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情義已絕
    空氣幾乎凝結，壓得讓人喘不過
    二人對視良久，天子首先開口，“你怎麽還沒走？”
    “天子不是讓我來匯報讀書心得嗎？”
    “我給了你半宿時間，你不要怪”
    林玄正視天子的眼睛，朗聲說道：“這麽說，陛下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世？那就不用我多費口舌”
    司馬卓輕笑一聲，凝眉看向林玄，“聽你這口氣，是想來找我報仇？”
    林玄冷冷看著他，一言不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現在離開，還來得”說完，他微閉雙目，縮身靠回了龍椅角
    “今日我敢來，就沒想活著回
    陛”林玄往前邁進一
    天子聽見林玄的腳步聲響，身體依然蜷縮在龍椅裏麵，一動不
    林玄說道：“我有諸事不明，想向陛下討”
    “”
    “我父親劉亦崇，是否有功於社稷？”
    “有，功不可”司馬卓的嘴裏飄出這麽幾個字，無悲無
    “劉大將軍有沒有做過有損我大晉國威的事情？”
    “沒有？他一心為”
    “你登上大位之前，劉大將軍有沒有對你繼承大統表示過明確的反對？”
    “沒”司馬卓眼簾微動，說道：“但他也沒有明確支”
    “你榮登大位之後，劉大將軍有沒有擁兵自重，不聽你的號令？”
    “沒”
    林玄往前邁出一大步，鎖眉看著司馬卓，大聲叫道：“那你為什麽要殺他？要殺他全族？”
    司馬卓輕輕揚起脖子，抬起眼皮，嘴角往旁邊一扯，嗤笑一聲，“因為他當年沒有支持
    我把大晉軍權交在他的手裏，如同把自己的脖子放在外人的刀下，我不放”
    說完他收起眼光，垂下腦袋，有氣無力地說：“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林玄猛然而上，一步跨到了天子的麵
    天子依然蜷縮在龍椅的角落裏，眼皮甚至都沒有動一
    林玄看著司馬卓，聲音低沉，冷聲說道：“你真不怕我現在就取了你性命，為我父親報仇？”
    “自古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我也算相見恨晚，惺惺相惜，這顆腦袋交給你保管，我放”
    “你放心？”林玄問
    “沒錯，我放心，就算你此刻拿刀頂在我的脖子上，我的心中也沒有絲毫波”司馬卓抬眼看向林玄，“這就叫放”
    林玄看著一臉漠然的他，心頭一顫，匆匆退了幾
    “你真不怕我殺了你？”
    “不”
    “為什麽？”
    “不知”
    忽然之間，林玄理解了，麵前這個坐在龍椅之上的年輕人，他所做的一切，隻為了尋找一種東西，安全
    因為他高高在上，掌握著人間至高權柄，所以他孤獨，他害怕，他擔心一旦自己大權旁落，立馬會被人斬殺，甚至滅族，連逃命的機會都沒
    想到此處，林玄的心結慢慢打開，胸中那股濁氣也散了開去，他釋然
    他終於理解了司馬卓的所作所
    爭權奪利隻是表象，保護自己的安全才是根本，唯有手握兵權，才能保證自己不被他人殺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他身處漩渦之中，更是深諳此
    林玄看著地
    他試著原諒他，可他做不
    畢竟，殺父之仇，不共戴
    “陛”林玄語氣平和了許多，看著龍椅上的司馬卓，說道：“做這些你後悔嗎？”
    司馬卓黯然一笑，輕輕動了動身體，換了個姿勢，靠在龍椅的扶手之上，“不後悔，我司馬卓做事從來沒有後悔之說，如果你坐上我這個位置，你就能理解”
    林玄沒有等到他想要的答
    他希望司馬卓能有一點懺悔之意，承認他錯殺了劉氏一門，也算是給我一個交
    可他沒
    林玄逐漸消散的怒氣又在心裏聚集起
    他側過身，冷眼瞪著司馬卓，“你殺了劉大將軍，卻把軍權交給了袁禕”
    司馬卓沒有答話，隻是輕輕抬
    林玄一臉傲慢，冷哼一聲說道：“你得到了什麽？
    袁禕之擁兵自重，用朝廷的糧餉養活自己的部
    現在，我大晉國力衰微，唯一的屏障北府軍已經被打得百孔千
    可以說，但凡袁禕之順江東下，全國無一人可
    他若想將你趕出朝廷，自立為王，你一點辦法都沒
    陛下，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這些話句句都戳在司馬卓的心尖之
    他越聽越羞愧，越想越憤怒，聽到最後，他一腳踹開麵前的案幾，豁然起身，舉起手指著林玄的鼻子說：“林玄，不要仗著我對你信任有加，就這般不知好歹？用這些話來羞辱我，我可是當朝天”
    林玄也不甘示弱，瞪著司馬卓高聲咆哮，“為了你一己私欲，斬殺賢良，禍亂朝綱，致我大晉內鬥不斷，北魏乘機南下，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天下蒼生付出了多麽沉重的代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滿足你所謂的安全
    為了你一個人，搭上千萬條黎民百姓的性命，你不覺得，這很可悲嗎？”
    司馬卓瞪著他，眼中的火焰熊熊燃
    他的雙手劇烈顫抖，卻牙關緊
    他極力控製著自己憤怒的情
    他擔心自己一旦爆發，叫進門外的守衛，將他麵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當場斬
    他盯著林玄看了許久，沉聲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在公子心裏，我竟如此不堪？”
    林玄沒再說話，隻是抱了抱拳，輕輕躬身說道：“陛下，從此以後，你我情誼已”
    司馬卓臉上的肌肉輕輕抽動著，眼眶有些發
    林玄沒有看
    “陛下，這是你最後一次殺我的機”說完，林玄猛然回過身，邁著大步走出了養心
    司馬卓孤寂地站在昏暗的殿堂
    隻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小，仿佛要被周圍的空氣所吞
    他單手扶在龍椅上，咬牙堅持著，看著林玄遠去的背
    心中那點殘存的暖流，最終還是徹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