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千葉山莊(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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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燈”衝破陰霾,居高俯衝,在獵獵寒風中破空滑翔,宛如神兵天降,直撲上官風雨麵門。
誰也沒發覺,千葉山莊竟然還藏匿“高人”。不僅瞞過皇甫雲,回一銘,上官風雨三位強手,連總管司空劍冠都有點始料未及。
他未曾想到危險關頭,“神燈”會來營救。
打理掌管葛府多年,司空劍冠對莊內大小事務,人員底細,生意狀況等情況,可謂洞若觀火,一清二楚。甚至誰睡覺會打呼嚕,誰飯量最大酒量最好,他都了如指掌。
唯獨對“神燈”,他極少留意。
事實上,“神燈”在葛家的資曆比司空劍冠還老,歲數比葛玲玲更長。它一出世便追隨葛寒燈身邊,而且名字亦是老莊主所取。
它?
它當然就是“神燈”,葛老莊主飼養幾十年的葵花鳳頭鸚鵡,葛家絕對的元老級人物。
不!
應該講,“神燈”不是人,至多算物。
會動的“物”。
此鳥是葛寒燈早年遊曆山川大江時,曾泛舟途徑洛水江畔。他在甲板上眺望江景,倏見頭頂上方有隻鷹隼盤旋,利爪間隱約可見,正捉著一隻拚命掙紮的鸚鵡雛鳥。
鸚鵡有靈氣,通人性。竭力哀嘶一聲,似向葛寒燈呼救求援。
其聲悲鳴,甚為可憐。
葛寒燈聞聽,不禁動了惻隱之心,隨手摘下背上彎弓,一箭射落鷹隼。旋即足蹬船板騰身飛縱,淩空伸手救下幼鳥捧在掌中。
那鸚鵡得救後,亦不懼怕人,在其掌心蹦蹦跳跳。忽開口兩句洛陽城外不眠客,千葉似錦正盛時。
葛寒燈頓感驚奇,心中大喜,對其愛不釋手,故悉心豢養。他忖度此鳥乃上蒼神啟,老天指引前途,自己名中有個“燈”字,遂為鸚鵡取名“神燈”。
自此,他便定居洛陽,自詡“不眠山人”創建千葉山莊。後葛夫人為其誕下一女,不知為何總哭鬧不止,任誰哄之均束手無策,徒勞無果。
“神燈”聞聽哭聲,便喙銜鈴鐺飛到女嬰身邊,搖鈴安撫。
鈴聲起,啼哭止。
女嬰遂笑,音如銀鈴。
葛寒燈與葛夫人愣神片刻,嘖嘖稱奇,便替女兒取名葛玲玲。
三年後,千葉山莊在洛陽實力逐強,根基漸固,許多江湖人士紛紛慕名來投,卻依然被“不愁門”壓上一頭。
皆因林鳳公麾下有兩員強將池散木與遊臥農。
二人才兼文武,善謀善斷,使得林府聲勢蒸蒸日上,林鳳公因此誌在掌局洛陽,名震武林。
反觀葛寒燈,無人可擔起大任,挑起大梁,難與林家一爭鋒芒。
直至一日,有名落魄劍客流落至此,前來投奔。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模樣窮困潦倒,卻身負一柄擦得一塵不染的巨劍。
葛家仆人見其邋遢,便嗬斥驅趕。落魄劍客一言不發,蹲坐門前石階不走。幾名莊客見狀大怒,認定是來尋釁找茬的潑皮,抄起棍棒就打。
劍客亦不起身,靜坐似鍾,穩如磐石,莊客們手中兵器竟沾不到他分毫。
如此情形,招來大批葛家武師圍攻。劍客處變不驚,劍未出鞘,單憑右拳連敗葛家十一名教頭。
這一鬧,驚動莊主葛寒燈出門探究。他一眼認出那柄劍乃戰國神器“八荒名劍”中的“巨闕”,又觀劍客衣著雖粗陋破舊,形貌卻器宇不凡,料定其定深藏不露,絕非俗輩。他立刻喝止眾人,並大開莊門,親自降階相迎,又在內府設下酒宴款待。
宴席中,得知劍客叫司空劍冠,孟州河陽縣人,家境貧寒,雙親早亡。父親行伍出身,臨終前囑咐其老宅院牆東角埋有一柄古劍,一本著名“大泄神功”的武功秘籍。望其勤修苦學,日後能有一番作為,可以光耀門楣。
司空劍冠遵循父命挖出古劍,學成後踏足江湖。初期雖擊敗過不少名家高手,掌門宗主,卻依舊默默無聞,冒不出頭。
不是每個有本事的人,都能在江湖上有所成就,出頭人地。
懷才不遇,鮮有作為者,比比皆是。
江湖事也講機緣,天時,地利,人和,不可或缺。
漸漸的,司空劍冠人疲了,心倦了。鬥誌消磨殆盡,日益消沉。他權衡再三,決定尋個安頓之所,即使不能一展才華,也就虛度餘生作罷。
兩人相處月餘,英雄相惜,相見恨晚,不久擇日焚香拜把,結為兄弟。
千葉山莊有了大總管,洛陽城多了司空劍冠,與“不愁門”勢均力敵,並稱二府。
當年葛寒燈絕境中,救下“神燈”。如今葛家危亡之際,“神燈”展翅而出,冒死來救。
萬物皆有靈。
何況是神燈。
它也懂知恩圖報。
遽然間,上官風雨驚詫萬分,猝襲自己的不是人,而是隻鸚鵡。
鳥不似人,動物的進攻方式簡單,純粹,幹淨利落,甚至有時勇猛異常。
“神燈”迅疾如風,利爪似鉤,直挖其雙目。
快,準,狠,冷酷無情,完全不遜於沉著老練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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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風雨亦是老江湖。
他反應奇快,趕緊抬肘橫格,護住罩門。可另一隻扼住葛玲玲喉嚨的手掌,被“神燈”堅硬的嘴猛啄一記,痛得他撒手鬆開。
“神燈”一擊得手,旋即雙翅一展一攏,似兩麵雪亮的剪刀,切向上官風雨脖子。
隻見,厚厚的羽翼下夾藏有薄薄的鐵片,鋒銳無比,且極難察覺。倘若毫無防備,被其一切,咽喉必然割開。
幸虧上官風雨不僅身懷絕技,手裏還有絕活。
一把“活”算盤。
上官世家隸屬三大奇門,陣法與兵器配得上一個“奇”字。
他的“如意算盤”,由九十一道機關打造而成,靈活多變,詭譎難防。
倏地,“格楞楞......”一陣急響,葛玲玲手腕上的枷鎖鬆脫。眨眼間,閃電般拆分折疊,組裝成一個四方鐵籠罩向“神燈”。
上官風雨單手提拎,籠圈上的黑白算珠上躥下跳,嗡嗡作響,猶如巡邏的守衛。
宛若一座監獄。
“神燈”立刻被困住,它衝不破籠子,受困其中。
它成了囚鳥,卻解放了別人。
驀地,葛玲玲一翻腕,金光疾閃,衣袂內打出三枚金葉子,飛射上官風雨“迎香”、“期門”、“曲池”三處要穴。
這一突變,令上官風雨陡然失色。
他先前明明封了葛玲玲穴道,所以才放心解開“如意算盤”。
可是......葛玲玲雙手行動自如,還能反戈一擊。
難道......她的穴道已解開?
是誰?
司空劍冠?
不可能!
葛玲玲自己?
更不會!
方才除了那隻該死的鸚鵡,就沒有其他人靠近過。
莫非是......鸚鵡?
它解的穴道?
“神燈”是隻聰明的鳥,靈氣十足。葛寒燈飼養,訓練多年,不止通人性,更耳濡目染略懂些武學技法。
在“神燈”啄傷上官風雨手背時,趁對方慌神片刻,它用爪子頂開葛玲玲受製的穴道。
飛葉襲來,金光閃閃。
上官風雨轉動手中鐵籠,三枚白珠“咻”的彈出,撞落金葉子。同時,七枚黑珠猶如黑蜂蜇刺,反打葛玲玲七大要害。
一攻,一守,反擊,再反擊,隻在瞬息萬變間轉換。
顯然,上官風雨殺心已起,出手已全然不顧葛玲玲生死。
但他的殺招,卻被擋下。
一柄碩大,寬厚,古舊的劍鞘像一扇屏風橫在葛玲玲身前,“呼”的轉了一圈劍花,旋起的罡風,將七顆黑算珠悉數彈開。
正是司空劍冠的兵器“巨闕”。
但劍不在鞘內。
他已拔劍。
神劍出鞘,隱隱有鍾磐之音,仿佛蘊含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
當今武林,無人親眼目睹過此劍。
此時,此刻,此地......“巨闕”劍真容終於現世......
究竟是把什麽樣的劍?
不過,在場之人誰也沒瞧見,誰亦不知道。
事實上,歐冶子鑄造的這把絕世名劍,長年曆經戰火殺戮,不知何時就已損壞殘缺。
司空劍冠挖出“巨闕”後,鞘內空空蕩蕩,劍身已毀。他頗為費解,為何父親傳給他的是柄殘劍?
“巨闕”有鞘。
無劍。
司空劍冠拔得不是劍。
是氣。
無色無形的氣。
有實有勁的氣。
劍鞘裏的氣,沒有鋒芒,卻銳利無比。
這是劍氣。
司空劍冠苦練的“大泄神功”,是門煉氣的內功心法。此功將體內真氣通過後背氣穴,注入劍鞘之內掩藏,並煉養成無堅不摧的劍氣。
缺憾是每次發動,氣並非無窮無盡,需重新煉藏,且損耗自身真元,不得頻繁使用。
葛玲玲受製,司空劍冠不敢擅動,何況回一銘與皇甫雲盯著他。
“神燈”屬奇兵,出奇遠未製勝,亦未改變局勢。葛玲玲即使恢複行動,仍不是上官風雨敵手。
但它製造了混亂,對於弱勢一方來講,亂才有轉機,更能出戰機。
戰機一瞬,生死亦是一瞬。
那一刻,司空劍冠迅疾動手,拋出劍鞘護住葛玲玲,替其攔下上官風雨七枚奪命算珠。
他劍鞘離手,劍柄仍在掌中。
他拔出劍氣,揮動劍氣,飛斬上官風雨。
這一劍是他畢生所學之精髓,半載勤奮之成果。
當年葛寒燈逝世,他曾經的左膀右臂之一公輸猿犬便生二心,率眾叛變。
公輸猿犬是“千葉山莊”招攬的另一員強助,他憑借“八九玄功”,一條“陰陽水火棍”在京西路武舉比試中九戰九捷,一舉奪魁。
論武功,連洛陽兩大巨擘葛寒燈與林鳳公,均無必勝把握。
司空劍冠亦然。
當時,他身負重傷,可謂險死還生,緊急關頭才覓得公輸猿犬一處細微破綻,一劍將其斬殺,成功平叛,穩住大局。
劍氣出,必殺之。
上官風雨的下場,可想而知。
驀地,一蓬鮮血在半空炸開,猶如一團紅霧極速膨脹,旋即又化作無數細小的紅珠,紛紛攘攘隨風散落,仿佛天際飄來一場淒慘的豔雨。
隻見,上官風雨被攔腰斬斷,一截為二。那張僵如土,硬如鐵的方臉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隨即吐出人生最後一句話,自己的臨終遺言。
“好劍法!”
餘音未止,鐵籠應聲而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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