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妖怪第二百二十四章霧中新年
    外邊霧氣很重，雨藏於霧，大年初一的賀歲聲藏於雨霧之中，鞭炮的煙又加重了新年的霧，鼻息間能聞到一陣一陣的火藥味，老街路兩邊蠟燭、燒著紙錢的火光朦朧昏黃，一直延伸到路的盡頭，消失在霧中，又一發好似永不停歇的鞭炮聲，撥開煙霧，路中央隱隱一條火蛇作舞，霹靂吐盡火星後化作這場霧的一部分，等到震天鞭炮聲沉寂，煙塵中響起那人笑著跟周圍鄰裏道著新年
    路被澆濕，爛碎的炮仗紅紙弄得到處都是，沾了水更顯得雜亂，戶戶門前貼著透紅的新對聯，霧氣重看不清具體寫了什麽，隻知道整條街在霧裏透著紅，映著
    他們家不供神佛不秉香燭，但也貼了新對聯，往年是王西樓貼，自打風無理身高超過她後這活就由師父交給徒弟
    對聯寫的是，福旺財旺運氣旺，家興人興事業
    風無理去陽台收衣
    偶爾能看見有人在大路走過，他們看見陽台上的人，也跟他打聲招
    仔細聽能聽到很遠的地方偶爾細聲‘劈啪’的響，應該是一些小鬼在炸擦炮，或者撿著沒燒著的炮仗拿去
    紅包不止是風無理有，自認作為一家之長的王西樓，給家裏所有人都包了紅
    魄奴開開心心收下，心想夠買幾個皮膚了，把紅包頂開一條縫偷瞄一眼：“多少錢”
    王西樓拍了一下她的手：“哪有當麵拆”
    她悻悻地縮了縮手，瞄了一眼準備給尺鳧的紅包，伸手去拿：“尺鳧還小，我給她保管”
    “……”
    風無理收完衣服進到客廳，就見尺鳧拿著雞毛撣，默默把光著腳的魄奴攆著揍，讓她把什麽東西還回
    一邊的王西樓在給綰綰派紅包，完了後又揉了揉綰綰腦袋，看到風無理收完衣服出來，朝他咧嘴一
    大年初一很少去拜年的，但是串門的不少，走到老街外邊，三三兩兩見到了就攀談上幾句，打聲招呼也是無比自
    風無理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領著尺鳧和綰綰出
    尺鳧剛才遊街行回來，本該不太情願，但是很難得風無理叫她出去走走，就裝得不太情
    魄奴要在家追劇，借走了尺鳧的手機，說《權遊第七季上
    風無理對此很詫異，因為她追的跟王西樓喜歡看的截然不同，王西樓最喜歡看的是《夏家三千金，《回家的誘惑一類，而且是翻來覆去地
    王西樓也準備出門，但她是準備去打麻將，看著要出門的三人，頓時機敏起來：“你們要去哪？”
    風無理抿了抿嘴，不願撒謊：“去賺”
    “什麽賺錢？”王西樓一臉不信，又道：“你可別染上打麻將這種不良習慣啊我告訴”
    這次就懶得理了，白了她一眼，吆喝綰綰快
    “綰綰來啦！”她把水壺斜掛著，小短腿邁得飛快，興衝衝跑過
    掙紅包錢是有技巧的，畢竟他已經不小了，路上遇到些個叔伯婆姨，有不小概率不會再給紅包，但是如果帶上明顯還是小孩子的尺鳧和綰綰，他就能蹭一蹭他們的
    而且綰綰太可愛了，嘴巴又甜，誰看了都想塞紅包，既然給了一個，旁邊站著的風無理也不好不給
    他拿了院子裏的煙花，一些竄天猴，擦炮之類，帶著綰綰和尺鳧出去
    今天霧大，十米開外看不清人，邊走邊放小擦炮，霧中炸炮響離香燭鋪越來越遠，能遇到誰都是緣
    風無理喜歡拿擦炮去嚇唬綰綰，小狐狸就算生氣了也會湊過來和他
    有人跟風無理打招呼，風無理也道新年
    是個中年大叔，家裏住老街榕樹頭那邊，小時候喜歡欺負風無理，說他沒有爸爸媽媽，一定要說到惹哭他為止，後來被王西樓像個潑婦一樣上門罵過鬧得不愉快，現在長大了，風無理也早就跟陳年往事掀
    “新年好，新年好……”綰綰抬頭看了看風無
    “蔣叔”他小聲提
    “蔣叔叔新年好！”綰綰大尾巴在身後極力晃著，耳朵一撲一撲
    果不其然一人一個紅
    尺鳧本來恥與他為
    奈何她貧
    “綰綰你要不要放一個？”風無理把點擦炮的香給
    “綰綰害”
    “試一下”
    綰綰一手拿著香，一手拿著擦炮，思來想去還是有些害怕，就把擦炮放在了地上立起來，自己撅著小屁股蹲得遠遠的，閉著一隻眼睛伸長胳膊去
    一點燃，擦炮冒著火星，綰綰嚇得手裏的香都給扔了，變回了一隻狐狸順著風無理褲腳往上
    幸好霧大，沒人看
    “啪——！
    ”霧裏隻傳來清脆破鳴
    有時會遇到成群結隊的小孩，隔著霧氣隻能聽到七嘴八舌鬧聲，近了才能看清身影，風無理不太認識，倒是綰綰和他們已經很熟
    也有遇到風無理這一輩的，他見著也覺得懷
    隻是話也已經不多了，沒有綰綰見著小夥伴時熱切，和風無理平澹中帶著疏
    “我媽叫我去爬嶽麓山，不說了，下次搞點燒烤，咱們在榕樹頭那裏”
    “叫上笑笑他”
    “對，還有梁山和阿珍，對了阿珍呢？”
    “搬新屋去”老街很多人都搬到拆遷房了，肉眼可見衰落
    他們屋裏出來兩個中年人，有個剛升初一的妹妹，還有幾個是他們家伯父那邊的孩子，風無理見都沒見
    看起來是一大家子人去爬嶽麓
    “喲，小風呢，那麽大了！”
    “張姨……”風無理給綰綰使了使眼
    又得了三個紅
    尺鳧內心慚愧更深了一層，內心默默催眠自己，我今年十二歲，我今年十二歲……
    三人目送一家子消失在霧中，風無理又悄悄扔了一個擦炮到綰綰腳
    “啪——”
    “風無理大人！綰綰要不喜歡你了！”
    尺鳧也剮了他一眼：“不要老是欺負綰”
    風無理覺得生氣的綰綰更好玩一
    老街房屋越往裏走越是老
    瓦片房，紅磚房也有不少，有些石板路長著青苔，一些巷子窄到隻容兩人挨著肩並行，電線亂成一團，扇了灰的白牆上寫著‘一絲不苟，分秒必爭’八個時代感的紅色大
    路燈沾滿飛蛾的遺體，石凳下的蛛網沾了露水，偶爾有條野狗走近又消失在霧
    前邊還有一個舊祠堂改建的大堂，用來給老街居委會開會的，祠堂前麵有個銅鍾，一敲起來方圓幾裏都能聽到，聽到敲鍾聲就知道今晚有會要開
    參加開會是有錢拿的，按人頭數每人五塊錢，風無理五六歲那會，王西樓幾乎是一聽到敲鍾聲就會往這邊趕，因為按人頭拿錢所以總是會帶上風無理，坐在長板凳上聽那些個幹部講
    王西樓是從來不會發表意見的，隻在那邊翹著二郎腿，嗑瓜子，喝味道很寡的粗茶，她嗑一顆就喂風無理一顆，有時候開會能開到九點，風無理困得不行就在王西樓懷裏睡著
    被抱著帶回去的路上顛醒，風無理就睡眼惺忪問：“開完會了嗎？”
    “剛開”
    “拿到錢了嗎？”
    “師父明天帶你喝奶茶！”
    不枉他困得要死也還留著開
    聽說後來開會的錢漲到十塊，但是王西樓聽到敲鍾也不會再來了，因為她身體不好，需要更多的休
    這大概就是這個舊祠堂給風無理的所有記憶，現在祠堂籠罩在霧中，看不真切，反而感覺更像記憶裏的樣
    越過祠堂後反而又熱鬧了幾分，因為如果穿過這裏，後麵是一條比老街年輕一點的舊
    這裏還能買到五塊錢以內的奶茶，風無理給綰綰和尺鳧買了一杯，邊走邊
    走上一條十米長的水泥橋，風無理拿著擦炮炸這條幾米寬的小湧，水花濺起時是綰綰驚呼聲，而不是孩提時期一群小鬼嗚哇怪叫，不禁有些唏噓，拍了幾張照發給了劉笑
    老街市場外邊有花市，臨近十點已經沒有早上那麽多人，但是起了霧後卻並不見變得少，因為多了一些不是人的存在穿梭進了人群
    “有好多妖”尺鳧皺著眉，走近了一
    “嗯，不用緊”風無理牽起她的手，安撫：“能在城裏大多都是無害”
    尺鳧手一僵，不太習慣被牽著，但也沒掙紮
    “這霧有問題？”
    “沒有問題，是很普通的霧而”
    有些妖怪不善化形，但是麵對人類的慶典也是難免想來湊湊熱鬧，霧中能見度低，藏匿其中混入人群，你若見我狐尾鹿角，不必驚慌，不過山中清幽，尋著煙火人聲，來了一趟人
    街上傳來歡呼，一陣敲鑼打鼓的舞獅聲，一頭吊睛白獅神氣十足，在鑼鼓聲中耀武揚威，後麵跟了一群大頭娃娃，扮相奇怪誇張的人偶走獸，鑼鼓聲那麽響不見有人敲鑼鼓，人們卻不去多想，隻覺得是是霧氣太濃
    因為炸了小狐狸一路，風無理買了串糖葫蘆補償
    “尺鳧也要嗎？”
    “哄孩子的東”她嗤笑一聲，好像沒發現到現在手還被風無理牽
    “這樣，那兩串吧，我和綰綰一人一”
    尺鳧：“……”
    風無理吃了一顆，忽然想起什麽，遞到尺鳧麵前道：“忘了剛吃過早飯，吃不下”
    她一愣，但依舊冷聲冷氣：“你吃過的東西也……”
    “你也不吃就隻能浪費掉”
    “浪費……浪費了就浪費了！”
    “三塊錢一根”
    最後還是到了尺鳧手裏，她咬下一顆，酸酸甜甜，嘴裏還鼓囊道，這都是
    “風無理大人……”
    綰綰揪了揪他衣角，仰著頭解釋道：“綰綰其實沒有真的生風無理大人的氣，是假的生氣那”
    “知道了，綰綰最乖了，沒有生我的氣我也請綰綰吃糖葫”
    綰綰這才開心啃冰糖葫
    此時霧中走出一女子，款款而來，執著圓扇遮住下半邊臉，發髻高高豎起像兔耳
    “風無理大”她微微欠身問
    是認識的妖
    “什麽時候回去？”風無理笑著
    她看了眼跟著風無理身邊吃著糖葫蘆的小妖怪和尺鳧：“霧散便退”
    “玩煙花嗎？我這還”
    “謝過風無理大人”
    “不用跟我那麽客氣”
    “我們這些小妖精、物怪能在這一帶安居，都得仰仗風無理大”
    “”風無理笑著歎氣，隻道：“新年快”
    女妖怪淺淺一笑，又施施然行了一禮：“但願長如此，年年物候”
    風無理語文差，沒聽明白什麽意思，隻能淺笑著點
    這妖怪還挺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