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肉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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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夫人,你剛剛卻是誤會老太太了!”
    即使再怎麽‘不讓須眉’,說到底賈敏終歸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在賈璉麵前提起女子身孕這方麵的陰私之事的,因為在這個封建時代,麵對除了丈夫以外的外男,終歸還是有所避諱,賈敏自然也難以脫
    一旁的林如海,自然是看出來了妻子此時的那絲尷尬與窘迫,於是連忙出來笑道,主動解了
    賈敏聰敏,素有才女之名,自是能夠看出,林如海此時是為何突然開口將話題重新從懷孕一事,給引回到一開始的‘正題’,於是她先是感激的看了眼對方,隨後開口道:
    “哦!誤會?不知老爺這話從何而起啊?”
    看著自家夫人那猶是有些不是很服氣的‘可愛’模樣,林如海不禁寵溺的笑了笑,隨後便開始逐條將自己那早有腹稿的猜測,一一地說了出
    “首先自當年的那一事之後,上皇雖看在兩代榮國公的赫赫功勞的份上,最後也僅僅隻是讓赦大兄閑置在家,甚至還讓赦大兄安然的繼承了爵位,
    但卻在之後給彼時已閑置在家的赦大兄賜下一幅字帖,上書的正是大兄的字——‘恩候’!
    於是,嶽丈他老人家立時便攜嶽母從榮禧堂正院搬到了‘梨香院’養老,赦大兄也隨之從東院搬到了花園,取而代之的是政二兄住進了東
    直至今日,本該由大房所執掌的管家權,更是由二房所掌握了,但誰都知道,這都是因為老太太的有意為可說到底赦大兄畢竟才是真正意義榮國府的法理繼承人,
    待老太太百年之後,赦大兄自是可以堂堂正正的收回一切,到時候二房能獲得多少也隻能看其的眼色
    所以,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件事的起因,應該是珠兒她娘,就著寶玉含玉而生一事,想要以此去做文
    她一開始應該是讓心腹私下裏在賈府的下人圈子裏四處宣傳這事,以此造勢,好將我那新生的侄兒給塑造成是賈榮國府的祥
    好用此事來討老太太的歡心,她想的無非就是想讓老太太在去世之前,就將府內的主要產業,人脈都分配給二房,以此斷絕大房重新拿回一切的可能!
    於是等到老太太,對府內的留言有所驚覺之時,卻早已為時過晚了,整座偌大的榮國府,乃至於隔壁的寧國府,上上下下近千人,該知道的都知道
    百足大蟲,雖死不僵!我們這樣的家族,即使衰落,若自身幹淨沒有把柄示人,那便是萬難就此消亡
    老太太自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榮國府從來都不單單是賈家的榮國府,身處京師之地,上上下下藏著多少雙眼睛盯著,
    如今這事既已經在府裏傳遍了,那肯定是瞞不過上位的,含玉而生,天生祥瑞,還在府內宣揚賈府這是想幹什麽?
    可事情已經發生,老太太能做的隻有想辦法補救,於是裝成一個因年事已高,從而被媳婦糊弄的找不著北的愚蠢老婦人!
    ‘寶玉’之名何等粗俗,賈家自大兄這輩起,何時取名如此隨意,直如不識字的農家村夫一般!這樣才能讓外人信,老太太這是高興壞了,並且高興的不是因為人,而是被含的那塊‘寶玉’!
    而且,鏈哥兒,如我所料沒錯的話,那一夜並沒有什麽所謂霞光漫天吧?”
    說到這裏,林如海似笑非笑的將問題拋向了一旁正在沉默靜聽著的賈
    感受到了林如海和同樣將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的賈敏,夫妻二人目光的賈璉,微做思量,便將賈赦和自己說的那些具體經過說了出
    “回稟林姑父,卻如您所言,據吾父所說,那一夜動靜頗大,他一宿都沒睡著,也沒有看見什麽所謂的霞光異”
    “那便對了!所以才說,夫人啊!你確實怕是誤會老太太了!老太太這手厲害!”
    聞言,賈敏狐疑的看了在家夫君一眼,誤會了嗎?哪裏?難道自己還有哪裏沒想到嗎?
    ‘異象’,為何夫君要與鏈兒聊到這個呢?驀地,賈敏眼神瞬間明亮了起來,隨後便將目光投向了丈夫,從她那輕笑的模樣來看,想來她已有所答案了!
    看見賈敏這副輕快的模樣,林如海同樣眼角含笑,肯定的點了點頭,自家夫人‘名’副其實,果然聰敏!
    “看了夫人也想到了哩!自我那小侄兒被取名‘寶玉’以後,數日之間,賈府公子出生之時霞光漫天,天降祥瑞一事便傳的沸沸揚揚!
    可究竟有沒有此異象,普通人不知道,或者說不會去注意,可上位會不知道嗎?要知道這可是京師,任何的風吹草動,咱們的那位陛下,想必都是了如指掌
    如此,賈府大張旗鼓的去造勢,這所謂的天生祥瑞這一行為,在上位眼裏就會變成一個被哄的不知南北的愚蠢老婦,以及一個就會耍一些小聰明,
    以至於差點將全家拖入萬劫不複之境地,自以為聰明的無知婦人之間的後宅陰私!
    而皇家顯然不會去忌諱兩個無知的婦人所造出的鬧劇,如此愈真愈假,越是沸沸揚揚,廣為人知,便越是在有心人的眼裏愈發可笑!
    老太太這手段高明著呢!而且……”
    “而且什麽?”
    聽完丈夫林如海的話,借此印證了自己所想的賈敏,對早上誤會了老母親感到愧疚之餘,對丈夫欲言又止的行為產生了一絲不
    到是賈璉,看著林如海此時那有些複雜的眼神,對此,他好像對對方為何突然停止說下去,有些明白
    “唉!”
    看了眼正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妻子,林如海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之後,還是接著說了下
    “老太太,這次之所以打算大辦寶玉的百日宴,恐怕就是想趁著這次機會,徹底的解決寶玉這件事的影
    夫人你一直與政二哥媳婦不和,珠哥兒則是一貫清正又是二房嫡長子,所以你們兩個就是最好的人選!我想這也是老太太一定要挑在這時,而不是等中秋之後的原因!
    我猜,老太太一定是想在接生婆和含玉一事上動手腳,畢竟那時房間內就那麽幾個人,除了他們,誰又是親眼見到‘含玉’一事呢?
    到時在眾多老親麵前,來一場鬧劇,主角是你或者是珠哥兒,把事情往‘含玉’一事本是子虛烏有,究其根本就是一無知婦人,使用手段,欲與大房爭奪家產上去牽引!
    到彼時,王氏百口莫辯,此事徹底蓋棺定論,到那時是否真的有含玉一事又何妨呢?說到底,隻要讓在場的人種下婦人陰私,後宅手段的印象,祥瑞一事便隻能是笑談了
    想必關於這一點,鏈哥兒你還有珠哥兒早就有所預料了吧!不然珠哥兒今日不會不來,鏈哥兒你也不會自聽到你敏姑母懷有身孕後就沉默許久,想必你這孩子是在想如何才能讓你的敏姑母從這件事中脫身吧!”
    林如海的眼神是那麽的深沉,後知後覺的賈敏亦將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視了過來!
    直到這一刻,賈璉終於意識到了,這個時代並不是隻有自己一個聰明人!對於那些真正的聰明人來說,製約他們的從來都隻是眼界,而不是見識!
    無論是‘人老成精’,轉眼間就能想到應對之法,不惜自黑也要化解危難的賈母,還是遠在他處,卻能憑借蛛絲馬跡,瞬間便洞若觀火的林如海,甚至就連賈敏亦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他們並不是書上那一個個扁平的角色,他們都是這個真實的封建世界中,真正的‘肉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