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空已經完全放晴了。

    燦爛的陽光灑在校園裏，讓剛剛下過雨的校園到處都璀璨耀眼。

    道路兩旁的的櫻花樹下，落了一地的花瓣。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三班同學們上午淋了雨，班主任準許他們回家換衣服，所以三班同學就等於放了半天假。這讓大家歡喜不已，紛紛說這也是托了瘋子的福。

    下午，林風來到學校後，班主任和他進行了一次長談。

    在這次長談之中，林風明白了許多事情。

    林風歎了口氣，苦笑著說道：“我知道我爸都是為了我好，可是他也太固執了。正像陳曦說的，父母給我們選的路，並不一定就是我們喜歡的。我們也有自己喜歡的事，我們也有自己的理想。隻可惜，很多學生的理想都被父母扼殺在成堆的書本和試卷裏了。”

    班主任搖著頭，說道：“這也不能怪父母，究其原因，還是我們的教育體製問題。

    一考定終生，高考考上的上大學，考不上的上工地搬磚。即使有音樂、美術、體育等方麵的才能，但大多數家長都覺得還是正常的高考更靠譜一點，所以有多少孩子被迫放棄了他們的興趣和才能。

    這根本就是在扼殺他們的創造力，也是在扼殺他們的夢想和人生。”

    林風似懂非懂地說道：“既然這樣，為什麽我們的教育製度不改革？高考製度不改革？”

    這次輪到班主任苦笑了：“教改教改，一直在改，但從未革過。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豈是一年兩年能改過來的？在其他很多國家，文化課和體育是一體的。你文化課學得不好，還可以搞體育。體育搞得不好，可以學文化課。但是在我們國家，文化課和體育是分開的。要麽上高中好好學習文化課，將來高考，要麽上體校將來搞體育。而家長們普遍隻能選擇更靠譜的高考。這樣就有很多體育人才被扼殺。”

    林風聽了，默然不語。

    班主任的神色有些黯然，繼續說道：“就拿籃球來說吧，在美國，人家在高中時，就有很正規的籃球聯賽，他們有大量時間來訓練。而他們的文化課並不重，在聯賽打完之後，他們很容易就可以把文化課補上來。這樣將來他們既可以搞體育，也可以做其他工作，兩不耽誤。

    而我們的高中呢，並沒有官方組織的聯賽。我們隻能打打市內的友誼賽，到了高三，很多人就已經退出了校隊，準備迎接高考。因為你不是體校生的話，不參加高考，將來就隻能搬磚，想打球，門兒都沒有。

    所以很多學生不是沒有理想，他們是根本不敢有其他想法，隻能參加高考。

    不光是學生，就是我們很多成人也一樣。他們無法去追逐理想，隻能在現實麵前苟活，因為理想與現實，往往是嚴重衝突的。

    就比如有的人想當歌星，家裏人卻讓他找一份工作踏踏實實幹，如果不同意的話，家裏人會被氣出病來，這時候他們該怎麽辦？是盡孝聽眾家人的安排，還是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

    每天都有很多很多這樣的事情發生，這些人，他們該怎麽選擇？所以林風，你是幸運的。你有你的天賦，可以同時兼顧學習和打球。”

    林風點點頭，看向班主任：“還有一個好老師。不過老師，我還有一個問題。”

    “說。”

    “就你說的那些人，當他們的理想和現實衝突時，是不是很多人就放棄了理想，屈從於現實？”

    班主任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歎了口氣。其實，他就是這種人。

    他說道：“沒錯，確實有很多人放棄了，而且是絕大多數人都放棄了。他們的棱角被現實磨平了，他們的熱情被現實耗光了，他們的理想也被現實降服了。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然你讓他們怎麽辦？如果換成是你，你會怎麽辦？”

    林風看著班主任，目光卻顯得異常堅定：“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放棄。那可是理想啊，怎麽能輕易放棄？就算有再多阻礙，就算有再多困難，但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在家人和理想之間，總能想到折衷的辦法，隻要你不放棄，就總能想到辦法。就像今天，我既沒有放棄學習，也沒有放棄籃球。”

    班主任聽了，心中微微一動。

    他看著林風那堅定的眸子，問道：“好吧，堅持理想是沒有錯，但是你要知道，實現理想的隻有少數人，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無法實現他們的理想。如果你努力了一輩子，都無法實現理想，你到時候會有多痛苦？這種可能性是極大的，你還會為了理想而努力嗎？”

    林風並沒有立即回答，他想象著自己為了打球拚命訓練，一年，兩年，五年，十年，拚命追逐自己的籃球夢。但是直到二十年後，三十年後，他還是無法觸碰到職業籃球的夢想。

    他心裏恐慌了，那種恐慌幾乎在一瞬間就淹沒了他。

    班主任沒有打擾他，讓他自己慢慢想。

    林風的恐慌持續了五分鍾。

    在這五分鍾裏，他的目光從恐慌到茫然，從茫然到絕望，從絕望又回複了茫然，最後，他的目光開始變得清明起來，也變得堅定起來。他的嘴裏，說出無比堅定的一句話。

    “就算是那樣，我還會堅持夢想。就算是到了死的時候，我的夢想還沒實現，但至少我努力了，我這一輩子不會後悔，不會留下遺憾。”

    班主任聽到這裏，很是驚訝。

    因為林風的話，和他的一個朋友的話簡直如出一轍。

    班主任向林風說道：“我有個朋友是個寫網絡小說的，從大學畢業之後，就開始寫網絡小說。可是天賦不好，寫一本撲一本，寫了兩年，連簽約都沒簽到，隻能把這兩年寫的全部賣了廢文。結果還被黑心的工作室給騙了，一分錢沒拿到。

    從第三年開始，他終於簽約了，但也僅此而已。

    訂閱奇差，每月隻能拿600塊錢全勤。他幾乎連自己都養活不了，最後隻能找了一份每月隻有700塊的兼職。

    家人的反對，旁人的冷眼，他都不在乎。就這樣，他足足堅持了五年，他說這是他的夢想。當他撲街時，我問過人，‘如果你這輩子都實現不了夢想呢？’他當時也很慌，一想到夢想實現不了，他就徹夜難眠。”

    林風來了興趣，問道：“後來呢？”

    “那些日子，他時常會想這個問題，常常想得睡不著覺，吃不下飯。一個月後，他終於想通了……”

    “想通了什麽？”

    “他想通了，這輩子就算是撲死在網文上，他都要繼續寫下去。至少他努力過，不後悔。”班主任抬起頭來，對林風說道，“就像你在球場上說過的，隻要你不死，隻要你還活著，就絕對不會放棄。好在他現在寫的這本書，雖然還是撲，但比起以前的書進步很大，每個月也有五千多塊錢，他也是熬出來了。你的天賦比一般人好很多，所以你更不能放棄。”

    林風重重點點頭，說道：“嗯，看來我們都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人。你那個朋友筆名是什麽？書名是什麽？我也去看看。”

    “一江秋月，《虐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