
    沒有得到回
    小僵屍有些失落，不過就一丁點而已，總不可能把他叫醒陪自己說
    “我愛”
    依舊是氣聲，很小聲很小
    又過了一陣，聽到村子外邊公雞打鳴才回過神來，窗外居然已經蒙蒙亮，估計三點了
    她把頭發撩到耳後，緩緩將臉低了下去，軟軟涼涼的唇貼在他的唇上，閉上眼睛，隻是這樣貼在一起，用她最柔軟的地方去觸碰
    睜開眼時，發現一雙眼睛看著自
    王西樓：“……”
    師父這樣很丟人的啊！
    風無理立刻會意，重新閉上眼睛，假裝什麽也沒看到，試圖喚醒王西樓不多的為人師表精神，不應該趁徒弟睡覺猥褻徒
    結果惱羞成怒的小僵屍欺身而上，甚至撬開了牙
    “……別自暴自棄”
    “讓師父親個夠！”
    “我好”
    “……”
    一下子又不舍得打擾他休息
    “舅媽醃的鴨蛋好吃，你明天去學一下怎麽做”
    她語氣不茬：“師父活該替你做一輩子飯！”
    “你做飯好”
    風無理翻了個身，讓小僵屍枕在自己胳膊上，伸手熊抱住對方，跟抱個抱枕一樣，一雙軟軟熱熱的小腳踩在他寬大腳背
    “抱師父幹嘛，抱你鴨蛋去”
    風無理不吭聲，反正明天她肯定會去學，回家之後肯定會立刻做，比提了一嘴的自己還上
    兩人細聲細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很快，聞著對方身上的味道，一同進入夢鄉，也不知道夢裏是不是還抱在一
    不過看埋在別人胸膛的王西樓嘴角上揚，夢裏估計全是自己小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