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從李寬那裏離開就獨自騎馬進入了春州民間。
    從田野走向州府縣城，又去往酒肆茶館，一路上走走停停，偶爾和鄉間老農一起坐下探討人世間的變化，共同感悟人生世事，偶爾也會坐在酒肆中聽著城市閑人吹牛逼。
    和漁船一起出海打魚，聽他們說李寬的海船優越處。
    更和服徭役的工人一起幹活。
    也曾進過工廠打工，真實體驗春州的變化。
    魏征最喜歡做的還是聽人吹牛逼。
    他就在酒肆聽一位家具廠的匠人吹過自己設計的家具有多好多好，賣了多少。
    也聽一些酒館小二說春州百姓這幾個月因為遇見傻瓜刺史真的有錢了，吃飯的人都變多，自己也忙碌了起來。
    當然，魏征聽過最多的，還是春州百姓虔誠的希望傻瓜刺史李寬能多活幾年，在春州多待幾年，讓他們多賺一些錢。
    畢竟，像李寬這樣的傻瓜刺史太少。
    “你們口中的傻瓜刺史可是一位王爺，是皇親國戚，你們這麽說他傻，是不是不太好。”
    有一次，魏征在酒肆和人聊天時，笑著說出這句話。
    誰知酒肆裏當場有人道：“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果傻瓜刺史是一個王爺，那他是不是可能會當皇帝，那我們可就要虔誠的希望他當上皇帝，讓我們多賺一些錢了。”
    這話讓魏征輕笑一聲，真是有意思的一群人。
    那一次，也同樣讓魏征歎氣不已，底層百姓太過純真，他們是真沒有什麽壞想法。
    底層百姓的想法很簡單，能讓他們吃飽飯，能讓他們不為一日兩餐發愁，能讓他們在吃飯的時候碗裏加一塊肉，能讓他們在冬天穿棉襖，夏天穿短衫，逢年過節有新衣服，家裏嫁女兒給的起嫁妝，娶媳婦給的起彩禮，要是能讓我們更有錢一些，多置辦幾畝地，再讓孩子能上學，學一些文化知識，那就更棒了。
    魏征非常了解底層百姓的想法，所以他一直知道一件事，誰能完成上述這些情況，誰就能真正得到民心，你就能被擁護，登基為皇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在魏征眼中，李寬有漢文帝之姿。
    西漢文帝曾進行過改革，他的改革得罪了一大群西漢的貴族，但確實拉攏了西漢的百姓，然後平安下台。
    在春州一陣溜達，真實的看了春州百姓的狀況後，魏征去尋找王珪。
    王珪並不在春州，他坐鎮在馮盎所在的州府，統領整個嶺南。
    王珪見到風塵仆仆的魏征時忍不住一陣調笑：“聽說你從春州離開，三天沒有等到你的到來，我就知道你進入了民間進行實際考察。”
    麵對老友的調笑，魏征並不在意，讓王珪給自己擺一桌好吃的，狠狠補了一次。
    雖然他什麽都能吃，可他還是喜歡吃好吃的東西。
    王珪看著狼吞虎咽的魏征，忍不住搖頭感歎道：“真的很難想象，美味佳肴你能敞開懷吃，民間豆飯你也能吃下去，真是很難想象。”
    魏征吃完擦擦嘴，看著優雅喝茶的王珪，輕鬆的道：“吃到美味佳肴自然欣喜，可民間豆飯也能管飽，我自然都能吃下去。”
    說完，二人相視一笑，揮揮手讓侍女把飯撤下去。
    又讓人給魏征上一壺茶，王珪輕聲問道：“這次見到楚王，有什麽感受，近距離接觸之後，是不是很驚訝。”
    魏征望著茶杯中飄蕩的茶葉，輕瑉一口，感歎道：“我現在就有我恩師當年的感覺，老年果然不能遇見少年俊傑，太容易讓自己著迷，然後想培養他，幫他一程，甚至於是用自己的命做賭注。”
    這話讓王珪神色愣住，眼神中甚至閃過一絲震驚，評價有點高了吧。
    魏征輕笑一聲：“你沒有這種感覺嗎？如果不是沒有，你為什麽早早的就克製自己對春州的關注。”
    王珪輕歎一聲，沒錯啊，之前他果斷離開春州，很大的原因就是想遠離李寬了。
    李寬那個人，真讓他有一種想輔佐的感覺。
    在王珪心裏，如果要選大唐儲君，他肯定投李寬一票。
    因為李寬這個人，年紀雖然小，可他不會拿感情糊弄人，他喜歡用真材實料的東西來吸引人。
    兩個人，都在低頭喝茶，良久之後，王珪開口：“你的選擇是什麽？”
    魏征聳聳肩，輕鬆的道：“回去後我會申請到楚王府當長史。”
    王珪又一次沉默，眼神中閃過一道複雜，低吼道：“你瘋了，他現在的身份隻是皇族。”
    魏征不在意的道：“我又沒想幫他爭儲，我隻是想讓他萬眾矚目一些，隻是想刺激一下他的成就，順帶，看著他會走到哪一步，我琢磨著，我怎麽也能再活二十年，沒準能看到一位濟世周公。”
    王珪的神色很複雜，他沒想到魏征的想法是這樣的。
    又是一陣沉默，這次是魏征主動開口：“你怎麽看待嶺南亂賊們出去劫掠的事。”
    “對於嶺南之外的土地，你有什麽想法。”
    “這個試探，到底能不能解決政治統一中的妥協、結盟、利益交換。”
    聽到這個詢問，王珪的神色恢複到嚴肅，眼神中的光芒也再次發生變化，隻不過，聲音中多了一些複雜：“如果大唐的路修築過來，那裏就可以作為直轄地，如果沒有，那就隻剩下一條路可走，分封。”
    魏征的眉頭皺起，如果有啟動分封的局勢，那大唐內部的政治局勢必然要經曆一波動蕩。
    世家鐵定會用各種辦法阻攔朝堂的手伸向外麵的世界，然後逼著李世民用分封。
    當然，魏征都能猜到世家會反哺給李世民什麽，那必然是史書上的光芒萬丈，盛世名君，千古一帝。
    甚至於這個時代都會被銘記。
    而如果重啟分封這個勢頭一出，那些文人武將也都會支持。
    對於世家來說，脫離大唐的政治泥潭，自己出去再建一個國家，再弄一個自己當家做主的政治場，那多爽。
    對於大唐的文臣武將來說，分封重開，他們自己就可以出去滅個國，當坐地戶。
    畢竟，不是每一個國家都叫突厥，能和這個時候的大唐正麵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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