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風裏落花誰是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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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死裏逃生,大夥又渴又餓,顧不上歇息,柳彧和薛夷都陷入了昏迷,大夥隻好原路折返,回到了城
大夥回到了先前的那家客棧,奇怪的是那家客棧的掌櫃居然換了一個人,店裏的夥計也都是陌生麵看來陸掌櫃他們沒有料到柳彧等人會折返,就先行離去
安頓好柳彧和薛夷,葉辰不辭辛苦,橫貫城中,請來了當地有名的郎中為兩人診
柳彧還好,傷口沒有發炎,隻是虛脫,陷入了昏迷,薛夷就不一樣了,他雙目被凶靈剜去,傷口又沒有及時清理,如今眼眶開始潰爛發炎,整個人高燒不退,昏迷不郎中看到薛夷的樣子,當場嚇了一跳,但也沒辦法,隻能為他清理傷口,開一副退燒藥,勉強保住他的命,至於眼睛,恐怕一輩子也好不
柳彧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也沒有動靜,大夥都擔心死了,輪流照顧他,隻盼他早一日醒來,收拾這殘
出乎意料的是,柳彧還沒有醒,薛夷倒先醒了過他知道自己沒了雙目,從此以後就是一個沒有用的瞎子,一氣之下,他妄想揮劍自盡,還好葉辰路過,及時攔住了大夥擔心他還會有下一次,趁他不備,偷偷施法,使其陷入沉
夜裏,大夥都睡了,唯有柳彧的這間屋子燈火通明,他躺在床上,手指突然動了下,緩緩睜開眼睛,桌子上的燭光是那麽刺眼,他都快睜不開眼
睡了這麽久,一點微弱的光芒他都覺得刺眼,緩了好一會兒,他才適應過屋內的擺設沒有動過的痕跡,或許是陸掌櫃擔心他們突然折返,特意差人不許亂
柳彧躺在床上,總能聞到一股花他抬起左手,纏在傷口上的布條換成了紗布,看來是上了當他想抬起右手的時候,卻總使不上力氣,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壓著一
柳彧側過頭,一張絕世容顏映入眼簾:黛眉輕舒,瓊鼻杏眼,眉間微皺,肌膚勝雪,小巧紅唇,一張一翕,似乎在呢喃什柳彧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青衣睡覺,不得不說還真別有一番風熟睡的青衣,宛若池塘中的睡蓮,亭亭淨植,香遠益清,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青衣的頭枕在柳彧的手臂上,他就是想起身也起不來,這幾天青衣照顧他夠辛苦了,他不忍心打攪青衣的美夢,索性就讓她繼續壓著吧!
柳彧望著屋頂,不覺間腦海裏浮現出那一首詩:
細雨春歸萬物生,淡煙冬去一景
綠芽抽枝蔓新藤,紅花曳風眷舊
昨夕芳庭共飲酒,今朝榭亭獨望
何歎無情牆下秀,誰念不舍池邊
似水流年鬢角霜,如塵垢麵容顏
若柳扶風體形晃,宛鮫落淚心頭
半生漂泊半生聚,一身離合一身
十裏絮柳送君去,百尺芳華迎卿
燈火繾綣對鏡窗,湖光瀲灩映容
洞房花燭色漸絳,新婚燕爾情始
雖然隻有一半,但他總能聽見師父念叨這首詩,似乎這首詩對師父的意義非比尋他問過師父,但師父隻是隨口一說,他也不好意思細問下直覺告訴他,這首詩的背後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
黑夜悄然逝去,黎明無息到柳彧琢磨這首詩也累了,不知不覺就睡著
清晨,一縷陽光照入屋內,落在柳彧的臉上,柳彧被突如其來的陽光弄醒了,他伸出左手勉強擋住陽光,“我怎麽就睡著了?”
他打了個哈欠,看到青衣還閉著眼睛,他於心不忍,索性又讓她睡了一會
青衣雖說沒有直麵陽光,但背上傳來的溫暖,讓她漸漸清醒過她抬起頭,伸了個懶腰,睜開眼一看,柳彧的左臂放在眼睛上,臉上的表情欲哭無
“師兄,你醒了!”青衣欣喜
“我寧願不醒!”柳彧欲哭無
青衣的頭一整晚都枕在柳彧的手臂上,致使右手氣血不通,如今青衣抬起頭,氣血倒是通了,可那種油然而生的麻木,讓柳彧苦不堪言,仿佛右手沒了似
“師兄,對不起!”青衣抱歉
“你沒有對不起我!”柳彧微微一笑,“我有些渴了,幫我倒杯水吧!”
青衣很聽話,立馬去給柳彧倒水……
晚風微涼,拂麵而纖細的柳枝垂落湖中,劃過清澈的湖麵,泛起層層漣月色醉人,荷香撲湖畔的燈火,倒映在水中,與月光交相輝燈火通明,錦繡繁站在碧波橋上,靠著雕梁畫棟的欄杆,望著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聽著夜市的喧嘩聲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綿延不斷,感受洛陽夜市的繁
來了這麽多天,陪著鳶兒她們,走馬觀花,浮光掠影,他還沒好好看過洛陽的景忙不完的煩心事,算不盡的陳年舊賬,理不清的愛恨情仇,斬不斷的繾綣纏綿,每一件事他都操碎了他本可不攪這趟渾水,靜觀其變,但他還是放不有的事過去再久,也不會忘記;有的人許久不見,也不會遺當年未盡之事,今朝終會了
“你不去找她們,獨自來這兒賞景,倒是饒有興致!”熙悅站在他身
“真相需要自己去找,她們不需要我!”明哲搖搖
“你都瞞了那麽多年,為何現在告訴她們真相?”熙悅不解
明哲長歎一氣,泯然一笑,“真相就在那兒,從始至終都我們每撒一個謊,相當於欠了真相一筆債,遲早有一天,這筆債是要還的!”
“你良心發現了?”熙悅癡笑
“我這樣的人,還會有良心?”明哲自嘲道:“我手上沾滿了鮮血,不論是好人還是壞人,都死在我的手口口聲聲說匡扶正義,到頭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
“你打算放棄了?”熙悅試探
“我也想,可我做不到!”明哲扶住額頭,“如今我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活著的意義,便是完成他們的遺誌,不然下去之後,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
熙悅不以為然道:“以前你可不是這個樣子,在你心中隻有鳶兒,哪會在意別人!”
“現在我有什麽不同?”明哲反
“你還好意思問!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身邊不僅有鳶兒,還有韻兒、清寒、詩瑤、槐當初的誓言恐怕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她掰著指頭一個一個
“少數一個吧?”明哲癡笑
“還有君影!”熙悅忽然想起
明哲搖搖頭,“不對,再想!”
“不可能!”熙悅不信邪,認認真真掰著指頭一個一個數,絕對不會數
明哲提醒道:“這個人你認識,而且你比我更熟悉她!”
“我認識?”熙悅有些暈,她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個遍,但都不明哲認識的人隻有這些,她絕不會記除了這些人,還有誰是她沒想到的?熙悅陷入了沉
明哲笑而不語,默默欣賞風
熙悅實在想不出,直接問:“這個人你是何時認識的?”
“十幾年前,她救過我一命!”明哲回
熙悅茅塞頓開,剛想開口,卻被明哲狠狠拍了下腦
“不準亂說!”明哲已經猜到她想說什麽,先發製
熙悅一臉委屈,“明哲,你打我!”
“哭什麽,我打你是為了拍醒你!”明哲理直氣壯道:“你腦子裏都裝的是什麽?這麽明顯的話都聽不出來!是你傻還是我傻?十幾年前,屍解之地,我性命垂危,命懸一線,就當我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鳶兒,是你與我締結劍契,救了我一若不是你,今日我也不會站在這裏,跟你回憶這些舊事,難道這些你都忘了?”
“記得!”熙悅淚眼婆娑,我見猶
“你哭什麽?”明哲詫
“你打我!”熙悅委屈
“這你也要記仇?”明哲難以置
熙悅點頭,極其委屈,泣不成聲,“你就知道欺負我!”
明哲訕訕一笑,“你總說我欺負你,可我覺得你並不委你心裏始終放不下他,總想尋找他殘留的痕跡,似乎他還在身邊,可你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他已經走了,永遠地走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我能接近他,但不能替代他,這一點你早就察覺到了吧!”
熙悅剛想開口,卻被明哲製止,“你先什麽都不要說,聽我把話說還記得兩儀陣嗎?若本體為陽,另一個便為陰,他便是我的另一陰陽兩儀,渾元天成,兩者並存,但不能替代彼無論是普渡眾生的神,還是嗜血屠殺的獸,都將陰陽割裂,走向了極端,始終不是個人!”
熙悅心裏好受了些,特別是聽見明哲這句話,有些想笑,“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不是人?”
明哲垮著一張臉,恨不得給她一個白眼,“你覺得我會罵自己嗎?”
“也不是不可能,沒準你傻呢?”熙悅輕浮一
“賴得跟你計較!”明哲自顧自道:“陰陽一體,彼此互藏,相感替換,不可執一而定二者雖無定象,隨道而變,上皆可為道,下亦可為道用無窮,處處有之,因用而用即出,陰陽即定,二者雖定,亦隨時而變”
熙悅一臉嫌棄,“說人話!”
“我和他不是彼此的對立,他是我的另一麵,我是他的另一麵,我倆一起是一個人,我倆分開是兩個人,互不幹涉,互不影簡而言之,同一性以鬥爭性為前提,鬥爭性寓於同一性你沒必要把我當成他,哪怕我做得再好,偽裝得再像,也不可能替代人有三種死亡,第一種死亡是你的呼吸停止,心髒不再跳動,這是肉體上的死亡;第二種死亡是你的葬禮上,親朋好友前來祭奠,這是名譽上的死亡;第三種死亡是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忘掉了你,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再記得你,這是精神上的死每一個人的存在都有他的意義,他的存在不應該隨意抹”
“你的意思是我把你當成他,卻忽略了你的存在?”熙悅冷冷
明哲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熙悅,你要我怎麽說你?為何你就是不能聽懂我的意思?”
“人不應該活在幻想裏,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怎麽悔恨,也回不到當”
“原來你聽得懂啊!”明哲心中五味雜
“我當然聽得懂,隻是你傻罷!”熙悅望著他的眼睛,似乎看到了自己,“我忘不了他,但我從未把你當成你和他很像,但你永遠不是我希望他回來,但我也不希望你如果還能像以前那樣,三人成行,那該有多”
“看來是我多慮了!”明哲微笑
“你什麽意思,試探我?”熙悅倏然警
“哪裏的話,我還信不過你?”明哲矢口否
“真的?”熙悅懷疑
明哲心中咯噔一下,冷汗直流,生怕熙悅瞧出來,強裝鎮靜,“比真金還是真!”
熙悅似笑非笑,“明哲,你別忘了,你心裏在想什麽,我一清二楚,你瞞不了我!”
“那你說說看我在想什麽?”
熙悅閉上眼睛,下一秒小臉通紅,猛地睜開眼,嬌嗔道:“你個壞坯子!”
“你看到了什麽?”明哲明知故
熙悅轉過身去,“我不想看見你!”
“我什麽也沒做,是你非要看的,可怪不得我!”
熙悅臉上一片紅暈,“我哪裏知道你心裏想的那麽齷齪!你這人看起來老實,實際上全是壞心眼,就知道欺負我!”
“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說正事!”明哲話鋒一轉,“這兩天辛苦你一下,幫我看著她們,我出去辦點事!”
“你又要去哪兒?”熙悅眨眨
“我要去閉關,去哪兒暫時沒想”
“你一個煉氣,閉什麽關?”
“煉氣就沒資格閉關了嗎?我這個小小的煉氣,上打韓氏,下揍神霄,文能善辯,武能動在我眼中,那群家夥不過是花拳繡腿,耍把戲罷了,唯一擔心的便是庭風和清一個元嬰大成,一個煉虛初境,我隻是個小小的煉氣,哪怕我的詭招再多,麵對真正的高手,實力上的差距永遠是硬傷,傷不起啊!”
“不錯嘛,挺有自知之明!”
“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別的意思,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熙悅,你夠了!”
“你不打算告訴鳶兒她們?”
“告訴她們幹嘛?為我守關?大可不必!她們不給我惹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
“我為何要幫你?”
“答案你已經看到了!”
一想起剛才的畫麵,熙悅止不住臉
“你還好意思說!”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不理你了!”
“請便!”
熙悅氣得跺腳,“明哲,你成心氣我!”
“你是知道我的,我就是這樣的人!”
“明哲,你!”熙悅氣得說不出
今晚的月色很美,燈火輝煌,明哲和熙悅沿著河岸,漫步悠悠,清風拂麵而過,帶動樹梢,樹葉沙沙作響,落影暗暗作亂,一陣暗香浮來,沁人心扉,清爽明
熙悅指著皓月,“明哲,你說為何月光明亮之時,群星卻暗淡了?”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你弱我強,你強我弱,此乃亙古不變之則《易》有言:一陰一陽之謂萬物於此間而生,應天地之則,順道勢所趨,感生死之命,歸宇宙所”
熙悅似懂非懂,“世人常言,星月交輝,難道星光與月光就不能同時存在?”
“世間無不可能之事,一切皆有機會,哪怕希望渺茫,也可以奮身一人族於上古時期,渺小至極,妖鬼神靈,無一不可殺之而後明知如恒河一沙,為何人族於此魂夢江海,萬古山河之間,星火世傳,奮飛不輟?因為他們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哪怕隻有一絲希望,也要前仆後繼,縱使燃燒自我,也要光芒一星月交輝亦如此,縱使機會難得,也總會有那麽一”
“明哲,你知道嗎?你說話的樣子和他非常相似,無論語氣還是動作,都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如出一有時候我甚至分不清你是明哲,還是”
在明哲身上,熙悅總能看到他的影子,或許是因為思念,也或許是因為……
“我也覺得挺像他的,不過他的文采似乎沒有我的”
熙悅翻了個白眼,“少自戀了!”
“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
“不想搭理你!”熙悅別過頭去,“帶我來這兒幹嘛?”
“不幹嘛,看風景不行嗎?”
“你覺得這個理由說得過去嗎?”
“我覺得還行!”
“明哲,你非得跟我對著幹?”
“我隻是實話實說,你不喜歡聽,可以不問!”
熙悅不屑道:“出門看風景,你不應該帶上你的好師妹?”
“我的師妹不止一個,但劍靈隻有你!”
熙悅有些動容,“這話是你的心裏話,還是故意哄我的?”
明哲頓了一下,“明哲,你別忘了,你心裏在想什麽,我一清二楚,你瞞不了我!這是你親口說的,我心裏在想什麽,不需要我解釋,你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