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縷陽光透過軒窗，徑直灑在床榻
    鳶兒眉頭微皺，翻了個身，繼續賴在床上，不肯起繼續趴了一會兒，她忽然意識到，她睡在內側，陽光不可能照在她身她伸出手，在旁邊試探了一下，發現身邊並無
    她翻過身子，滿不情願地坐起來，揉了揉眼睛，“清寒姐姐，你在嗎？”她隨意喊了幾聲，沒有人回應她打了個哈欠，旋即倒頭又
    “我就說她起不來嘛！”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聽見了明哲的聲
    “哥哥，你在嗎？”沒有人回應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便沒有在意，繼續睡
    “鳶兒妹妹，別睡了！”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聽見了清寒的聲
    “清寒姐姐，你回來了嗎？”鳶兒昏昏沉沉
    明哲攔住清寒，“你別叫她，讓她繼續我倒要看看她能睡到何時？”她確定這就是明哲的聲音，猛然睜開眼，慌忙起身，頭發淩亂，衣裝不整，一臉驚恐地看見明哲和清寒坐在桌邊正盯著自
    明哲揚眉，驚奇道：“醒了？”
    鳶兒趕緊用被子裹住自己，羞澀道：“哥哥，你別盯著鳶兒看！”
    明哲調侃道：“也不知是誰昨晚嚷嚷著要和哥哥睡一起？怎地才過去一晚，便翻臉不認人了？”
    “哥哥，你別說了！”鳶兒羞紅了臉，她害羞的不是明哲，而是明哲身邊的清她倒不介意明哲，反正這副樣子明哲又不是沒見過，但她從未這般出現在別人眼中，也不知清寒是怎麽看待她
    “你就別調侃她了，小心惹生氣了，你又得哄她開”清寒好心提
    “我不調侃她，難不成調侃你？也不知是誰昨晚……”明哲話還沒說完，便被清寒用包子堵住嘴，“師兄，你還是安心吃早點吧！其他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清寒走過去，坐在床榻邊，安撫道：“別搭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麽”
    明哲把包子咽下去，“別用那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我，我好心好意給你們出去買早點，你們不吃就算了！”
    明哲自顧自拿起紙袋中的包子，一個接著一個往嘴裏
    鳶兒瞧見他這般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俊不住，“哥哥，你慢一點，別被噎著了！”
    明哲剛想反駁，忽然一個包子卡住了咽喉，正巧被鳶兒說中
    鳶兒和清寒看見了，也不幫忙，隻顧在一旁嘲笑，“都說了叫你慢一點，你偏不聽，這下噎著了吧！”
    明哲趕緊給自己倒了杯水，勉強咽了下
    明哲氣憤道：“你倆就不能說點好話嗎？”
    “說好話，你又不會聽，何必呢？”清寒挖苦
    明哲咽下這口氣，“不跟你們胡扯了，趕緊起床，過來吃飯！”
    鬧歸鬧，鳶兒還是聽明哲的話，起了床，穿上鞋子，走到桌邊，端起明哲那杯還未喝完的茶水，一飲而
    “這是我的茶”明哲無奈一
    鳶兒狡黠一笑，“鳶兒又不嫌棄！”
    明哲深吸一氣，“不跟你理論了，趕緊把早飯吃了，然後跟我出”
    “去哪兒？”鳶兒和清寒異口同
    明哲賣了個關子，“去了不就知道了？”
    沒想到鳶兒居然不上當，反攻一手，“那我不去了！”
    明哲當場震驚，“為什麽不去？你不是最煩待在客棧的嗎？帶你出去，你又不出去了，這算什麽意思？”
    鳶兒抬頭挺胸，趾高氣昂，“哥哥不把話說清楚，鳶兒哪兒也不去！”
    明哲看向清寒，一種不好的預感縈繞心頭，“你不會也學她吧？”
    清寒單手支頤，嫵媚眨了眨眼，“師兄覺得呢？”
    “好了，我懂了！”明哲嗬嗬一笑，“我自認這輩子沒敗在別人手中，但總輸給你們幾待會兒去趟嫣紅閣，我要代人轉告一句你倆去還是不去？”
    “代誰轉告？”鳶兒邊吃邊
    “去了不就知道了？順便帶你倆出去逛逛，這次給我安分一點，不要驚擾大”明哲總有種不祥的預
    明哲三人來到嫣紅閣，將蓮姨的話轉告常爭妍：“常媽媽，蓮姨要我來跟你說，她不準備在這裏繼續做”
    常爭妍滿臉不屑，“不來正好，我還省下一個月工而且楊公子瞧上了綠綺的俏臉蛋，這幾日就來替她贖哪還需要那個老不死來彈箏？”
    明哲心裏暗道：“幸好蓮姨沒有回來，不然看到常媽媽這副嘴臉，不知又要難過成什麽”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喧嘩之
    “這不是昨日鬧事的那個老頭嗎？”常清隱約之中似有印
    “快走！”不等山伯開口，劉在山直接把人拽
    明哲三人上前詢問山伯：“山伯，您這是怎麽了？”
    劉在山先聲道：“府伊大人請他去作詩呢！”
    山伯眼中盡是譏諷之色，“蔡元長附庸風雅，讓我去為他獻詩，可笑！”
    “蔡元長？”明哲似乎明白了什麽，“不行，您不能一個人去，讓我們陪您去吧！即便出了事，也能助您一”
    “多謝小友，但你們就不必跟著老朽蹚這趟渾水了，諒他也不敢把我怎麽”山伯硬氣
    “山伯，您請我喝酒，我陪您赴一場宴又能如何？我身邊這兩位身手不凡，有她們在，定能護您周”
    看到明哲堅定的眼神，山伯也不好拒絕，“也好！很久沒遇到你這樣爽朗的小友了，那便一同去吧，路上正好有個人說說”
    明哲三人跟隨山伯進入蔡府內
    “大人，人帶來”劉在山一副奉承的嘴
    蔡元長點點頭，揮揮手，示意他退
    蔡元長換了副嘴臉，迎客道：“叔原，真是有失遠迎，竟不知你已到”
    山伯冷笑一聲，“你稱我為叔原，我倒不敢喊你元”
    “當日子瞻造訪叔原，叔原直接回絕道，今政事堂中半吾家舊客，亦未暇見如此傲骨，怎會不敢喚我元長？”
    “東坡真君子也，直接回絕自然不但遇到偽君子，卻不得不謹慎一”
    張貼逸嚴聲嗬斥：“怎麽說話呢？大人麵前也敢放肆！”
    明哲擋到山伯麵前，“你們想幹什麽？”
    蔡元長攔住下人，隨和道：“罷了，文人都是這樣今日請叔原來不為別的，想請叔原為我寫幾首詞，也讓我手下這些人開開眼”
    山伯一臉不屑，“寫詞嘛，好說！備墨！”
    “早就經備好了！”蔡元長一揮手，下人便把書桌抬上來，筆墨紙硯一應俱
    “山伯，我幫您鋪紙吧！”
    “不用，你站在旁邊磨墨即可，鋪紙這種事就讓那護院來做好”
    張貼逸忿忿道：“我可不是什麽打雜的！鋪紙這種事，你旁邊不是還有兩個丫頭嗎？叫她們做！”
    山伯冷笑道：“這兩位姑娘乃金枝玉葉，可不是你一個下人能頤指氣使的！看來你是不想我替蔡大人寫詞了？”
    張貼逸看了看蔡元長的臉色，走上前，極不情願地為山伯鋪
    山伯繼續刁難：“我人老了，鞋子都穿不好你來替我把鞋穿”
    張貼逸咬牙切齒，“別給臉不要臉！這是當年李白羞辱高力士的手段，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山伯嗤笑一聲，“我可不敢自比李太白，但你自比高力士，卻把你家蔡大人放在何位？”
    蔡元長沉重道：“貼逸，退下！”
    明哲替山伯磨墨，清寒和鳶兒靜待山伯作詞，替山伯揭下寫好的詞：
    九日悲秋不到鳳城歌管有新鳳凋碧柳愁眉淡，露染黃花笑靨
    初見雁，已聞綺羅叢裏勝登須教月戶纖纖玉，細捧霞觴灩灩
    眾人都聚了過來，議論紛
    柳詞率先道：“這詞倒是寫得不錯，寫的是尋常者悲秋，不尋常者卻能看出秋日裏的風光旖詞是好詞，但怎麽全詞未言大人一句？”
    山伯怡然自笑，“言富貴而一語不著富貴方為上”
    “可現在還未到重九，你怎麽寫了一首重九的詞？”
    “未到重九而言重九，恰不如蔡大人尚未到極人之位卻行極入之權？”
    “你的意思是說大人覬覦權勢？”
    “我可沒這麽說，怎麽理解便是你們的事”
    蔡元長笑意中似含一把冷刃，“看來今天叔原是有些糊塗了，該讓他謹言慎行一貼逸！”
    “山伯小心！”明哲護在山伯身前，“瀆上帝，罔君父，結奧援，輕爵祿，廣費用，變法度，妄製作，喜導諛，鉗台諫，熾親黨，長奔兢，崇釋老，窮土木，矜遠此十四罪狀，太師可有耳聞？”
    蔡元長揚眉，“你認識我？”
    明哲嗤笑道：“太師之名，何人不知，何人不曉？輔政八年，權震海內，輕易賞賜以蠹國用，憑借爵祿以市私恩，役使工匠修繕舍第，動用漕船運送花魚肉百姓，私放罪人，不軌不忠，共數不皇上大怒，貶出京”
    蔡元長拍了拍手，“說的一字不差，難為閣下記得如此清”
    蔡元長的手下慢慢靠近，將他們團團圍
    蔡元長冷笑道：“這兒可是蔡府，閣下說這話，不考慮一下後果嗎？”
    明哲一臉不屑，“那又如何？你覺得就憑你這些酒囊飯袋之徒，豈是我的對手？清寒、鳶兒，動手！”
    明哲一聲令下，三人同時動手，將蔡元長的手下通通放倒，不到一會兒的功夫，所有人都被他們撂倒
    蔡元長眉頭緊皺，“這怎麽可能？”
    “這有什麽不可能的？”明哲輕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別以為自己能一手遮天，世上的人多了去了，你又怎知不會死在別人手中？”
    蔡元長擺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小子，不要太囂張，援兵即刻便到，到那時，你又能奈我如何？”
    明哲倒是不怕對方人多，隻是擔心無法保證山伯的安
    明哲冷笑一聲，“多謝太師提山伯，我們快”他帶上山伯等人，離開了蔡
    張貼逸正要帶人去追，卻被蔡元長攔下，“罷了，不過是個家道中落的落魄老頭，諒他也掀不起什麽風你去查查那三個人是什麽來曆，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洛”
    張貼逸唯唯諾諾：“屬下領命！”
    確定身後沒人追來，明哲這才鬆了口氣，隨即詢問山伯的身份：“山伯，我剛剛聽到蔡元長喊您叔原，還說什麽政事堂半吾家舊客，您到底是……”
    山伯捋了捋胡子，自嘲起來：“我是誰？以前我父親在時別人喊我晏公子，後來父親亡故別人便直呼我名晏幾道，再後來我卸任歸田別人就喊我糟老頭”
    明哲三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議，“您竟然是前宰相晏殊大人的兒子——晏幾道先生！”
    “別先生不先生的，這些稱呼我都不喜我還是喜歡年少時故友們喊我的那一聲——小你還是喊我山伯吧！”
    “這不妥吧？”
    “可老夫覺得正合適！”晏幾道一撫胡須，調侃道：“你小子人緣不錯，有佳人相伴，豔福不淺啊！”
    明哲左右看了一眼，急忙解釋道：“山伯，您誤會了！這兩位可不是我的紅顏知這位是我的妹妹鳶兒，這位是我的師妹清”
    鳶兒和清寒畢恭畢敬地向山伯行禮，“晏大人好！”
    “不必多禮，老夫向來不拘泥於世俗條例，你們便和若辰一樣，稱我為山伯即可！”
    鳶兒和清寒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山伯好！”
    “這就對了！”晏幾道一撫胡須，滿意地點點
    四人在這邊說笑，橋那邊忽然傳來聲
    “那邊發生了什麽？”晏幾道
    “不清楚，過去看看吧！”
    四人移步橋邊，湊近看熱
    “我不想去娼館，我有手有腳，不論是針線活兒還是粗活兒我都幹得”
    念奴身上掛著一塊牌子，身前躺著一個
    劉媽媽冷笑道：“喲，都出來賣身了還挑三揀四的？要不是看你會跳舞，我才懶得理”
    念奴搖頭，“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兒，我隻想幹點體力活”
    劉媽媽冷嘲熱諷：“你看有人買你嗎？還挑三揀四，趕緊拿了我這錢把你那倒黴老爹埋了吧！”
    晏幾道挺身而出，“你葬你父親需要多少文？”
    念奴說話斷斷續續：“兩千……兩千文……”
    晏幾道摸了摸身上的錢袋，眉頭一皺，神情凝重，轉頭看向明哲，“小友，你身上還有碎銀嗎？我這兒隻有九百文，你先借我一千一百文吧！”
    明哲尷尬得不知如何開口，心裏暗道：“我也沒錢啊！”
    就在這時，清寒站了出來，慷慨解囊拿出一千一百文給晏幾道，“山伯，我這兒正好有一千一百”
    晏幾道接過錢袋，“這錢算是你借老夫的，老夫改日再還你！”
    清寒搖搖頭，拒絕晏幾道的好意，“談什麽借，能幫上這姑娘也算是功德一”
    清寒都這麽說了，山伯也不好意思多說別的，將錢拿給了念奴，“拿去好生安葬你父親吧！”
    念奴接過錢袋，不停感謝：“多謝，多謝您！念奴從今往後就是您的人”
    晏幾道解釋道：“古語有雲，人之行莫大於我這錢是助你葬父的，不是買你”
    念奴盯著手中的錢袋，有些不知所措，“這怎麽行？我不能白拿您的”
    可當她抬頭的時候，山伯已然離
    明哲在晏幾道耳邊私語：“山伯，那個姑娘一直跟著您，該怎麽辦？”
    晏幾道長歎一氣：“我助這個姑娘和當日想贖綠綺的意思是一樣的，她們質本潔清，不該因為銀錢之事墮入汙倘若對琴曲舞藝有所造詣，更不該以此賣笑，辱沒技我看那姑娘擅長跳舞，卻不想借此技在風月場上賺得名頭，實在傲骨難你去幫我勸勸她吧，我去一旁的茶攤等”
    “我去不太合適吧？還是讓鳶兒去吧！”
    鳶兒愣住，“為什麽是我？”
    明哲忽悠道：“你溫文爾雅，平易近人，那個姑娘一定會聽你的話！”
    “那為什麽不是清寒姐姐？”鳶兒反
    “哪有這麽多為什麽，叫你去你便去即可，再問就不禮貌了！”明哲衝她眨眨眼，“你去勸勸那姑娘，我們在前麵的茶鋪等你，快去快回！”
    鳶兒雖不明白明哲的意思，但還是去了，“念奴姑娘，你不要追山伯助你不是為了讓你報恩，他隻是聽到你說想清清白白地幹活兒，才想助你一臂之力”
    “可我白拿了這個錢卻無以為報，這該如何是好？”
    “我剛剛聽到劉媽媽說你會跳舞？”
    念奴點點頭，“其實我父親是教坊司的琵琶師，我曾跟教坊的舞娘們學過幾年舞在我心裏舞蹈是一門藝術，不是倚門賣笑的工”
    “果然傲骨錚然！”鳶兒肯定道：“那你安葬你父親之後，不妨重回教坊習山伯也是一個風雅之人，倘若你數年後舞技大成，為山伯舞上一曲，也算不負他的苦心”
    念奴咬了咬嘴唇，又跪下磕了幾個頭，“多謝幾位恩公！”
    鳶兒微笑道：“那我便先走了，祝姑娘此後一生順”
    勸下念奴，鳶兒便去茶攤找明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