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自古人間多情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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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說的好聽!你連所愛之人都守護不了,何以守天下!孟子嚐曰,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你一個家破人亡的人,何以兼濟天下!自顧不暇,還有閑心擔憂天下事,你可曾考慮過身邊人的感受?她們不是你,沒有那麽高尚的理想,寧願隱居深山,也不願過問江湖之事,但她們心裏有你,寧願跟著你赴湯蹈火,也不願偏安一你口口聲聲說為她們著想,到頭來,卻是她們為你著她們在乎的從來不是你所謂的理想,而是你這個人!”
    “夠了,別再說啦!”明哲怒吼一聲,但耳邊的聲音並未消
    “你心有愧疚,不敢接受現實,可當現實擺在你眼前之時,你又能做什麽?堂堂一代龍淵劍主,卻是一個言而無信的偽君子,你有何臉麵拿起你手中的龍淵劍,有何臉麵活在世上?你辜負了她們的期望,傷害了她們的感情,你有何資格麵對她們,有何資格活在世上?”
    明哲雙手抱頭,一副極為痛苦的樣子,他的思緒很亂,兩隻眼睛充滿了血
    “你濫用她們的感情,以為她們不會跟你反目成仇,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物極必反,她們深愛著你不假,但也不會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利你不希望發生的,必有發生的一天!”
    話音剛落,畫麵一轉,明哲站在雨中,眼前的情景他從未見過,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此刻,他身處人群之中,隻見一群人將兩人團團圍住,不留任何生眾人之中,有一人意欲勸說兩人投降,但兩人並不在乎,握緊彼此的手,勢要拚死一兩人執意如此,他無奈搖了搖頭,指揮眾人向兩人發起進
    明哲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不能說話,也不能移動,隻能眼睜睜看著眾人向兩人殺兩人麵對眾人的圍攻,卻未有絲毫恐懼,他們從容應敵,不敗下勸說之人眼看大夥齊上,也無法擊潰兩人,便催動法咒,刹那間,電閃雷鳴,天空之上赫然出現了八把飛勸說之人指揮八把飛劍向兩人飛去,一時間,兩人被八把飛劍重重包圍,無法施展拳正當眾人以為勝負已分之時,兩人之中的他卻突然挺身而出,雙手各執一劍,向飛劍劈一道強光閃過,八把飛劍悉數被毀,而此刻,他已是遍體鱗
    正當眾人以為圍剿失敗之時,勸說之人忽然閃現到他身後,傾盡所有,將全身僅剩的一點法力,傾注於劍上,向他刺眾人見之,複感一絲希就在此時,兩人之中的她卻突然站到了他的身後,隻聽“哧”的一聲,劍身入待他轉過身來,便看見她擋在自己身前,被利劍貫穿身體,鮮血直他不由分說,將手中的雙刃向勸說之人擲此刻,勸說之人已然耗盡所有法力,根本無法抵擋雙刃,隻見那兩把飛劍刺入他的身軀,連人帶劍一並飛
    他將她抱在懷裏,眼淚順著臉頰,落在她的臉她麵帶微笑,欣然看著他,嘴裏似乎還在說什明哲想要靠近,卻發現自己無法移動,隻能待在一此情此景,讓明哲感到一絲熟悉,卻想不起自己在何處經曆明哲想要看清他們的臉,卻發現每個人都模糊不清,完全無法辨
    看著躺在懷裏的她,鮮血不斷湧出,他難以抑製心中的悲憤,仰天長嘯,此聲破雲霄,撼天地,讓人不禁膽他滿目殺氣地望著眾人,雙手緊握成拳,身上還有黑氣湧正當眾人以為死期將至之時,她卻握住他的手,衝著他搖他想要壓製心中的怒火,卻發現自己根本壓製不住,一時之間,黑氣蒙蔽了他的心智,他的手中也幻化出一把長此劍周身有黑氣繚繞,劍身還有一些奇怪的咒文,讓人見之,便有不詳之
    眼看他無法控製自己,她握住他的手,將他手中的長劍,猛然向自己刺黑劍穿過她嬌弱的身軀,被她的鮮血所侵染,漸漸散去了原本的顏色,最終化為一把血紅之她的口中似乎還在念叨什麽,突然一道白光落在他們的身她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他想要抓住她,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隻能任由其離他心裏倏感一痛,宛如萬蟻食心,耳邊又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曲終人亦散,燈火意闌”
    明哲所看到的畫麵,便是未來的場景,雖然模糊不清,但結局便是如她精心籌劃,將明哲困於陣中,便是讓明哲親眼看到這一
    是故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歸根曰靜,靜曰複複命曰常,知常曰不知常,妄作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日生萬物,月引潮汐,曰歸曰靜,動輒因果,恒大者則為天萬事萬物終有一個引領者,若長河橫絕,那便將長河斬斷;若高山阻擋,那便將高山夷任何人都無法阻擋天命的腳她身為斷月劍主,亦是天命的傳達這便是她的使命,亦是她的歸當她成為斷月劍主的那一刻,她便已踏上命途——斬斷橫流,月引潮
    “眾叛親離,萬人憎恨,這便是你注定的結局!你自以為改變天命,卻不知天命無常,殊途同盤古有訓,諸事皆有緣法,凡人仰觀蒼天,無明日月之潛息、四時更替,幽冥之間,萬物已循因緣,恒大者則為天結局已經注定,任憑你如何選擇,終歸無法避當你踏上這條不歸路的那一刻,你便無法回與其備受煎熬,痛苦地活著,等到結局到來的那一刻,不如親手畫上句號,或許你無法改變天命,但你可以決定自己的命!”
    明哲望著自己手中的殘虹劍,回想剛才看到的那一幕,訕訕一笑,“天命難違,那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義?眾叛親離,蹉跎半生,卻落得如此結局,那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麽?堂堂龍淵劍主,卻是一個言而無信的偽君子,有何臉麵拿起龍淵劍?”
    明哲緩緩抬手,將殘虹劍架在脖子上,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對不起!”他使勁一抽,銳利的劍鋒,劃破了他的肌膚,鮮血直他倒在血泊之中,望著烏雲密布的長空,任由雨水落在臉上,緩緩閉上眼睛,流下愧疚的淚
    白霧彌漫,微雨斜清風拂過樹梢,帶來一絲涼爽,落雨擊打在青瓦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萬物仿佛陷入沉寂之中,唯有水中的漣漪,蕩起一道又一道的波雨景最容易讓人沉醉於其中,不是因為它的淡雅無塵,而是它能喚起心中所念之
    他獨倚危樓,望著江口,心中的思緒不斷湧出,手中搖晃著酒杯,遲遲不肯下不是因為酒的淳烈,而是眼前的景色讓他難以自
    “獨倚危樓望江口,梨花帶雨下蘋”他嘴裏吟誦詩句,臉上露出欣然的笑身後傳來陣陣的琴音,配上這幅落雨之景,可謂是人間絕唱!
    他轉過身來,望著彈琴之人,敞懷一笑,舉起酒杯,在手中晃了晃,杯中蕩起的波紋,不禁使人聯想到窗外湖中泛起的漣漪,“杯中酒,窗外雨,倚闌伴琴聲,人生焉有幾何聞?惟歎緣來是故”話音剛落,他便舉起酒杯,仰起脖子,一飲而酒入愁腸,一股暖流漫及全身,心中的愁緒也消減了幾
    她雙手按住琴弦,琴聲戛然而止,驀然抬頭,麵帶微笑看著他,“你還真是好雅興呀!隨口一說,詩句自來,別出心裁,俘獲人”
    “隨口之作,不成氣候,見笑了!”他禮貌地鞠了一躬,一股高尚的節操從他身上自然而然流露而
    “你可謙遜了!你的詩賦,隨便一篇便是上佳之作,何必自貶之?不像我,琴藝淺薄,能得你賞識,即興賦詩一首,不免感激之至!”談笑間,一股名門氣息從她身上流露出無論是衣裝打扮,還是言行舉止,皆非常人所得及若非名門望族,不會有此種高貴氣
    “你客氣了!並非我自謙,而是這首詞本就配不上姑姑娘乃千金之軀,家財萬貫,錦衣玉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何必自貶於此,淪為一介彈琴藝人?”他話鋒一轉,眼睛裏流露出得意的目
    “你在說什麽?為何我一句話也沒聽懂?”麵對他的質疑,她沒有半點慌張之意,反倒從容自然,表現出一副渾然不知的樣
    明哲搖搖頭,“泠然,我們非得這個樣子說話嗎?你不覺得別扭嗎?”
    “這可與我無關,明明是你開的頭,怎得怪在我身上?”泠然狡黠一
    “那好,我且問你,咱倆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泠然沒好氣道:“你還有理問我,剛才那一劍,自刎歸天,若非我出手,你早就死了!哪有什麽資格,站著跟我說話!你不感謝我也就算了,居然質問不給你一點教訓,你怕是忘了當初吃的苦!”
    眼看泠然要動手,明哲當場慌了,趕忙道歉:“對不起,我的錯!”
    “道歉挺快嘛!”泠然鬆開琴弦,明哲也鬆了一口
    “照你的意思,我已經死了,你為何要救我?天命難違,那我所做的一切有何意義?眾叛親離,蹉跎半生,卻落得如此結局,那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麽?堂堂龍淵劍主,卻是一個言而無信的偽君子,我有何臉麵拿起龍淵劍?與其痛苦地活著,倒不如一死了之!”
    “你說的倒是輕巧,可曾考慮過大夥的感受?你就這麽走了,鳶兒怎麽辦?別忘了陸淵將自己的命留給了你,你便是這樣回報人家的?你爹娘臨終前,將小穹托付給你,你若走了,有何臉麵去見你爹娘?你那師妹也一樣,顧飛雪親手將清寒托付給你,拜托你照顧好清寒,可你把人家丟在仙山上,一走便是五年,你對得起顧飛雪的臨終托付嗎?”
    “額……”明哲一時語
    泠然接著說:“淩雲,你這人說聰明嘛,也還行,說糊塗嘛,也不錯!洛槐序弄這一出,明顯是想置你於死地,你居然看不出,拿著劍便抹自己的脖子,遂了人家心願不說,還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你說你是不是傻!”
    “事已如此,你就別說風涼話了!趕緊想辦法把我弄出去啊!”
    “說的容易,我能保住你一命,已是不易,還要把你弄出去,你知道有多難嗎?”
    “不就是一個陣法嘛!以你的本事,還不是手到擒來,輕而易舉!”
    若非看在他受傷的份上,泠然非得揍他一頓,“洛槐序布下的陣法,不是普通的幻陣,而是蜃景!聽說過海市蜃樓吧,這個陣法就和那差不多!她將蜃景布置在城中,洛陽百姓皆受蜃景的影響,你們自踏入洛陽城的那一刻起,便進入她布下的陷”
    海市蜃樓,又名蜃景,遠看似,近卻從前,有個人在海濱躲避敵寇侵一天吃午飯時,家中仆人跑來報告一件怪事:“大海裏突然湧現幾座大山,全是以前沒見過的,父老鄉親覺得非常驚”他聽了以後十分驚詫,趕忙跑出去看,到了海邊,他和大夥一同登上聚遠樓,向東望去,隻見浩渺大海中,直立的蜃景像奇特的山峰、連綿的蜃景像重疊的山峰、成行的蜃景像高峻的山峰,時隱時現,若有若
    過了一會兒,城牆亭閣忽然浮現,猶如一座人口眾多、麵積廣大的城市,幾十萬戶人家如魚鱗般整齊而密集地緊靠著,其中有佛寺、道觀、山門,高大雄鍾樓和鼓樓分別在寺觀的左右兩側,屋簷上的飾物很分明,曆曆可辨,就算窮盡公輸般的技巧,也無法超越又過了一會兒,蜃景又起了變化,有站著像人的,有散去像獸的,千姿萬態,變幻不定,直至黃昏時分,蜃景才慢慢消失,大海還是一如往
    蜃景若有若無,飄忽不定,看似真,實則明哲萬萬沒想到,洛槐序竟將蜃景布置在城中,如此一來,整個洛陽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那之前他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自他們踏入洛陽城的那一刻起,他們便著了洛槐序的這也解釋得通,天樞為何跟大夥分
    當時洛陽城中那麽多人,即便半數以上的人都去湊熱鬧了,也還有許多人各司其職,或閑散慢步,想要操縱這麽一群人,談何容易,還不能露馬腳,簡直不可能!但這群人是關鍵,沒有他們,便不能分開天樞和大夥,便不能封鎖消息,便不能引開大關鍵就在此,如何操縱這麽一群人?以前明哲想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得知蜃景一事後,他恍然大
    在現實的洛陽城中的確做不到,可這裏是蜃景,萬事萬物都在洛槐序的掌控之中,隻要她願意,就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怪不得他進入洛陽城的時候,便覺得哪裏不對勁,但說不出哪裏有問題,如今一切明了,他也將一切想這一次還得多虧泠然!
    “既然整個洛陽城都被蜃景包圍,那此刻我們在哪裏?不會這裏也是蜃景吧?”
    “這裏是你的意識深處,你整個人還在昏迷之中,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樣,準確的說,你已經死了,隻是道宗在你身上留了一樣東西,勉強保住一命,但你現在還不能醒過來,此刻我身處洛陽城外,不在你身邊,沒法幫到這個陣法我從未見過,一時之間,瞧不出破綻,以你目前的狀況,頂多撐住一日,一日不醒,你便再也醒不過來!”
    “那你多久能破陣?”
    “不急!陣法複雜,此事得慢慢來,沒個十天半個月,應該破解不了!”
    “那你還是給我收屍吧!”明哲垮著一張
    泠然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還有脾氣咯!我千裏迢迢,從汴京趕到洛陽,你不說一句辛苦,還怪我,信不信我撒手不管,一走了之?”
    “別,我錯了!泠然小姐,不辭辛苦,千裏迢迢,趕來相救,在下感激不盡!”
    明哲認錯的速度沒誰了,上一秒還垮著一張臉,下一刻便不失禮貌地尷尬一當然這主要是因為他的生死全在泠然的一念之間,倘若她真的撒手不管,明哲必死無疑!
    “好了,別說那些阿諛奉承的話了,我不愛你若真的想感謝我,那便等你醒來,帶我遊一天的洛陽城吧!這麽大了,我還沒來過洛陽,若非你出事了,我也不會離開汴京,也算是因禍得”
    “可你的福是建立在我的禍上!”明哲低聲細
    “淩雲,你在嘀咕什麽?”
    “沒什麽!”明哲清嗽一聲,岔開話題,“那你倒是想辦法救我啊!”
    “別急,此陣我雖破解不了,但有一個人能破,你的生死也掌握在她的手這是她們兩個的宿命,不論誰輸誰贏,都不會是個好結局,等著瞧吧!”
    泠然的話,聽得明哲一頭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