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真正的搖滾
    “這招太不搖滾了，我才不屑於使用。”
    搖滾樂手亂甩著一頭白毛，十分硬氣地說道。
    隻不過她說出這句話的姿勢實在不堪，這讓本該有些高手風範的台詞顯得完全沒有說服力。
    “跪坐在地板上耍賴更加不搖滾吧？”
    蹲在霍米加身前，與之麵對麵的偵探搖搖頭，指出顯而易見的矛盾——
    “身為毒係館主，技能可以說是基本功裏的基本功，應該熟練掌握到刻進本能的程度才行。但你卻故意在對戰中封印這招，其中一定有著別的原因。”
    “你這人意外地聰明誒。明明隻是個拎著垃圾袋在道館裏遊走的可疑分子，為什麽總是擺出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
    館主小姐也懶得賣萌了，變換姿勢，盤腿坐在了地上，一手撐住下巴，看上去非常不耐煩。
    “這個垃圾袋的由來有些複雜，請不要管它……不過霍米加館主，你似乎還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麽在對戰中手下留情了呢？六比零與六比一相比，絕對是後者更能讓伱挽回一絲尊嚴吧？”
    雨果眨了眨眼，盯住麵前之人——
    “既不可能因為偏執與興趣，也並非由於疏漏大意，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你放棄了這個機會？”
    “哎呀，原因就是那個啦。”館主小姐抓撓著自己的頭發，被偵探逼入死角的她把頭轉向身側的隔音牆，別扭地不幹不脆道——
    “這話由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我來說有些不太合適……不過，看到那孩子的眼睛之後，就覺得這場戰鬥不能靠之類的招式來取勝，那樣是沒有意義的。”
    “意義嗎？”雨果若有所思地點頭，“不想打擊始祖小鳥的自信，希望那孩子在對戰中能有所收獲麽？”
    “那個小家夥因為一些原因陷入頹廢了吧？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演出中也偶爾會碰到這樣的觀眾，那多半是碰到傷心事或者失戀的倒黴家夥。他們總是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在深夜的街頭渾渾噩噩時看到傳單，就閑逛到演奏現場裏來了，這樣的人其實意外地常見。
    “而碰到這樣的人時，我就會減少陰冷頹喪的曲目，轉而用熱烈激昂的曲調鼓舞起他們的幹勁。我們的樂團叫做毒瓦斯樂隊，但我們的理念可不是讓觀眾們在毒氣中窒息，而是點燃、引爆、炸裂天空之上沉悶的灰蒙霧靄，讓亮紫色的毒煙席卷大地，讓世界聽到我們的聲音。”
    雨果覺得碧藍的皮可西很適合霍米加的樂隊，不過並沒有多嘴，隻是淡淡說：“用勢均力敵的對戰引發始祖小鳥的活力麽，確實是不錯的嚐試，不過看它現在的樣子，好像與過去沒什麽不同。”
    “沒有人聽一首歌之後就會大徹大悟啦。”白發少女擺著手說，“隻要能讓聽眾開心一點，鼓起一點繼續人生的勇氣，哪怕隻是一點點，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比起樂隊主唱你更像一個心理醫生呢。”偵探由衷佩服地讚許。
    “我好歹也是道館首領，這麽做理所應當吧！”
    霍米加振振有詞起來，顯露出幾分強大訓練師該有的氣勢——
    “就像樂隊要根據場合的不同選擇不同的曲子，身為立湧道館的主人，對待不同的對手就要拿出不同的招待方式。
    “對待實力強勁的來敵，就要搬出最強陣容來殊死一戰，用最險象環生的戰鬥讓他們銘記住這座遍布毒液的道館；對待弱一點的挑戰者，就要選擇出與之匹配的陣容，告訴他們除了精靈們的努力之外，訓練家本身的實力才更是決定勝敗的關鍵；而若是陷入迷茫的人或寶可夢上門挑戰，當然就要想辦法幫助他們走出逆境。”
    不過聽完館主小姐的話語，雨果偵探仍然沒有罷休：“但是，你的言行中還是有不對勁的地方。我和碧藍剛走進道館時，曾聽到你親口說過，這座道館自從開業以來，你還從沒被人打敗過。隻勝不敗的戰鬥真的能讓所有挑戰者得到收獲嗎？這個事實和你上麵述說的這些待客原則有矛盾吧？”
    “那自然是那些挑戰者實力太弱了，就算我用輕量版的戰隊和他們對戰，那些人照樣輸得一塌糊塗。”霍米加臉色一僵，隨即提高聲調回答。
    雨果麵色平靜，仿佛一塊能照映出對話者內心動搖的鏡麵。隻見他輕輕叩問——
    “你和碧藍的對戰也有些疑點。輸了三隻還不甘心，一定要比滿一場全麵對戰，你好像對於勝利有什麽執念？從和始祖小鳥的對戰中來看，你也不是一個輸不起的訓練家。究竟是什麽原因，造成了如此異常的反差呢？很抱歉如此刨根問底，不過你這樣言行不一，應該有更重要的理由才對。”
    霍米加尷尬地解釋起來，表情卻依然很僵硬，雨果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扯謊——
    “哎呀呀，人其實是非常複雜的生物，性格啊行動啊，都會隨著心情的變化而浮動不定，所以一些時候言行不一也沒什麽好奇怪的……說到底，這件事與你完全無關吧，別再像極端粉絲一樣追問不停啦。”
    雨果看著白發少女比劃著亂七八糟的手語，拚命為自己掩飾，最後還擺出拒絕回答的姿態，不禁歎了口氣，站起身，招呼在遠處看了半天戲的碧藍過來。
    “霍米加館主，既然我的同伴已經贏得道館比賽的勝利了，那麽道館方麵應該會有相應的儀式吧。”
    偵探依舊一手拎著黑色垃圾袋，卻是抱起雙臂對館主說道。
    “當當當然。”看著走過來的碧藍，霍米加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腿上的灰塵，完全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頭頂著始祖小鳥的助手小姐來到近前，先是不滿地瞪了與館主說了半天悄悄話的偵探，然後問道：“你們剛才在討論什麽事？與案件調查有關嗎？”
    “目前看來毫無關係，應該屬於日常之謎的範疇。”雨果聳了聳肩。
    “碧藍小姐。”毒係館主沒有注意到偵探與助手的交流，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一點——
    “你的實力完全超過了我這個道館首領，不管是戰術指揮還是精靈培育，你都擁有不遜色於聯盟天王的才能——我甚至不知道你為什麽要來這裏踢館挑戰……不管怎麽說，你毫無疑問地取得了這場道館比賽的勝利，我謹代表立湧市毒係道館認可你的實力！”
    “哦，嗯，謝謝。”
    碧藍的反應平淡無奇，她已經過了會因為道館挑戰勝利而大呼小叫的年齡段。她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位館主小姐此時說話這麽正式，總覺得隱隱約約缺少了些什麽元素。
    見證此情景，一旁的雨果偵探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毫不猶豫地開口插話：“霍米加館主，那麽碧藍小姐挑戰勝利的憑證呢？”
    “自……自然是有的。”
    白發搖滾樂手支支吾吾起來：“我等下會用網絡郵件給你發一份道館認證的電子代碼，那個條形碼的效力是全聯盟通用的，保存起來也很方便，隻需要存在手機相冊裏……”
    碧藍終於發現不對勁了，她戳了戳偵探，小聲問：“合眾地區已經這麽先進了嗎？連實體的道館徽章都不用了？”
    偵探聳肩回應：“好像是有這麽一種電子憑證來著。不過實體徽章也還沒被淘汰，前陣子我在飛雲市的亞堤先生那裏還見到過呢。”
    “原來如此。”助手小姐點點頭，想也不想地朝霍米加伸出手，一邊說道——
    “既然這樣，我還是覺得實體的道館徽章更方便一些，而且也更有紀念價值。麻煩還是給我一個代表立湧道館威儀的猛毒徽章吧。霍米加館主，之前的對戰雖然是我這邊的完勝，但是與你的交手非常愉快，始祖小鳥也學到了許多呢。”
    少女的頭頂，那隻長著羽毛的小恐龍難得地睜開眼睛，輕輕扇了扇翅膀作為回應。
    看來當時的對戰也讓這隻心如死灰的寶可夢印象深刻呢。朋克而熱血的對戰果然起了作用。
    “這個……那個那個……”
    本該在此時發放道館徽章的白發的館主小姐，卻徹底陷入慌亂之中，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這時——
    “霍米加，對戰還沒結束嗎？什麽時候來合練新曲子？”
    吉他手魯從後台室裏走出來，朝樂隊的主唱兼貝斯手招呼起來。
    看到雨果和碧藍圍繞在霍米加身旁，她不禁詫異地驚呼一聲：“咦？你們還沒走啊？”
    黑發吉他手又看到了碧藍身後耀武揚威的一眾精靈，心中隱約有了個猜想，話語卻已經脫口而出：“碧藍小姐，你該不會是把霍米加給打贏了吧？”
    “呃……是啊。”
    碧藍對眼前的異常完全一頭霧水，繼續問道：“館主小姐好像不願意給我這座道館的道館徽章，這其中有什麽隱情嗎？”
    “嘻……噗呲。”
    魯小姐連忙捂住嘴，悶笑起來，身體不住抖動，看起來忍得十分難受。
    然後她退回後台室，把門砰的一聲關緊。
    後台室有隔音效果，但仍然無法阻擋歡樂的氣氛繼續蔓延，門內隨即傳來肆無忌憚的歡笑聲，聽起來還不止由一個人發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碧藍實在忍不住了，朝霍米加館主又邁進了一步，幾乎是逼迫著問道——
    “你們道館的徽章到底怎麽了？給我老實交代清楚！”
    白發少女緊閉雙唇不說話，假裝自己是石雕狀態的達摩狒狒，隻是睜著一雙楚楚動人的雙眼，仿佛在懇請兩位高抬貴手，把眼前的這件事情揭過去。
    碧藍可不像偵探那樣好打發，被挑起好奇心的她，幹脆和霍米加館主大眼瞪小眼起來，大有今天不拿到徽章不走人的架勢。
    後台室的門又被打開了，笑得頭發都有些散亂的魯小姐又一次走出來。
    “偵探先生和挑戰者小姐還不了解情況吧？這麽有趣的事情不和人分享可不行……”
    霍米加驚恐地瞪大眼睛，朝吉他手拚命搖頭，淚眼汪汪地請求同伴別說下去。
    但同伴卻毫不猶豫地背叛了她——
    “霍米加她啊，在立湧道館開業第一天晚上舉辦了一場狂歡演奏會，邀請了我們樂團所有的粉絲。演出足足持續到了深夜，當時的氣氛可嗨了，每個人都在尖叫高歌，幾乎要把這裏的天花板掀翻。於是這個被氣氛衝昏頭腦的貝斯手做了一件蠢事，噗唔……”
    吉他手小姐又沒繃住，再次爆笑了起來，好久才回複平靜，繼續說下去——
    “她把所有的道館徽章像結婚慶典的喜糖一樣，一口氣全撒給了來捧場的觀眾……等演出結束我們清理現場時，她才擺著一臉世界末日的表情，告訴我們剛才扔的那些亮晶晶的東西就是我們道館的徽章。我們急忙去地上找，才發現早就全被人給撿走了……”
    盡管助手小姐旅行過眾多地區，卻還從來沒見過這麽不著調的道館首領，她目瞪口呆地指著白發少女，小心問道：“所以，霍米加館主才這麽拚命地要和我進行全麵對戰嗎？”
    吉他手笑著點頭：“從那天起直到現在，她對每個挑戰者都像對待生死大敵一樣拚命戰鬥，哪裏還在乎什麽公平競爭。就算開頭會派出弱一點的寶可夢應戰，最後也會讓最強的蜈蚣王當守關大將，就是怕在對戰裏落敗，陷入沒有徽章可發的這種情況……實在有夠好笑，這才是真正的朋克搖滾。”
    “所以這就是立湧道館開業以來，沒人挑戰成功的原因啊。”
    偵探心滿意足地點起頭來，這個日常之謎此刻已經全部破解。
    “可是，最後對戰始祖小鳥的時候，霍米加館主不是還手下留情了一點嗎？”
    碧藍不愧是頂級訓練師，果然還是發現這一處細節。她並沒有避諱頭上的小鳥，直接問了出來。因為即便是放水的館主主力，始祖小鳥能將之擊潰也非常值得自豪。
    同時，讓它認清自己真實的實力也是好事，虛榮的毒液再甘美，也無法澆灌出實力的果實。
    偵探撇了撇嘴，回答助手的困惑：“那是因為你前麵的精靈實力太強了，館主小姐看到結局已經注定，就想著還不如輸得好看一點，做個順水人情……”
    “都怪那場發電廠爆炸！”霍米加忽然大聲說道，“大停電讓鑄造徽章的工廠停產了好幾個星期，不然我們道館早就能領到新的徽章了……哎呦！”
    一個手刀不輕不重地劈在白發少女的腦袋上，吉他手小姐不知何時已經移動到了館主的身後——
    “霍米加，可不能把自己的錯誤賴到別人身上喔。要好好向挑戰者道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