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讓大明瓦解的是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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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隔壁等待召見的商輅,不自覺的捏緊茶杯,聽到朱見深提出大明三個弊時,緊緊地蹙起眉頭。
    官吏官風,這一點商輅是從正統到景泰和天順中,領悟出來的,朝中宦官幹政,像於謙那般說真話的大臣,少之又少。
    雖說如此直言不諱說先帝,禮法不合。
    商輅經過謹慎思考,最終認為朱見深所說的土地問題,邊陲防禦,確有其事。
    商輅這次回京複官,對官吏,邊疆儲備將才,百姓土地都有思索,甚至還早早寫了對策。
    此事他不曾與任何人提起。
    原因很簡單,他削籍無官,無資格議政,再者就是他禮法束縛,先帝朝弊端浮出水麵,也不敢承認。
    先不說陛下說的對不對,僅憑陛下敢直言不諱,便是極好。
    天順帝雖廢殉葬,又專門立優老之政,為七十歲百姓發放糧食錢帛,九十歲加倍供給,但與治國相比,真的不是什麽明君。
    治國如下棋,需統籌兼顧,把握全部,能為政事尋出根由,盛世太平才是大智慧。
    自漢朝起,唐朝,宋朝,末年皆是土地緣由。
    太祖洪武初年,人少地多,鼓勵百姓耕地生產,到了永樂宣德後期,正統初期地少而人多。
    佃農越來越多,百姓吃不飽飯自是要造反。
    雖有不少明君清丈土地,遏製土地兼並,成功失敗皆有,成功便是迎來中興,失敗便是提前滅亡。
    商輅記得仁宗年間,朝廷允許百姓涉足山澤園林,允許無地百姓墾荒,安置流民。
    宣宗則是大明律法嚴厲懲治,強占百姓土地的地主鄉紳,並愛惜民力而減免賦稅。
    不曾想,天順帝大用宦官,王振獨攬大權,排斥異己,強占百姓土地。
    此事滿朝官員年紀大些的皆知道。
    王振在蔚州老家有田百萬畝。
    土木堡之戰撤軍,天順帝本要從蔚州經過,可王振怕自家土地被踐踏,苦求天順帝改道而行,大軍耽擱撤軍,在土木堡被圍。
    王振的土地保住了,大明將士死傷過半,便連天順帝自己也成了俘虜。
    他的義子義孫勾結朝中大臣,四處侵占百姓良田。
    景泰帝登基,嚴查王振餘黨,歸還土地於百姓,誰知奪門之變後,天順帝大賞曹吉祥等人。
    單是石亨,便拿著皇帝手諭帶著手下三千軍官四處占地,成了地主,曹吉祥有樣學樣。
    雖說奸臣後來被斬,可大明法令已經鬆弛,早已如洪水破堤。
    兩京十三省百姓流亡失所,這一路北上途中,商輅看到的百姓都是在所謂的地主田頭撿麥穗,還要被毆打驅趕。
    天子腳下,山東等地皆是如此,更別提西南之地的百姓,大藤峽之亂雖已被陛下強手段壓製,但大明百姓依舊是吃不飽飯。
    總之沿途百姓撿拾麥穗稻粒,商輅誓死也要向陛下諫言,同樣能為陛下顯圖紙之人也該重用。
    若是任由百姓流離失所,大明朝便會付出斷臂之痛,如頑疾而不可醫,日久天長,潰爛而亡。
    可現在聽到陛下與幾位學士議論土地,實在是令他匪夷所思。
    陛下連宮都沒出過,居然能知道這些東西,甚至說出土地強占,百姓流離失所是頑疾之話。
    教人不知如何信服!
    難道陛下是東廠與錦衣衛所得來的消息。
    可東廠一直是不做好事,這又怎麽可能?
    陛下不可能比他這個無籍之人走的地方還要多,比他這個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家夥還要高瞻遠矚?
    朱見深並不知道隔壁商輅此刻對他的質疑與不解。
    而是坐在那裏,語重心長的對李賢他們道。
    “大藤峽叛亂,當時兩京十三省皆是精銳派往西南。朕焦頭爛額之際下令韓雍剿滅,當時的亂象李學士知曉。”
    麵色嚴肅的李賢,撚了撚須,當初內閣與六部為兵馬,錢糧,日用物資準備,整日充斥著爭吵。
    兵部的討論,言官的彈劾,最終陛下令大軍剿滅叛亂。
    “你告訴朕,叛亂屢禁不止,歸根結底是什麽?”
    李賢撚了撚不亂糟糟的胡子,不確定的道:“臣以為百姓日子艱難,隻是陛下今日這話還是要慎言,顧及皇家顏麵。”
    朱見深在田畝卷上圈住西南地區和北方幾省,南北直隸,側目道:
    “魯,晉,寧,蜀,代,岷,唐王府周邊的土地,都是上好良田,大片空置。
    大明田賦主在北方各府,南直隸則是應天,太平,徽州,鳳陽幾府,其餘的賦稅在杭州府,福州府。
    李學士老家河南一帶,藩王多而地多,陝西地方貧瘠,百姓賦稅最多。
    而西南的廣西,雲南,貴州田地賦稅幾乎沒有多少。他們不想交嗎?
    不是!是他們也沒有多少田地。”
    李賢與彭時等細細查看那張田畝分布圖,西南地區僅拇指大小,道:“陛下,自古西南邊陲便是貧瘠,山險水惡之處,因而……”
    朱見深走到完整的三白瓜旁邊,用小刀刻下一塊放置旁邊。
    目光從劉吉,彭時,李賢,朱永身上略過。
    “朝中官員多來於江南,江南是物產富饒的魚米之鄉,可除杭州府與南直隸幾個府外,良田多而賦稅低。
    他們的田地如三白瓜這般大,賦稅卻隻有朕切下來的丁點瓜皮,江南酒肉臭,西南餓死骨。”
    劉吉遲疑道:“陛下意思,臣已經明白,西南叛亂是百姓無田可種,無飯可吃,因而成了流民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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