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贈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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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河神娶妻”,上次趙墩柱時,曾經和李清源稍稍提及,不過那時他以為也是陰靈作怪,所以沒往深處
而現在聽完了訴冤夫婦的講述,他才明白,這所謂的“河神娶妻”到底是怎麽回事
鳳棲縣隸屬於清河郡,此郡因清河水得
而清河水在鳳棲縣同樣有一條支流,蜿蜒環於鄉間,最終匯入主
本來有這條支流在,能引水灌溉農田,對百姓來說是十足的好事
但也不知何時起,這條支流中,突然多了一條通了靈慧的水怪,每月都會沿暗渠入鄉,到了鄉中,就索要活人血
所以名為“娶妻”,實際上就是要吃人,並且無論男女……
若不從,這孽畜就要興水作亂,淹沒農
幾年下來,鄉中默認了一個規矩,那就是每當水怪臨鄉,各村都要獻出一個活人來喂水
到這裏還僅僅是妖邪作祟,隻要能將這孽畜除去,就可免了百姓之
但疑點在於,水怪索要的活人為祭,卻是可以用銀錢贖買的!
每年“河神”到時,都有一個“神官”出來,指定人家,收取財
並且根據年頭不同,贖買的價格還不
去年贖買需二十五貫,到今年贖買一個活人,則需要繳納整整三十貫錢!
普通老百姓不吃不喝一年攢不到五六貫,上哪掏出這筆錢?
這時候善人就出現了,隻要你肯將土地相抵,就能拆借到這筆
當然失去土地也並非完全沒有活路,還可以成為佃農,替豪強做工為
說來也怪,這河神娶妻年年有,偏偏輪不到佃戶身
思考到了這裏,李清源臉上露出冷
現在輪不到,若一村百姓皆成了佃農,恐怕就會輪到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趙墩柱,見對方臉上竟露出難色,這才轉頭看向袁成瓚:“袁主簿,不知此事按律如何處斷?”
袁成瓚沒說話,而是看了眼閔師
閔師爺也一咧嘴,不想從自己嘴裏把律條說出
李清源嗬嗬一笑:“貧道聽聞閔師爺足智多謀,最得孔縣尊看重,縣中有什麽‘惠民之舉’,也多賴閔師爺之智,不知可有此事?”
閔懷方一驚,他可沒忘記,引黑風盜入掠,最初就是他的主
甚至就連消息,都是他瞞著縣尊有意透露給袁成瓚
看到道士此刻冰寒的目光,閔師爺砰地一拍書案,大叫道:“教惑民命,按律當判大辟!”
大辟,也就是死刑……
他一這邊開口,袁成瓚登時露出憤慨神
“不想治下鄉間竟有這等事,此事不光是縣尊之責,就連我這為下吏的也深感愧赧”
閔懷方撇撇嘴,媽的,你倒推的幹
李清源笑道:“既然袁主簿也心懷愧疚,自不忍見百姓被小韓村距縣城百多裏,那裏今夜就要舉祭,貧道若徒步趕往,肯定來不及相阻……”
袁成瓚心裏一顫,感覺有些不
果然李清源話鋒一轉:“貧道聽聞袁家有一匹異獸,名為龍鬢馬,此馬登川渡河如履平地,日行千裏夜走八百,借貧道欲借來暫做個腳力,不知袁主簿是否能割愛?”
袁成瓚內心都在滴血,想拒絕,可現在無數百姓都看著自己,若真拒絕,豈不是剛才那番推卸的話都白說了?
不過他到底是積年老吏,心念一轉,就想到了個絕妙的借
“真人,非是袁某不願借,而是此前袁家出了不肖子,門庭被真人施仙法搬山堵住以儆效尤,所以……”
若說馬出不來那是純扯
他兒子騎著馬去上清觀打了個來回,連自家老祖都因此喪
所以他“所以”了一下,就不往下說
但推拒之意已經很明顯,袁成瓚心想你這道家高真,總不要強索我的馬吧?
哪知李清源一拍額頭,忽然朝袁成瓚稽首一
“袁主簿恕罪,此事是貧道做差”
說著,李清源提高聲音,朝圍觀的百姓道:“諸位,袁主簿為官清正,嫡子有罪尚能大義滅親,諸位有什麽冤屈,大可求袁主簿為民做主!”
“而貧道受大人委托,暫去處理這‘河神娶妻’事,有袁大人愛馬為助,用不了多久便能返回!”
說完回頭看向袁成瓚,笑道:“袁大人,此前多有得貧道這便趕往袁府移開那石塊!”
袁成瓚一對吊眉鎖死,額頭青筋直跳,饒是他為人再陰鷙,此刻也到了暴走的邊
道士這番話極其厲害,這裏可不單純是馬的事
所謂的河神娶妻,明眼人皆知是鄉紳豪強鯨吞土地搞出的把
他說受了自己委托,等於把自己強行捆綁到了對方陣營上,也就是那些鄉紳豪強的對立麵!
袁成瓚越想越氣,忍不住怒視李清
但又對上那雙表麵溫和,實則冷峻的眼眸時,卻一陣陣心悸,想到老祖的死,倏而再次敗下陣
深吸幾口氣,袁成瓚用顫抖的語氣道:“袁衛,你帶真人回府,把馬贈予真人!”
袁衛就是之前曾來見過李清源的那位管家,此人深得袁成瓚信賴,自然也是個能看清形勢
一看老爺做出決斷,二話沒說,便朝李清源一禮:“真人,請隨小人來……”
圍觀的百姓們此時皆有些不可置
袁知行那個操行,他爹是什麽樣百姓心裏豈能沒數?
一看袁成瓚被道士逼到如此地步,群眾無不振奮,卻不敢高聲,生怕被袁成瓚記
隻是這個舉動,上清觀整體的善信,便一舉突破了七百大
不過李清源也沒什麽開心的神色,他麵無表情的離開座位,當走到袁成瓚身後時,忽而道:“袁主簿,望你今後真的能為官清正,為民做”
說罷,也不管袁成瓚如何想,直接邁步朝袁府行
走在路上時,李清源莫名心
剛才見趙墩柱站在那一言不發,他就知道,對方也未必真把百姓死活放在眼
那所謂的“河神”一月一鄉,一鄉少則七八,多則二三十個村莊,每村一人,哪怕交錢贖買,卻總有走投無路者,甚至有寧可自戕性命,也不肯丟失祖產的!
如此算來,這孽畜一年到頭都可能生食百人!
這種大害,當初趙墩柱隻是輕飄飄提了一嘴?
李清源理解,可能是由於賊寇即將入掠,這時得罪大族,對方守土有責,擔憂出現裏外勾結的事
但今夜就是祭祀時,眼看幾條人命就要被害,身為縣官,居然一言不發?
“看來這世間之病,已經病入膏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