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蠱道的修行，急也急不來。
    他栽培手下勢力，養出好些真佛層次蟲廟傳承者，這些人手都可為他尋覓悟道之用的仙藥。
    但悟道再快，照樣得耗費不少光陰，僅是相較而言快出尋常同境許多。
    “自己領悟著實慢了些，需蠱道傳承，以對應的傳承為墊腳石，方能大大推進修行進境。”
    “平天宮毒殿一脈不在荒域和神域，當初所得玉牌沒有感應，待到地陰蝗母蟲巢內取到足夠補品，可去其他大域看看。”
    “荒南虛空中的仙泉也尚未拿到手，以我如今尊者修為，或可再去一闖，拿了仙泉可養出更多仙佛為我效力。”
    柳風化身心中思量，往後方看了眼，並不見屍仙追殺向自己這邊。
    留下一名為田祁陽的蟲廟傳承者，交待其他人再去打探消息，他散去化身，收回神念。
    沒多久，渾身皮肉脫落大半，形如屍骨的宇文上武遠離蟲巢，來到田祁陽近前。
    “宇文兄，你且靜觀大教派的布置，我本體最多不過五年便可過去，在此期間可隨時以化身與你同行。”
    宇文上武手持一枚傳音玉符，聽到柳風敷衍之言，頓時麵露不耐之色。
    他不懷好意地瞥了眼柳風弄出的傳承者，拿著玉符直言不諱道：“費力培養勢力，你圖謀不小啊，沒事學那些老鬼的算計做甚？”
    玉符內再無回應，宇文上武也懶得再多言，招呼上一身陰死之氣的田祁陽，遁向神域周天宗。
    這回過來的幾家大勢力，就屬周天宗最慘，領頭準教主被屍仙吸幹，帶來的三位二身仙也死絕了。
    如此下場，周天宗的教主層次再如何沉穩也會動怒，必會不惜付出些代價推演地陰蝗母真正的藏身之地。
    前去周天宗附近等候，等該宗有大動作，那就是他尾隨過去撿便宜的時候。
    地陰蝗母借屍仙坑殺四十餘萬修士，此事過後，被她得罪的神域大教派四處搜尋陰蝗血脈，推演地陰蝗母本體下落。
    各方以為幾年便可揪出地陰蝗母，結果出人意料，一晃又是六十餘載過去，仍未能如願。
    緊挨著道域的一域，靈域。
    地陰之氣如其他大域一樣在逐年緩慢轉濃，但在靈域南部，陰氣中多了死氣、濁氣。
    而這一切的源頭，來自天陰山。
    天陰山被混沌泥像長生種占據近八百年，天陰盟教主請動他教道友，一起出手也沒能奪回。
    原因無他，天陰山混沌泥像長生種之外，接連又有其他長生種過來，本該相互殘殺，卻因天陰山暫時聯合。
    距天陰山七萬裏之外，濁氣在此處已經肉眼可見。
    一座雄峰之巔，五名女蠱仙齊聚於此，遠望天陰山主峰方位。
    汙濁之氣遮蔽天陰山山頂，另有灰白霧氣環繞，以她們的瞳術也無法窺破。
    “九大長生種來了六種，四位準教主，兩位教主層次，我們過來看熱鬧有些不妥吧？”紅發女子個頭稍矮，說著看向同行的四位道友。
    一襲白裙的雲夢站在山巔最邊上，往右另外三女，長孫荷紫發溫婉、碧冉藍發懶散、穆若思白發清冷。
    五女此行過來的是穢身，本體都卡在一身仙圓滿閉關不出。
    雲夢掃了眼好姊妹相稱的幾位道友，見身邊三人不吭聲，向一頭殷紅短發的儷敏說道：“近些時日，靈域有三家大教派在召集人手，可能是天陰盟要過來尋長生種的麻煩。”
    “一旦他們打起來，我們在邊上既可趁機窺視長生種的謀劃，又可撿屍一批仙佛回去養蠱，何樂而不為？”
    說到撿屍仙佛，除了清冷之色的穆若思，其餘四女包括雲夢在內，都不由流露出期待之色。
    平日裏各家仙佛都忙著修行，難得大幫仙佛打生打死，她們總不可能為了養蠱到處殺掠其他仙佛，因而此等撿屍仙佛的機會並不多。
    在山巔等了兩日，天陰山主峰之上的天穹，驟然有水光漫出，頃刻間覆蓋兩千餘裏。
    雲夢等人相視一眼，眼底齊齊閃過驚疑不定之色。
    不出意外，這些長生種匯聚一處，真可能要鬧出大事。
    五女並不遲疑，隱匿身形飛出山巔，想接近些細看。
    在她們飛向天陰山的同時，其他方位上，靈域萬神殿、四聖盟、天陰盟三家修士如仙道大軍推進。
    此外，來自道域的帝女宮和血靈教也有人手過來。
    或是漫空冰花、或是三千丈陰月、或是覆蓋數十裏的黑袍，眾多仙佛齊聚之時，自然而然生出異象。
    群修前方各家仙佛出行，王血神駒、寶車、戰船不一，身邊是真器，乃至承載願力的神器、化形魂器，盡顯大教威儀。
    仙佛之後，門人最差的都有八境圓滿修為，飛掠的身影加起來過六十萬之多。
    先後五家大教派匯攏向天陰山，踏足兩萬裏地界，前方環繞主峰的連綿山巒上，過來的六種長生種，混沌泥像長生種最多，其餘五種少的也有萬數。
    六種長生種彼此拉開了距離，尤其是修為隻到八境的長生種，都在強行忍耐吞噬其他長生種的本能渴望。
    眾多仙佛的目光略過長生種，往前凝目看去，天陰山主峰之上散開的水光漸濃，如一塊巨大水幕。
    隔著水幕，能望見對麵似有另一片空間，正對大地，但看到的僅是冰山一角，除了死氣和濁氣，再看不到其他。
    往南，帝女宮來了兩萬餘人，真仙之上整整一百位，澹台真玉身為一身仙，身處靠前的位置，堵在他身前的十幾人幾乎全是女子。
    壓下心中殺意，澹台真玉運轉瞳術看向天陰山主峰山頂，那裏也是兩千裏水幕的中心。
    “真個有意思，修成一身仙，這幫賤婢總算是容我知曉些隱秘，那柳風第三世分身居然是混沌泥像長生種第一人，還可能修成了教主層次！”
    “帝女宮與柳風前世有過節，其前世分身鬧出大事，她們不急才是怪事。”
    看著水幕對麵的死寂空間，澹台真玉目光所及，下意識地會生出恐慌之感。
    身為一身仙，無需推演便可預料吉凶，令他一眼有此恐慌感，對麵那片空間定是險惡至極。
    虛界本就有大變之兆，地陰之氣接連爆發，引出各方陰邪修士，以至虛界亂了不少。
    長生種今日似乎是要打開水幕對麵的空間，如此一來，虛界恐怕會亂上加亂。
    “越亂越好，那些老東西才會自顧不暇，不然仙品靈物誕生的大部分寶地都被他們掌控，後輩修士難有翻身的機會。”
    澹台真玉琢磨間，最前方青鸞拖曳的寶車內驟然散開一圈冰藍漣漪。
    下一刻，漣漪之外憑空響起啼哭之聲，陰氣幻化為無數怪嬰，但皆在瞬間被橫掃一空。
    寶車內的那位隨手化解外人一擊，並無還手追究的意思，也無話音傳出。
    車簾前一左一右，兩位婦人模樣的長老卻是怒哼出聲。
    “大膽。”
    “是道修二身仙，敢以通玄之法向我等出手。”
    聽說是二身仙下手，跟隨在後的帝女宮百位仙佛眼神凝重。
    這一擊若不是被副宮主化解，他們前邊的十餘一身仙，說不得要當場重創甚至死傷好幾位。
    二身仙通玄之法，如一身仙道法，都是消耗甚大，不到緊要關頭不會施展才是。
    依方才的怪嬰異象，出手的多半就是娑羅神胎長生種。
    連同兩位長老，百位仙佛瞳中幽光凝聚，搜尋出手之人，很快目光都定在千餘裏外的一處山腰。
    外延的石壁上，身著寬鬆道袍的柔美女子冷眼望著他們，毫不掩飾自身敵意。
    在那女子身後，離得近些的娑羅神胎長生種形同一人，數千人神色一模一樣，都在看向他們。
    “原來是你安玉子，你這自輕自賤之人，癡纏他幾世，著實可悲可憐。”
    “落得如同傀儡的下場，僥幸修成二身仙又如何？”
    青鸞寶車上的兩位長老話音傳開，沒有給對方留臉麵，在眾目睽睽之下揭安玉子的短。
    站在後邊的澹台真玉嘴角微扯，這安玉子他見過，在大天地追殺柳風時，此女分身曾抵命相救。
    沒想到此女本體修成了二身仙，還對帝女宮極為仇視，在副宮主這位準教主親至的情況下，敢出手招惹他們。
    沒多看，他目光轉向四聖盟所在的西邊，眼中所見是一輪陰森圓月一閃而逝。
    圓月無視天陰山脈外圍的二十餘萬長生種，當先邁入主峰五千裏地界。
    月華散開，顯露出一披著四色玄袍的身影，除了袍子，整具身形模糊不清，一身仙的瞳術無法窺破。
    “四聖盟三身道仙，教主層次？與我隻隔兩道坎而已，竟會是如此天差地別！”澹台真玉登時瞳孔收縮，眼底滿是火熱之色。
    他看不清那人，瞳術看去如見一汪仙氣海洋，一副軀殼中容納的力量之強大，強盛過他無數。
    四聖盟盟主一出，天陰盟盟主緊接著站到了其身側，另外三方來的是準教主，各自現身之時有一團寶光護體。
    外人隻能見寶光，看不清法寶本體，猜測是教主層次煉製的道器，可承載教主層次部分手段。
    天陰盟盟主手杵一龍形拐杖，平靜冷漠的老者話音響起。
    “梵月小輩，你到底意欲何為？現身出來回話，否則此地必有一場決戰。”
    “咕咕……”
    水幕中心，天陰山主峰頂部，如粘稠泥浪翻動的鼓動之聲蕩開。
    灰白濃霧分開，一尊狀若無數肢體攀附的神像探出小半身，表層泥濘無處不在流動，麵部如融開的爛泥，沒有五官。
    神像頭顱與一雙肩臂遮蔽四千裏，直伸至五方領頭之人千裏前。
    一同樣令人看不清麵孔的僧人，盤坐神像頭頂。
    見到此次天陰山之變的正主親自出來，兩位教主，三位帶有道器的準教主，都在第一時間感應對方靈壓。
    結果令人失望，這位混沌泥像長生種第一人，真個是走出了那半步，修成了佛門三生未來佛。
    長生種有本源加持，實力強出一般教主，且本源不耗盡，即便將對方神形俱滅，一樣能重新誕生。
    因眼前梵月說是梵月，其實也可說是混沌泥像本源，本源不滅，梵月不死。
    “天陰山屬靈域，四聖盟、天陰盟、萬神殿三家在此，你若是打通那方空間，遭劫的首先是靈域，此事我們絕無可能袖手旁觀。”天陰盟盟主作為教主層次，顯然已對水幕另一邊的空間有所推測。
    他和身邊四位所見，與其他人不一，對麵千裏，清晰可見一相貌清秀的年輕僧人，即是梵月。
    見到這張麵孔，帝女宮副宮主聯想到還活著的另一人，柳風。
    區區兩百年於她如同昨日，柳風才在神道天地殺了帝女宮好些聖女。
    依赤紅霄所說，須盡快揪出柳風本體，因此子今生福緣深厚，實力之強橫比同境皇血聖子更勝。
    這兩百年帝女宮聯手天禪宮，加派了不少人手查探柳風本體下落，可此子狡猾無比，沒尋到其本體，其手下倒是抓了不少，憑此推演追過去時，皆隻是化身。
    神像巋然空中，梵月從現身時的麵帶淡笑，轉眼變得神色漠然，麵目如廟中石雕，冷漠遠勝兩家活過數十萬載的教主。
    他直視問話的天陰盟盟主，如看一個無知小輩：“愚昧，此事關乎所有生靈，你等阻礙便是阻眾生前路。”
    一行五人並立，看出回話的不是梵月，而是混沌泥像本源意誌。
    饒是知曉長生種本源的古老，天陰盟盟主也輕哼一聲，冷聲道：“本祖愚昧？將話道明。”
    話一出口，灰白濃霧眨眼間自神像體內漫開，覆蓋向千裏外的五人。
    五人並不躲閃，任由濃霧封閉出一方獨立空間。
    兩位教主、三件道器在此，對麵混沌泥像長生種本源出手，他們也能較量一場，再安然退走。
    神像頭頂，梵月一手指水幕對麵死寂天地，一手指虛界大地，平靜開口。
    “待天地返本歸元，真相會浮出水麵，被遮蔽的大道終將顯現，諸位教主方有更進一步的可能，否則登天必敗。”
    “你是何意？”四聖盟盟主周身磅礴氣勢一滯，以他境界也被此話鎮住。
    天陰盟盟主及其餘三位，同樣心神震動，心境在此刻生出波動。
    “吾等長生種本源生於天外天，誕於天地初開，然記憶隻可追溯至遠古，缺失大半記憶。”
    “有人抹去九大長生種本源的記憶，遮蔽大道，眼下吾隻推演出天地返本的一種方法。”
    沒有等幾位細思再問，梵月一口氣道明，說罷神像回收，身形重新回到天陰山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