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高拱徹底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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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嚴嵩這邊,還在為不久後,即將抵達京城的當代衍聖公孔尚賢而頭疼之際。
    夜幕降臨,裕王府書房內。
    隻見朱載坖不動聲色地,將目光分別從一旁的高拱以及張居正的身上掃視而過,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自從上次,在裕王府書房,高拱和張居正因為不認同徐階的做法而憤而離去後,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都沒有再來裕王府,共同商議對付嚴黨的策略。
    而那段時間對於朱載坖來說,可謂是十分煎熬,他一方麵擔心雙方就此決裂,無法齊心協力對付嚴黨,另外一方麵則是擔憂嚴黨會利用這個機會,趁機坐大。
    眼下,看到高拱和張居正重新來到裕王府,共同商議接下來應對嚴黨的策略,朱載坖心裏一直懸著的石頭,也總算是安穩落地。
    “呼~還好,老師和張居正,都是深明大義的人,至少他們沒有因為些許意見上的分歧,而就此放棄倒嚴大業,隻有扳倒了嚴黨,我大明才能夠重新繁榮昌盛起來!”
    朱載坖如此想著,旋即,順勢端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一口。
    就在這時,徐階在環視一圈後,旋即出言詢問道。
    “咳咳,正如我先前所說的那樣,今天我與嚴嵩前去麵見陛下的時候,陛下將分配土地的這一項差事交給了我,你們對此有什麽看法嗎?”
    徐階的話音剛落,一旁的高拱便站了出來,緊跟著補充道。
    “不久前,朝廷派去山東查案的海瑞,從那幾個家族中,共抄沒出白銀八千三百二十六萬五千二百九十兩,除此之外,還有三十六萬五千六百畝土地!”
    “而我們正是要將這三十六萬畝土地,都分配給當地那些沒有土地的百姓,這可是一項大工程,所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頗多,且稍有不慎,就容易滋生事端!”
    在高拱之後,一旁的張居正在思襯片刻後,也緊跟著站了出來,旋即補充道。
    “盡管這次,所需要分配給百姓的土地,相較於之前,有了極大的增加。”
    “但歸根結柢,福建與山東兩地所麵臨的情況都大差不差,隻不過這次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以及事情的繁瑣程度相較於之前,有所增加罷了!”
    張居正在說到這裏的時候,將目光看向一旁的徐階,緊跟著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上次那批派往福建,協助譚綸分發土地的官員,已經在這個過程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我提議,這次還是派他們過去山東那邊!”
    徐階在聽完張居正的這個提議後,也是頗為讚同,旋即應聲道。
    “嗯,說的有道理,我記得上次好像有一名官員,在這個過程中表現的十分出色,好像是叫宋儀望對吧?”
    徐階的話音剛落,一旁的高拱緊跟著應聲道。
    “嗯,沒錯,那名官員是叫宋儀望,目前任夷陵州判!”
    一旁的朱載坖聽聞此話,臉上滿是詫異之色,隻見其將目光轉向徐階,出言詢問道。
    “能力如此出眾的這樣一位官員,為何到現在還是一名小小的夷陵州判?”
    朱載坖的話音落下,徐階在思慮良久後,旋即給出了回應:“這個宋儀望,因為早先上疏彈劾胡宗憲以及阮鶚而被嚴嵩所不喜,後來便被貶黜成為夷陵州判!”
    “而眼下的吏部尚書是嚴世蕃,他宋儀望又如何能夠出頭?”
    朱載坖在聽完徐階的解釋後,頓時怒不可遏,旋即沉聲道。
    “嚴黨當真是禍國殃民,像宋儀望這樣有才能、且有抱負的官員,隻因開罪了嚴嵩,便遭其肆意打壓迫害,遲遲得不到重用!”
    “嚴黨這樣的毒瘤,應該盡早除去才是,隻有這樣,方才能夠還我大明朝一個朗朗乾坤!”
    正當朱載坖慷慨陳詞的時候,他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高拱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之色。
    在高拱看來,自己這個曾經謙虛好學、宅心仁厚的學生已經徹底變了,變成了一個自己再也不認識的陌生模樣。
    現在的他,一心隻想著扳倒嚴黨,至於中間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則從來沒有想過。
    就在這時,高拱的腦海中突然回蕩起,張居正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儲君,甚至於,他都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子!”
    高拱突然覺得,張居正說的沒錯。
    身為儲君,則應該學習如何治國理政,善於將朝堂之上的每一份力量化為己用,要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不宜偏聽偏信,身為皇子,則應該愛護百姓,心中時時刻刻有著大明的江山社稷!
    高拱怎麽也想不明白,如此英明神武的陛下,怎麽會有裕王殿下這麽一個兒子。
    世人皆知,嚴嵩、嚴世蕃父子為大奸臣,放任下屬,肆意貪墨,魚肉百姓,但陛下卻能夠將嚴嵩壓得服服帖帖,將整個嚴黨的力量化為己用,讓其心甘情願受自己驅使。
    無論是當初削減宗室開支,亦或者是推行官紳一體化納糧,嚴嵩都充當了嘉靖的馬前卒,背負了最多的罵名,到頭來,陛下沒有費太大的力氣,便輕而易舉地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在高拱看來,陛下當初肯定也是對裕王殿下寄予厚望的,不然的話,也不會讓自己以及徐階,前去教授裕王殿下治國之道。
    但結果是十分顯而易見的,裕王殿下,讓陛下失望了。
    由此,陛下方才將所有的心血,都灌注在皇貴妃沈氏肚子裏的那個孩子身上,高拱覺得,以後皇貴妃沈氏肚子裏的那個孩子,必定會成為大明下一任的儲君!
    但眼下,大明在陛下的勵精圖治之下,國力愈發強盛,整個大明也開始有了中興的趨勢。
    “陛下,您可一定要再多撐幾年啊,我大明中興的趨勢,絕對不能就此中斷!”
    就在這時,徐階的聲音在高拱的耳旁響起,將其重新拉回到現實。
    “既然如此,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到時候就由宋儀望來負責此事吧,等這件事情結束後,就能夠順理成章地將他的官職,再往上升一升,諸位對此還有什麽意見嗎?”
    徐階說完,環視一圈後,等待著眾人的意見。
    “我覺得宋儀望這個人選不錯!”
    “嗯,不錯,就他了!”
    “我沒意見!”
    眼見無人對此提出任何異議,徐階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隨後,隻見其輕咳兩聲,在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後,方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實不相瞞,今天陛下在將我和嚴嵩叫去乾清宮時,除了吩咐這件事情以外,還有一件大事!”
    徐階說完,不等眾人做出回應,又緊跟著繼續道。
    “陛下打算廢除當代衍聖公,擇日再推舉新一任的衍聖公上來!”
    “什麽,陛下要廢除衍聖公!”
    在這之後,書房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沒有一個人說話。
    此刻,除了徐階這位當事人以外,書房內的其他人,都因為徐階的這個消息,而陷入了震驚之中,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在那些人中,朱載坖受到的衝擊,尤為嚴重,此刻,隻見其麵色煞白,渾身顫抖,一雙手分外用力地扶在座椅之上,由於太過於用力,導致指節都有些發白。
    隨後,隻見其將目光轉向徐階,用顫抖的聲音,向其確認道。
    “徐閣老,你剛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徐階聞言,頗為堅定地點了點頭,不假思索地給出了回應。
    “殿下,您沒聽錯,陛下真的打算廢除當代衍聖公!”
    徐階的這句話,毫無疑問,將朱載坖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給打破,他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何父皇會冒著朝局動蕩的風險,前去施行此事。
    要知道,衍聖公在天下的讀書人心中,可是有著無比崇高的地位,父皇此舉,簡直就是在倒行逆施,到時候恐怕會讓天下的讀書人寒心!
    朱載坖如此想著,旋即站了出來,在環視一圈後,沉聲道。
    “不,不行,廢除衍聖公這種事,在曆朝曆代都沒有過先例,絕對不能夠這樣做,到時候恐怕會引起朝局動蕩啊,我明天就去麵見父皇,勸說他收回成命!”
    一旁的徐階在聽完朱載坖的這番話後,瞳孔驟然收縮,旋即俯下身體,出言勸誡道。
    “殿下,萬萬不可啊,況且,這件事情陛下已經定下來了,您去不僅起不到任何效果,反而會招致陛下的厭惡!”
    在徐階之後,一旁的高拱也站了出來,緊跟著勸誡道。
    “殿下,徐閣老說的沒錯,既然這件事情陛下已經定下來了,就意味著再無更改的餘地,您就算過去,也無濟於事啊!”
    此刻,高拱是真心希望朱載坖能夠聽自己的話,不要去摻和這件事,因為他能夠隱約猜出來,陛下是想要借著廢除衍聖公一事,來做些什麽。
    這背後所產生的政治漩渦,是誰也不敢輕易涉及的,而眼下,朱載坖卻要義無反顧地跳進這個漩渦,高拱身為他的老師,是絕對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的。
    而一旁的張居正見此情形,也緊跟著徐階以及高拱的步伐,不痛不癢地勸誡了幾句。
    對於張居正來說,接下來朱載坖的所作所為,與他都沒有任何關係,甚至於在張居正的心中,還隱約希望朱載坖能夠去麵見陛下!
    這樣一來,他朱載坖就會遭到陛下的厭惡,到時候,說不定連留在京城的機會都沒有了。
    最後,他也隻能跟景王一樣,前往封地就藩,再也無法踏足京城,徹底失去翻盤的希望!
    饒使眾人苦苦勸誡,也沒能夠說服朱載坖改變心意,隨後,隻見其麵向眾人,沉聲道。
    “孔子有雲,知不可為而為之,既然這件事情是錯的,哪怕是冒著觸怒父皇的風險,我也要去做!”
    “你們不用再勸了,明天我就去麵見陛下!”
    眼見朱載坖已經下定了決心,眾人知道,繼續苦勸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
    隨後,隻能夠與朱載坖商討起來,明天麵見嘉靖的注意事項。
    徐階在思襯片刻後,旋即將目光轉向朱載坖,如此說道。
    “殿下,明天在麵見陛下的時候,盡量多提提您的孩子,陛下對您的孩子,可是倍加寵愛啊,在不久前的百日宴上,還親自贈送了一把長命鎖!”
    “多謝徐閣老提醒,孤明天會注意這方麵的!”
    朱載坖對於徐階的這句話很是信服,連聲應道。
    高拱見此情形,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黯然,不過很快,這一抹黯然便徹底消失不見。
    在這之後,隻見高拱在腦海中整理完語言後,方才看向朱載坖,轉而開口道。
    “殿下,明天您一定要多加注意……”
    ……
    漸漸地,夜深了,眼見所需要注意的事項,已經商議地差不多了,眾人紛紛從座椅上起身,向朱載坖告辭。
    而在離開裕王府的路上,高拱似乎是心有所感,抬起頭來,看向天上的夜色。
    夜空中,點綴著點點繁星,不時還吹過一絲涼風,令人倍感愜意。
    高拱見狀,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旋即加快腳步,離開了裕王府。
    剛一走出裕王府,高拱便迎麵撞上了張居正,而徐階則早已乘坐轎子離開了。
    張居正見高拱從裕王府出來,連忙迎了上來,向其恭敬行禮道。
    “高閣老!”
    高拱在微不可查地應了一聲後,旋即將目光轉向張居正,臉上滿是疑惑之色。
    “你這是在等我?”
    張居正也沒有隱瞞的意思,而是點了點頭,十分大方地承認了。
    “嗯,沒錯,高閣老,在下之所以等您,便是有幾句話,想要跟您說!”
    高拱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在思襯片刻後,旋即開口道。
    “時候不早了,有什麽話,現在就說吧!”
    張居正聽聞此話,向高拱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旋即,二人便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
    在這之後,隻見張居正猛地頓住腳步,轉過身來,向高拱詢問道。
    “高閣老,您覺得,明天裕王殿下能夠勸說陛下收回成命嗎?”
    高拱聽聞張居正此言,搖了搖頭,不假思索地給出了回應:“絕無半點可能,但凡是陛下想要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哪怕裕王殿下是陛下的兒子也一樣!”
    張居正對於高拱的這番話深以為然,點了點頭,旋即應聲道。
    “嗯,看來高閣老跟我想的一樣,裕王殿下,明天絕無半點可能說服陛下!”
    此刻,高拱對於張居正的目的有些摸不著頭腦,整個人也不由得變得急躁起來。
    “有什麽話就直說,不要在這裏磨磨唧唧的!”
    張居正聽聞此話,將目光從高拱的身上收回,轉而繼續道。
    “我的想法是,能否利用這件事情,讓裕王殿下和景王一樣前往封地就藩,這樣一來,也好遠離京城這個政治漩渦。”
    “往後裕王殿下,便能夠安心做一個閑散王爺,富貴閑適地過完這一生,高閣老,您覺得如何?”
    高拱在聽完張居正的提議後,呼吸不由得變得急促了起來,毫無疑問,張居正的這個提議,對高拱來說,十分有吸引力。
    高拱身為朱載坖的老師,實在是不希望看到,到時候朱載坖因為卷入京城的政治漩渦之中,而落得個悲慘的結局!
    看著陷入沉思的高拱,張居正也不著急,靜靜等待著他的回應。
    良久,隻見高拱回過神來,麵露不忍之色,旋即開口道。
    “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我再怎麽說也是裕王殿下的老師,我實在是下不了手!”
    張居正眼見高拱拒絕了自己的提議,臉上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懊惱之色,而是將目光從高拱的身上收回,緩緩道。
    “嗯,高閣老,我能夠理解您的心情,時候也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辭了!”
    張居正說完,向高拱行了個禮,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高拱看著張居正離去的身影,默然許久,在歎了一口氣後,緊跟著乘轎離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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