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藍淩何真真正正驚愕
    她身下的……
    不是巨峰，是如山巒大小的巨
    那總也走不到底的山路，隻是它身上的花
    藍淩何緩緩抬起頭，放眼群山——
    哪裏是山？！
    平坦的山頭是巨獸的脊背，裸露的山岩是它表皮的顏色，林立的怪石是濃密黝黑的毛
    巨獸的身軀臥倒，每個山包都是它的一個蜷著的關節，數不清共有幾十還是上而它真正的身軀有大半埋在地下，或者說，這大地就是獸王的軀
    無數墨綠色小獸還在努力攀爬、嘶聲吼叫，無一刻停息……
    薄霧彌散，黑夜下彌漫水汽，那是巨獸的吐
    藍淩何愣了很久，啞口無
    阿球靜靜地望著她，許久，露出甜甜的微笑：“姐姐，很開心認識你，還有，你真的好漂亮”
    藍淩何緊咬下唇，麵色淡白，長發被山風吹得淩
    “你真的會加入它們？成為一頭小型野獸？”
    阿球點頭：“是的，獸王大人召喚我”
    藍淩何拉住他的胳膊，視線模糊
    “不要聽它的……作為人類活下去，不好嗎？”
    阿球笑道：“姐姐你別露出這麽悲傷的表情啊，人的宿命不就是回歸自然嗎？而創造我的‘自然’就是獸王大”
    藍淩何的眼角一濕，淚水掉了下
    “但你混跡在它們之間……我就再也找不到你”
    阿球努力踮起腳，用小手給她擦了擦臉
    “夜間我是一隻小獸，努力向上爬；白天我會化為一棵樹，長在獸王大人的身隻要我足夠努力，就能長在很高的地姐姐你到時候就能找到我了！”
    藍淩何笑了，可笑意中有著無盡的悲
    她想告訴眼前的小男孩：你的理想，隻是空想，不可能
    崖底小獸一輪又一輪地衝鋒、嘶吼，絕大多數被同類踐踏、被踩在腳下，成為犧牲而它們的拚命乃至自相殘殺，隻是上位者翹首觀賞的餘
    小獸的屍身被埋葬在無人問津的低穀，化為土壤和肥料，從此徹底被遺
    這才是回歸自然的本
    但藍淩何沒有開
    因為，人類也高級不到哪
    人命如沙、文明若所有燦爛與浮華都有終結之日，唯有龐大的自然靜觀興
    小獸們為了什麽而奔跑？
    人們為了什麽而活？
    一樣
    藍淩何俯下身子，摸了摸小男孩的腦
    “阿球，為了自己的命，拚一”
    “嗯！我會的！”
    “做一棵樹，最好是會開花的那”
    阿球天真地笑著：“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但我一定試試！”
    藍淩何湊近他，咫尺之遙，四目相
    “記住哦，姐姐眼睛的顏色叫做藍如果你能開出滿樹的藍色花朵，我一眼就能認出”
    阿球用力點頭：“好！”
    藍淩何鬆開抓他的手，笑容溫和，柔聲道：“去我看你已經迫不及待”
    “嗯！”
    阿球對她最後揮了揮手，繼而做了個跳高的動作，縱身躍下山
    騰空的過程中，他的四肢倏地變細，體型隨之變化，皮膚成為墨綠色，衣物脫
    “”
    什麽東西從他身上掉了下來，藍淩何定睛看去，是自己給他的四分之一塊石
    阿球化作的小獸蹬開四肢，仿佛矯健的小馬駒，快速往山崖底下
    似乎回了一下
    夜色彌漫，他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
    藍淩何再也忍不住悲傷，淚水決
    她知道，阿球不可能開出滿樹的藍
    這個領域中，根本就沒有藍
    她最後，選擇騙
    藍淩何緩緩蹲下身子，把頭埋在雙膝上，淚流滿
    “阿球……永別”
    .
    藍淩何不知自己哭了多
    等回過神，已然入
    風愈烈，喧鬧聲跌宕不
    四周一片昏黑，溫度降至冰點，寒風冷得刺
    藍淩何蹲在原地，縮成一因為維持這個動作太久，她的倆腿不僅麻了，還凍木別說起身，若不是能看見腿還長在身上，她真的以為自己就剩上半身
    肚子好餓、口中好渴、渾身發冷……
    藍淩何有些傻眼，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光禿禿的啥都沒而她置身於空地中央，無從借力，即便胳膊好使也起不了作
    腹內“咕嚕嚕”地叫，嘴唇發幹，舔一舔，鹹的，更渴
    藍淩何下意識摸了摸腳下的地麵，心道：既然這是獸王的身軀，說到底，也是肉吧？雖然上麵覆蓋著厚厚的土，但隻要努力往下刨，還是能出來些什麽的吧……
    會有什麽呢？
    饑寒交迫的女人是不顧一切
    藍淩何心一橫——
    說幹就幹！
    她把精神力凝聚在掌心，決定一掌拍下去，開個巨大的
    然而就在此時，黑暗中多了一束光，降落在她的身
    藍淩何正好用餘光看到，她動作一滯，回過頭
    光華來自一襲白衣的少年，膚色若雪，金發如光，翠綠的眸格外明媚，似乎隻要天地間有一絲光亮，便會凝聚在他的眼
    藍淩何驚訝不已：“你是在比試場出現過的……恃迦學院的會長？”
    “想不到你還記得”
    藍淩何心道：您那值得大篇幅描摹的尊榮，連瞎子都忘不了好吧！
    她胡亂地抹了抹滿臉淚痕，臉孔凍得通
    “會長你怎麽……”
    少年頷首：“叫我雪集就”
    藍淩何仰著臉，用“以下視上”的姿勢問他：“雪集，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為了帶你離”
    “帶我去哪裏？”
    “出去，回到現”
    “你如何帶我走？”
    “我自有辦”
    “什麽辦……”
    話到一半，藍淩何的肚子“咕嚕嚕”地叫起
    她的麵頰倏地紅了：“你、有吃的沒有？”
    “……沒”
    “我餓得渾身無力，快死掉了……”
    “我從沒見過哪個精神體是餓死”
    “你見過很多精神體？”
    “”
    綜合以上答案，藍淩何的眼神陡變：“莫非，你就是它們說的‘通道管理者’？”
    雪集平靜如水：“是與不是，並不重你出去之後，通道中的記憶會完全消即便我現在給你解釋原委，你也記不得半”
    藍淩何咂咂嘴，覺得也有些道理，於是對他伸出一隻手：“我不問你拉我起”
    雪集沒動：“無需，你維持這個姿勢我一樣可以帶你”
    藍淩何仰著腦袋，語氣強烈道：“這樣很別扭啊！而且，我一定要再看一眼山崖下！”
    雪集清淺一歎，隻得從了她，走上前，勾住她手掌的前半部分，往上一
    ……沒帶
    她像個紋絲不動的千斤
    藍淩何不滿地噘嘴：“你隻勾那麽一點點，當然使不上勁兒！”
    雪集遲疑片刻，於是改用握手的姿勢，第二次向上拉
    “”
    藍淩何凍得發僵，手上又沾著土，摩擦力不她的身子剛起來了少許，二人的手一下子滑脫，她立馬又蹲了回麻木的雙腿被猛地震了一下，就和無數小針紮著那麽難
    藍淩何痛得咧嘴：“嘶……你能不能再配合點？”
    “抱”
    “把手給我！”
    雪集略微彎腰，將手伸到她的麵
    藍淩何強忍著被千萬螞蟻啃咬之感，往前探身，倆手一前一後握住他的手五指緊扣，用上了攥緊救命稻草的力
    “用力些！”
    雪集依著她的指示，進行了第三次拉
    二人協力，藍淩何被順利“拎”了起來，雖然有種“吊死狗”的既視
    但等到變成直立狀態，問題也來
    她的雙腿完全用不上力，憑借腰部力量強撐著，像個提線木
    雪集雖有足夠的力氣維持現狀，也不在乎手腕被抓紅，但他這麽個有仙家風範之人，怎能接受如此羞恥的姿勢，不禁皺了皺
    “你的腳還是用不上力？”
    “又痛又麻，不敢”藍淩何投來可憐巴巴的目光，“那個……你嫌我身上髒嗎？”
    和他的一身白衣相比，藍淩何就像在煤窯裏打過滾
    雪集搖頭：“不”
    藍淩何笑了笑：“那就有勞你”
    “有勞我？”
    藍淩何不答，直接鬆了手，徑直往他的身上倒
    有些出乎意料，但雪集接得很穩，單手攬過她，將少女的身子擁在懷
    藍淩何撲在柔軟的白衣上，依著身體的慣性，雙臂自然而然地環住她的上身和雪集緊貼，臉孔依上他的胸膛，不軟不硬，很合
    “多謝……你身上好舒”
    雪集太久不和人接觸，更無人如此評價過他，一下就怔住
    藍淩何靠得更緊了些，眼眸微閉，神色很是享
    “我是說，很暖”
    雪集不知該如何對待這往他懷裏拱的少女，抬起另一隻手臂，猶豫是否該隔在中可他並未覺察出少女的溫軟，反而從她身上傳來一股冰涼的僵硬雪集的心裏驀地一緊，回手攏住她的背，將她緊
    “是你太冷”
    藍淩何繃緊的身子放鬆下
    “如果你不介意，再多待一會兒……”
    “”
    雪集隻穿了薄薄的兩件衣服，藍淩何能清晰感受到他的體溫和心
    寒風呼嘯，氣溫零
    那心心相係的感覺變得彌足珍
    藍淩何揚起臉孔，眼眸明亮，睫毛呼
    “你不冷嗎？”
    “不”
    “好神奇哦，為什麽？”
    雪集微微側過頭，麵部輪廓無比清晰，五官透著高貴的華美，讓人想起寂夜中皎潔的白月
    “大概，是因為……”
    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