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新讀水滸傳35(魯智深篇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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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小霸王醉入銷金帳
花和尚大鬧桃花村17
劉太公扯住魯智深道:“和尚,你苦了老漢一家兒了。”
魯智深說道:“休怪無禮也。且取衣服和直裰來,灑家穿了說話。”莊家去房裏取來,智深穿了。
太公道:“我當初隻指望你說姻緣,勸他回心轉意,誰想你便下拳打他這一頓。定是去報山寨裏大隊強人來殺我家。”
智深道:“太公休慌。俺說與你,灑家不是別人,俺是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帳前提轄官,為因打死了人,出家做和尚。休道這兩個鳥(diao)人,便是一二千軍馬來,灑家也不怕他。你們眾人不信時,提俺禪杖看。”
莊客們那裏提的得動。智深接過來手裏,一似撚燈草一般使起來。
太公道:“師父休要走了去,卻要救護我們一家兒使得。”
智深道:“甚麽閑話!俺死也不走。”
太公道:“且將些酒來師父吃,休得要抵死醉了。”(仍懼怕也。)
魯智深道:“灑家一分酒,隻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的力氣。”(天神、天人,何一樣也?)
太公道:“恁地時最好。我這裏有的是酒肉,隻顧教師父吃。”
且說這桃花山大頭領坐在寨裏,正欲差人下山來探聽做女婿的二頭領如何。隻見數個小嘍囉,氣急敗壞,走到山寨裏叫道:“苦也,苦也!”
大頭領連忙問道:“有甚麽事,慌做一團?”
小嘍囉道:“二哥哥吃打壞了。”
大頭領大驚,正問備細,隻見報道:“二哥哥來了。”
大頭領看時,隻見二頭領紅巾也沒了,身上綠袍扯得粉碎,下得馬,倒在廳前,口裏說道:“哥哥救我一救。”
大頭領問道:“怎麽來?”
二頭領道:“兄弟下得山,到他莊上,入盡房裏去。叵耐那老驢把女兒藏過了,卻教一個胖和尚躲在他女兒床上。我卻不提防,揭起帳子摸一摸,吃那廝揪住,一頓拳頭腳尖,打得一身傷損。那廝見眾人入來救應,放了手,提起禪杖,打將出去。因此我得脫了身,拾得性命。哥哥與我做主報仇。”
大頭領道:“原來恁地。你去房中將息,我與你去拿那賊禿來。”
喝叫左右:“快備我的馬來。眾小嘍囉都去。”
大頭領上了馬,綽槍在手,盡數引了小嘍囉,一齊吶喊,下山去了。(施公妙筆,不寫大頭領何人也。留下懸念,為後文伏筆也。)
再說魯智深正吃酒哩,莊客報道:“山上大頭領盡數都來了。”
智深道:“你等休慌,灑家但打翻的,你們隻顧縛了,解去官司請賞。取俺的戒刀來。”
魯智深把直裰脫了,拽紮起下麵衣服,挎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禪杖,出到打麥場上。
隻見大頭領在火把叢中,一騎馬搶到莊前,馬上挺著長槍,高聲喝道:“那禿驢在哪裏,早早出來決個勝負。”(罵人禿驢,反被罵禿驢也。)
魯智深大怒,罵道:“醃臢打脊潑才,叫你認得灑家。”
輪起禪杖,著地卷來。那大頭領逼住槍,大叫道:“和尚且休要動手,你的聲音好廝熟。你且通個姓名。”
魯智深道:“灑家不是別人,老種經略相公帳前提轄魯的便是。如今出了家做和尚,喚做魯智深。”
那大頭領嗬嗬大笑,滾鞍下馬,撇了槍,撲翻身便拜道:“哥哥別來無恙,可知二哥著了你手。”
魯智深隻道賺他,托地跳退數步,把禪杖收住,定睛看時,火把下認得不是別人,卻是江湖上使槍棒賣藥的教頭打虎將李忠。(書接上文,點明大頭領,施公筆法也。)
李忠當下剪拂(強人下拜)了起來。扶住魯智深道:“哥哥緣何做了和尚?
智深道:“且和你到裏麵說話。”
劉太公見了,又隻叫苦:“這和尚原來也是一路。”(屋漏偏逢連夜雨乎?施公留下懸筆。)
魯智深到裏麵,再把直裰穿了,和李忠都到廳上敘舊。魯智深坐在正麵,喚劉太公出來。
那老兒不敢向前,智深道:“太公休怕他,他是俺的兄弟。”太公方敢坐了。
智深將過往經曆與李忠說了,又道:“卻才俺打的那漢是誰?你如何又在這裏?”
李忠道:小弟自從那日與哥哥在渭州酒樓前同史進三人分散,次日聽得說哥哥打死了鄭屠,我去尋史進商議,他又不知投那裏去了。小弟聽得差人緝捕,慌忙也走了。卻從這山下經過。卻才被哥哥打的那漢,先在這桃花山紮寨,喚做小霸王周通。那時引人下山來,和小弟廝殺,被我贏了他,留小弟在山上為寨主,讓第一把交倚教小弟坐了,(好漢惜好漢也,小霸王心地強王倫、鄧龍,好漢也。)以此在這裏落草。
智深道:“既然兄弟在此,劉太公這頭親事再也休提。他隻有這個女兒,要養終身。不爭被你們把了去,教他老人家失所。”
太公見說了,大喜。太公將出原定的金子緞匹。
魯智深道:“李忠兄弟,你與他收了去,這件事都在你身上。”
李忠道:“這個不妨事。且請哥哥去小寨住幾時,劉太公也走一遭。”
太公叫莊客按排轎子,抬了魯智深,李忠也上了馬,卻早天色大明。
書評:此段魯智深大鬧桃花村。花和尚不是說姻緣,而是打姻緣也。施公寫桃花寨大王,藏而不露,隱其形蹤。揭起蓋,恍然大悟也。史進師父打虎將李忠也。自家兄弟,嚇煞劉太公,苦也,苦也!施公筆法老到,成就了名著水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