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言安邦過來竹園的時候，一股力量便席卷了出來。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便擊碎了虛空，遁入其中消失不見了。
    沒過多久……
    豐州兩百裏之外，李觀玄暫時落腳之地。
    這裏已經建立起了靈城，名為望豐靈城。
    規模雖然不如豐州，但也是有靈脈支撐，能夠讓修士在此地修煉。
    李觀玄等人，便是在這裏進行商量解決辦法。
    突然，空間破碎，白磊第一時間護在李觀玄身前，很快就看到一位老夫子踉踉蹌蹌地從破碎空間中出來。
    然後，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言夫子？”
    秋璃看見這位熟悉的老夫子時，臉上充滿了驚訝之色，問道：“這才過去兩天不到吧，您竟然這麽快就過來了？看來您也心係豐州百姓，想要早日解決此事啊！”
    “解決個……算了，簡直有辱斯文。”
    言安邦本想要罵罵咧咧的，但發現此地人很多，容易有損自己的形象，便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咬牙切齒道：
    “老夫本想去找儒聖，讓儒聖師祖幫忙求情，不料他竟然直接將我驅到了此地，簡直豈有此理！回去之後……唉，這次也不知道有沒有命回去了。”
    說到後麵，言安邦看著李觀玄，拱手作揖道：“李公子，此番老夫的性命，可全看你是否能擔著了。”
    李觀玄正色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此乃我們讀書人最崇高的理想，言夫子身為讀書人，豈能如此這般的貪生怕死？
    為國為民，死得其所，不也快哉？難不成言夫子願意看到豐州百姓繼續身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連死後都無法下地安葬，日日夜夜深受詛咒邪氣的折磨？
    罷了，倘若言夫子不願意留在此地的話，那我便替你向聖上求情，讓你回去無悔書院繼續教書育人吧。”
    說完，李觀玄擺擺手，一副不想強求的模樣。
    蘇道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氣定神閑，什麽話都沒說，心裏卻暗暗斟酌李觀玄一開始的那句話。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蘇道甫內心自語幾遍，麵露笑容，看向李觀玄的眼神格外柔和慈祥。
    儒聖雖然老糊塗了，但一雙眼睛尤為毒辣。
    他沒有看錯人。
    能夠說出這句話的人，必然差不到哪去。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言安邦喃喃自語，隨後漸漸收起臉上那略顯玩世不恭的笑容，神情變得嚴肅無比，鄭重的撣去身上灰塵，緊接著拱手作揖，九十度彎腰道：
    “公子，老夫願助你一臂之力！”
    “不是助我，是助聖上，也是助大恒百姓。”
    李觀玄輕歎一聲，麵對這樣的讀書人，不拿出點精神激勵的話語，恐怕言安邦即便是進入豐州裏麵，都會給他劃水摸魚。
    “明白。”
    言安邦點點頭，隨後起身，認真問道：“幾千年以來，過去探查豐州的人基本有去無回，就連化神靈尊都是九死一生，公子是怎麽逃出生天的？”
    “化神靈尊進去，都是九死一生？”
    聽到這話，李觀玄臉色陡然一變，追問道：“這個消息我怎麽不知道？”
    李觀玄轉頭看向白磊，眼神變得無比犀利。
    白磊心頭一震，連忙跪在李觀玄麵前，大聲說道：“公子息怒，此事屬下也不知道啊！”
    緊接著，李觀玄的目光掃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這些人。
    負責豐州事務的三法司人員，皆跪在李觀玄麵前，齊聲回答道：
    “公子，我們也不知道此事！”
    “這就奇怪了，既然連你們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他又是如何知道？”
    一直在旁邊的燭曲歌滿臉疑惑，看向了言安邦。
    秋璃蹙眉道：“我看過許多關於豐州的案件，包括奇聞等等，在我的記憶裏麵，也沒有這則消息。”
    “都沒有？”
    言安邦也愣了一下，皺眉道：“老夫記得有幾位化神靈尊進去過豐州裏麵的啊，具體是誰老夫倒是忘了，想不起來了，也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裏聽到這個消息……”
    言安邦越想下去，眉頭便皺的越深。
    到了最後，言安邦輕歎道：“大概率是有人出手遮掩了此則消息，或許是老夫常年讀書的原因，心境澄明，偶然間便想起了此事。”
    “夫子當真？”
    李觀玄盯著言安邦，眯眼道：“能夠影響化神大圓滿的人，恐怕修為更加高深莫測了吧。”
    言安邦微微點頭，說道：“此事老夫會留意，若有消息，必定第一時間告訴公子，或者告知聖上。”
    “言夫子啊，你猜猜我們在豐州仙城裏麵，見到了何等龐大的陣仗。”李觀玄說道。
    “還請公子直言。”言安邦臉色嚴肅道。
    “金丹邪靈，十萬左右；元嬰邪靈，二至三千。”
    李觀玄說道：“這還是沒有記入煉氣築基邪靈的數量，倘若全部記進去，超過了百萬。除此之外，我們還被一尊化神邪靈影響，若非我早早在外麵留了傳送陣，恐怕真要在裏麵進行一場生死惡戰了。”
    聞言，言安邦臉色巨變。
    沉默片刻之後，言安邦出聲問道：“這些邪靈的情況，是否有些具備靈智，有些則是如殺戮野獸一般，看見活物就殺？”
    李觀玄微微點頭。
    等級低的邪靈，基本沒有什麽靈智。
    但有些金丹邪靈，卻具備一定靈智，隻會讓身邊的邪靈上來殺他們，如果情況不對，那些金丹邪靈還會毫不猶豫的撤退、逃跑。
    這也是李觀玄感到奇怪的地方。
    被詛咒邪氣所影響的邪靈，不應該如此聰明才是啊。
    難道其中還另有隱情？
    言安邦得到準確的信息之後，歎道：“老夫明白了。”
    “明白什麽了？您老倒是快說啊。”秋璃催促道。
    “豐州的邪靈之中，或許有人手握陰靈珠，故而能夠幫助那些修為高的邪靈誕生出靈智，從而教導它們該如何進攻、防守……”
    言安邦臉色嚴肅道：“手握陰靈珠之人，能夠不懼詛咒邪氣入體，正如王霸天和龍女這樣，依靠詛咒邪氣都能修行。
    既然許多邪靈都是借助陰靈珠而提升力量，那麽事情就好辦了……”
    李觀玄見言安邦又停下賣關子，無奈道：“還請夫子直言相告，別再停下來了。”
    “好的。”
    言安邦點了點頭，說道：“早年純陽劍宗有求於老夫，事情忙完之後，純陽劍宗將陽靈珠當做謝禮贈予老夫，隻要拿出陽靈珠，便可抵消陰靈珠的力量……
    如此一來，豐州裏的那些邪靈，實力就會大打折扣，但詛咒邪氣恐怕會在那一刻爆發，諸多事情，公子還得做足充分準備才行。”
    李觀玄眯起雙眼，問道：“倘若豐州裏麵沒有陰靈珠呢？”
    言安邦笑道：“以公子的本事，我們再逃出來就好了。”
    “你這是在讓我玩命啊。”
    李觀玄輕歎一聲。
    “老夫也在陪公子玩命啊。”言安邦同樣歎氣。
    ……
    接下來，李觀玄開始在望豐靈城這邊布置傳送陣，並且還留了幾個心眼，多布置了幾個，分別給不同的人知道。
    當年在解決墨州事情的時候，都能遇到內鬼，這次在解決豐州事情時，肯定要提防某些人才行。
    就連秋璃，李觀玄同樣都在提防著。
    所有人裏麵，除了大舅哥秦無極和蘇道甫以外，李觀玄甚至連王霸天都不相信。
    這一天，李觀玄在布置最深一座傳送陣時，蘇道甫在其旁邊幫忙，同時問道：
    “言夫子有些不太對勁了。”
    “嗯，我也發覺了，化神靈尊在豐州仙城裏麵都九死一生的事情，除了他以外，基本沒人知道。”
    李觀玄眯起雙眼，說道：“如此重要的消息，聖上和李忠不可能不告訴我，他們不說，那就代表他們也不知道，豐州一案裏麵，恐怕能夠揪出更多的線索，前輩，你也要當心一些了。”
    墨州的詛咒邪氣，都是通過內鬼才能投放成功。
    李觀玄猜測，豐州的詛咒邪氣，基本也是由內鬼完成。
    不然的話，六大仙朝之人，誰又有這本事，在女帝的眼皮子底下，成功投放詛咒邪氣？
    蘇道甫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早年我與吳升、丁開春皆有天大的抱負，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見識到朝堂裏的黑暗後，吳升和我便辭官不幹了。
    隻有丁開春這固執的家夥，一心為了大恒百姓，舍生忘死，不料最終還是難逃一死，甚至還是冤死。”
    說到後麵，蘇道甫眼神裏露出了悵然之色，也有緬懷。
    李觀玄輕歎道：“前輩放心，我受酒劍仙前輩的恩惠，此番願意過來查清墨州、豐州一案，也是為了掌握更多證據。
    希望前輩能夠相信李忠，相信聖上，倘若真有機會為丁首輔洗刷冤屈的話，他們絕對不會再坐視不管。”
    蘇道甫笑道：“再說吧。”
    李觀玄微微點頭，接著問道：“前輩可有懷疑的人選了？”
    “滅掉的謝家，便是一個。”
    蘇道甫眯起雙眼，說道：“依老夫估計，謝家暴露的東西太多了，不得不滅，所以那幕後之人隻能親自出手滅掉謝家，同時又得抹去時間痕跡，不讓你和李公進行時光回溯。
    單從這一點，老夫相信公子當時已經接觸到了事情的真相，甚至差點就能找到證據了。
    接下來，老夫還是會死死的盯著宋家，與謝家走得如此之近的宋家，不可能那麽幹幹淨淨！”
    “宋家確實值得懷疑，而且已經有人在盯著宋家了，倘若那邊露出半點蛛絲馬跡，他們都能直接一查到底。”
    李觀玄笑了笑，說道：“前輩也不需要太過擔心，真相，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蘇道甫看著李觀玄，欣慰一笑，感慨道：“當年吳升離開大恒之前，還找老夫喝了一頓酒，他說啊，這次過去基本上是有去無回了，倘若他要護著的人品性不錯，便將《酒中劍》傳授給對方……
    這一次，吳升選對了人，老夫也替他感到高興。”
    “前輩可別給我那麽大的壓力，如今的我，隻不過是在借聖上和李忠的勢罷了，若無他們在我背後，我恐怕早就死上千萬次了。”李觀玄搖頭失笑道。
    “正因你有能力，他們才如此的看重你，都一樣。”
    蘇道甫笑了笑，察覺到幾縷神念都已經散去之後，眯眼道：“這些神念，大概率都是在找我們的。”
    “早就有所發現了。”
    李觀玄臉上露出輕鬆之意，說道：“我故意將傳送陣法告知了不同的人，到時候哪座陣法出現問題，對方便是有問題。”
    說到這裏，李觀玄看了眼蘇道甫，又看向秦無極，笑道：“但到最後，我基本都會選擇利用這座陣法逃回來，倘若這座陣法都出現了問題，那麽……”
    一直沒吭聲的秦無極神情冷漠道：“無聊至極。”
    蘇道甫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這些傳送陣，估計是用不上的了，倘若豐州裏麵真的有陰靈珠，那麽言夫子必然能夠解決此事。”
    李觀玄笑了笑。
    他心裏清楚，還有一句話蘇道甫沒有說出口。
    倘若言安邦沒辦法解決的話，那麽言安邦就有問題了。
    言安邦有問題，當朝首輔的言福先，又怎能逃脫得了幹係？
    李觀玄眯起雙眼，沒有再吭聲。
    無人注意的時候，李觀玄將青銅劍爐悄悄留下，並且還讓擅長偃術的師父留下一道神念在青銅劍爐裏，以防不測。
    ……
    經過一輪番的準備之後，李觀玄再次帶人進入豐州。
    這一次，金丹修為的刑官基本不能再進去了。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元嬰真君，皆跟著他一塊進去，外麵隻有幾位元嬰真君進行留守，如有情況，李觀玄也會第一時間從裏麵出來。
    不管怎麽樣，家總不能被人偷了。
    豐州百裏之內，陰風陣陣，十分滲人，有著極其可怕的氣息正在彌漫，那些毫無理智的煉氣築基邪靈，剛一撲上來，便被秦無極出手斬滅了。
    言安邦說道：“道友莫要再出手了，交給老夫便是。”
    聞言，秦無極看了一眼李觀玄，見後者微微點頭，便沒再說些什麽。
    接下來，隻要有邪靈撲殺上來，都會自動的彈了回去，緊接著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隔絕在外，無法再靠近半步。
    但那刺耳恐怖的嘶吼聲，卻能傳入進來。
    李觀玄問道：“言夫子，這些都是什麽情況？”
    “這些邪靈，其實都是曾經豐州的百姓，他們肉身還在，就代表著生命還在，隻是被詛咒邪氣汙染了，一旦詛咒邪氣解除，他們便會恢複清醒與理智，望公子能夠手下留情，能不殺，盡量不殺。”言安邦解釋道。
    李觀玄笑著說道：“言夫子如此了解這些事情，早些年就應該讓言夫子來解決豐州一事。”
    言安邦歎道：“公子莫要用這些話來打探老夫了，老夫一介教書人，天天就待在書院裏麵教書，能做些什麽陰謀詭計？
    知道這些事情，或許是因為某些原因，泄漏了一絲天機被老夫所捕捉到，故而老夫才知道豐州這裏的狀況。”
    他心裏也很清楚，這段時間斬靈司估計都把他幾千年來去過什麽地方，做過什麽事全給徹查了一遍。
    不過，言安邦也問心無愧，所以不怕被查。
    “是貧道不是，望夫子諒解。”
    李觀玄拱拱手，麵帶笑容，隨後臉色卻變得格外認真嚴肅起來，冷聲道：
    “詛咒邪氣應該不可能幫助他們活了幾千年，依我看來，這些失去理智的邪靈，早已死亡，隻是邪氣護住了他們的肉身，一旦離開豐州邪氣範圍，便會煙消雲散。
    而那些具有理智的金丹元嬰邪靈，包括化神邪靈，他們尚有理智存在，代表還活著，他們自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依舊選擇繼續為禍一方……言夫子，這可無法留情。”
    經過這些天的思考，李觀玄也推測出來，有理智的邪靈是可以修行提升，無理智的邪靈，方才會被推到外麵當炮灰。
    畢竟當時在城中的時候，那些密密麻麻的金丹元嬰邪靈，可是一個個滿眼凶狠，殺氣衝天。
    言安邦歎道：“他們都是被詛咒邪氣汙染所誤入歧途的大恒百姓，身處深淵無法自救，唯有公子可以救他們。”
    “再說吧，該殺還得殺，在我看來他們都已經死了，且會威脅到我們，如今不是聖心泛濫之際，我必須保證我帶去的人，包括我自己能活著回來。”
    李觀玄麵帶笑容，心中不以為然。
    那些活著的邪靈究竟是什麽情況，還有待考究。
    畢竟豐州淪落幾千年，裏麵的金丹元嬰邪靈，又怎可能活得了那麽久？
    難不成他們個個都像燭曲歌一樣，身懷真龍血脈，壽命比尋常修士要長？
    聽到李觀玄這話，言安邦眉頭一皺，似是陷入了沉思。
    李觀玄看了言安邦一眼，心底一笑。
    “言夫子越來越不對勁了……”
    蘇道甫暗中神念傳音過來。
    “不必在意，先盡可能的配合他。”
    “嗯。”
    ……
    當李觀玄等人踏入豐州仙城裏麵時，邪氣洶湧，一座座古棺懸浮在眾人麵前，冰冷至極的寒氣彌散而開。
    “哐當！”
    棺蓋緩緩偏向一旁，發出的聲響令人心悸無比，頭皮發麻。
    言安邦祭出陽靈珠，連忙說道：“公子應該修煉了《九陽焚天劍訣》吧？那麽陽靈珠正好你可以催動，以陽靈珠的力量去鎮壓它們，可使棺槨裏麵的凶物無法出來！”
    “好！”
    李觀玄也沒有廢話，已經被他淬煉到五階下品的斬命劍爆射而出，陽靈珠瞬間依附在劍柄之上，璀璨劍芒宛若開天辟地的第一縷仙光，斬向了那一座座排列而開的古棺上！
    “嘭！”
    神秘玄異的符文四處亂竄，但在陽靈珠的太陽神光照射下，古棺上麵稍稍移開的棺蓋，竟然再次合上！
    “爾等找死……”
    豐州深處，傳出一道冰寒刺骨的聲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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