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升夢中，我回到了曾經居住多年那棟單元
    我經常夢到這棟樓，這個單元門和這個屋但這一次不同，我在夢中醒了過我感覺到一陣顫動，緊接著是一股溫暖的暖流從內心中流淌出我知道我在夢我用力捏了捏手指，並不但我能感覺到我在“捏”手換言之，我能感覺到手指上承受到了些許“壓力”，但沒有“負麵的”疼痛的念
    我對這棟樓一直有很深的羈上大學之前，我家還住在老爹單位分的單元樓的五這是經典的蘇式單元樓，是赫魯曉夫樓的升級版，全國各大城市都能見到，仿佛是用同一套圖紙建設出來的一樣死
    這種樓房一般五層到六層，沒有電梯，多數是一層兩戶對門的戶型，也有一層三戶的小戶每層樓都不高，每戶麵積也不大，但每家都備齊了廚房、衛生間、陽台、煤氣和暖氣，甚至還可能會有石材砌成的浴這種樓往往有一個非常常見的設計，就是一條“垃圾管道現在的樓房早就沒有這種會藏汙納垢的垃圾管道了，而那種古老的樓會在每層樓梯拐角的地方，都設有一個不大的正方形小開口，把垃圾直接扔進去，然後不鏽鋼的蓋子欲蓋彌彰地蓋上，垃圾就會順著管道滑落到一層室外的垃圾堆這真是一個看似高明實則愚蠢的設
    這種樓的外立麵，往往用磚紋裝但事實上，有很多這種樓並不是磚砌的，而確實是鋼筋澆築混凝土結構
    結實，廉價，公平，而且樸這就是我對這種樓房的印
    我家住在我爸單位大院裏的這棟樓裏，已經很多年從我上小學，一直到我上大學，都住在這盡管老爹從單位跑出來炒房，但似乎單位一直也沒把這套房子沒收回
    直到前兩年我上了大學，搬到宿舍，爸媽才出這裏搬出來，把這套房給抵押出去，加入炒房的資金在老爹的強力驅使下，他倆搬到一個很簡陋的半地下我覺得像我媽這麽溫和的婦女如今真的是非常非常少今天的話，老婆肯定會跟這麽瘋狂的老公離婚的，哪裏會有這種“你做什麽我都跟著你，隻因為我愛你”的夫唱婦隨的事情發生啊！
    一個又一個念頭和情緒在我的心中此起彼我在腦中一個勁地念叨著小光告訴我的話：“多觀察，不要起念頭……多觀察，不要起念頭……”
    我開始嚐試觀我抬起頭，看到天空是霧蒙蒙的，看不到太陽或雲彩，我也分辨不出當下是白天還是晚我低下頭，似乎沒有看到腳，但能感覺到腳踩在地麵上，也能看到地麵斑駁的水我本想環顧四周，但我似乎具備了360度的視覺，不用“環顧”就可以看到，四周是熟悉的場景：自行車棚裏，停著一堆破舊的自行車；人行道邊的花壇缺乏養護，雜草和野花叢生；路上既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輛，沒有鳥，沒有貓，什麽會活動的東西都沒有；隻有風微微吹動，可以聽到樹葉發出輕輕地嘩嘩
    我向前走了幾步——或者飄蕩了幾步——來到樓道門樓道門口停放著我的自行車，黑色的28大我非常喜愛
    我的內心微微起了波是的，我升起了一個“喜愛”的念想，緊接著的是“懷念
    這種波瀾震蕩開我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柔軟、模糊、混沌……
    我不想就這麽失去這個機會，我還沒有走進樓道裏，我還想再看一看……
    眼前的世界已經融化了，開始變暗，變得一塌糊
    “旋”我突然想到小光曾經告訴我的，“當要掉線的時候，要旋”
    怎麽旋轉？
    不管啦……不就是旋轉嘛！
    我生出了一個“旋轉”的念
    我感覺到我自己在飛速旋轉著，好像在一台滾筒洗衣機中被攪拌，好像被拴在繩子的一頭被掄起來，好像坐在一輛不停歇的360度過山車……雖然旋轉，但沒有眩暈的惡心，我隻是感覺到自己在“旋轉
    隨著我“旋轉”，眼前的情形似乎變回清晰，融化中的世界慢慢重新凝聚起來，視線模糊的物體邊緣漸漸銳利清澈起來，一切事物漸漸回到它們該在的位
    眼前的景象漸漸由模糊和抖動變得逐漸清晰，就好像我兒時看過的古老的需要用很長的天線才能接到信號的電視隨著天線的調整，電視機裏的畫麵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起我現在的感覺也是這樣
    隨著我回到夢中的“現實”——這個我曾經住過的這棟單元房的樓道門口的時候，我的“旋轉”慢慢地停止下來
    我不敢再升起任何念頭，不敢生發出任何情我試著去放鬆，回到一直以來的放鬆狀我向樓道門口看去，剛才還在的自行車不見
    我試著去接受這一切，因為我知道，我在夢一切的“不合理”其實都是合理
    我想走到原來的家裏看一我向樓梯上走，一階，兩階……一層，兩層……但第三層樓的時候，台階斷掉我能看到四樓就在樓上，但三樓到四樓的台階斷掉了，隻剩下露出鋼筋的破碎的樓
    我在想，我要怎麽上
    我要上去！
    不要有情緒，不要生氣，不要緊張，不要著我要試著接受這一切，因為這是在夢我要如履薄因為，一旦有激烈的情緒，這一切的海市蜃樓就會消
    我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小光說得對，觀察，但不要生念
    我抬起頭，看見小光坐在四樓上斷掉的台階邊沿，兩隻腳伸在外麵晃蕩著，漂亮的鞋子格外顯
    “你做得太棒了，哥們！加油！”他對我喊到，“好久沒有遇到像你這麽棒的”
    “謝謝！可是，兄弟，我怎麽上去呀？我想上”我對他喊
    “這是你的夢”他提醒我，“你的夢，你的世你想怎樣，就能怎樣記住，這是你的”
    “可是，沒有樓梯了”
    “我問你，你到底是想爬樓梯，還是想上來？”
    “我是想上來”
    哦，我突然明白他的意思我心裏想，我要上我上去，我要坐到他身邊，上去……
    一瞬間，我就坐在他身邊
    我也是雙腳蕩在斷掉的四樓地板外麵，嚇得我，趕緊把腿收回
    “對了嘛，哥們，你不是要上來你想要的東西不是走台階，而是上”小光拉著我站起來，“人嘛，經常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一開始，這個人想要達到這樣的一個終點，走著走著，他就忘了他的目標了，反而被各種岔路吸引……”
    我抬起頭，看到四樓到五樓間也沒有樓樓板斷掉了，破破爛爛地，鋼筋都露了出
    “我想上我想回家看”我對小光說
    “去吧，我等”
    於是，一念之間，我就站在五樓的家門我想在兜裏掏一掏鑰可是沒但想到我要進去看，我便推開門，進去
    家裏還是童年的樣一進門，是鐵腿的、紅色的油漆斑駁木質桌麵的折疊餐桌，折疊起來倚在牆門廳左邊是刷著綠色油漆的衛生間的木頭進入衛生間有一個小小的台再往前是滿是油煙和亂糟糟的廚房，紗窗上滿是油雖然髒亂，但廚房中滿是溫暖甜美的氣門廳右邊的最裏麵，是敞開的兩間臥室的木頭門，一間是我的，一間是父母
    兩間臥室裏，一切如記憶中的樣子——拉著很長天線的電視機，放在有玻璃櫃門的電視櫃桌子上壓著玻璃板，玻璃板下麵是一些看不清字跡的便條和模糊的照床上的蚊帳胡亂地卷著，被子堆在一牆上的掛曆，邊角已經泛黃
    這個角落，曾經有很多美好的回憶；那個地方，也曾經是童年快樂的記憶……似乎很多年的幸福場景都湧上心
    我徜徉了很久，不舍得離
    我努力讓自己不生念頭，但溫暖的淚水依然從眼角流淌
    我想，這周末回家和爸媽吃頓飯雖然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學，我已經一個月沒有回家吃飯，也有很多天沒有給爸媽打電話我很想他
    小光走到我身邊，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對我說：“你想見爸媽，就回去見”
    他仰起頭，看著天空感歎到：“現代的人呀，什麽祈禱啊，什麽崇拜呀，什麽信仰啊，都是假的，都是扯隻有家裏的父母，才是真正保佑你、庇護你、愛你、希望你好的連自己的親爹親娘都不管不顧，對自己的親爹親娘都不聞不問的人，現在真的是太多這世人啊，真是顛倒迷惑、迷惑顛倒，何時了哦~”
    我笑了笑，點點頭，說：“嗯，你說得我明天一早就給爸媽打個電話，周末回家吃個飯去，帶大萌一我媽最喜歡大萌”
    “是呀，其實爸媽想要什麽呀？不過就是說說話，知道你過得好，就安心”小光說，“話說回來，我推薦你的幾本書，都買啦？”
    “買了”我說，“不過還沒有”
    “嗯，看著書是好書，挺好玩的，但也別太當很多事，一人一個看你按照你自己的經曆，去觀察就好”
    “謝謝你，你說的很有幫”
    小光笑了一下，我們也沒再說話
    清早起來，我的眼角還是濕潤洗漱以後，吃過早飯，離上課還有一段時我跑到教學樓外的插電話卡的公共電話亭，給家裏打了一個電
    老媽接的電
    聽到我打電話，她還是很開心聽說我周末要帶大萌回來吃飯，她簡直是開心壞我都能感覺到她的笑容要從電話的電波中洋溢出
    聽到老媽過得很好，我也很開老爹一早就擠早班公交車去郊區的一個小區，辦理抵押貸款以及收房租的一些怹老人家的事業現在搞的真的是如火如
    中午吃過飯，我和大萌、喬安娜、王胡子、霍鷹五個人，找了一間沒人的教室開始密
    在等另外仨人的時候，我告訴大萌周末想帶她回家一起吃
    她紅著臉點頭同意
    先是喬安娜到了，然後是霍鷹，最後是王巨他抱著一大摞打印好裝訂好的資料，給我們每個人發了一
    “這是啥？”我
    “國內曆屆大學生數學建模大賽的真題和參考答案，以及數學奧賽、詹金斯國際數學與計算機大獎賽和nasa主辦的藍色星球杯數學建模對抗賽的真”王巨君一本正經的說，“很多資料都是從數學係和計算機係學長、特別是博士前輩那裏一個頭一個頭磕來”
    “非常了不起！”喬安娜伸出大拇
    我們也都點頭稱
    這次競賽，本質上就是一次生存淘汰三天之內，三道不知道什麽樣子問題，全球同步，能按時上傳解答方案、並能就課題的模型和方程的運算自圓其說，恐怕就已經非常不容易至於能不能排名靠前，我想，恐怕隻有靠老天爺的提攜了
    在這幾天裏，我們每個人都認真閱讀了這些複習材
    坦率的講，對於這些東西，我統統看不作為一個文科生，這些數學符號、公式和圖形簡直如天書一
    看到後來，幹脆放棄
    霍鷹比我聰明，王巨君比我有熱情，他倆的進境都比我霍鷹甚至已經用計算機數據庫程序嚐試著複原一些競賽題目中模型代碼，每天在宿舍裏敲著計算機，沉迷投
    我問大萌看得怎麽大萌也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其實我也看不太不過娜娜她有信心就好”
    我覺得她說得
    到後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躺在宿舍的床上看了一下午，看得我眼都花了，感覺這些怪模怪樣的數學符號一個一個的都扭動身軀跳起舞來，仿佛一堆火柴人一樣活了過
    不行了，算了吧，我要去食堂吃晚飯，然後四處遛遛，緩緩神
    大萌隨球隊去別的學校參加比賽了，很晚才會回我一個人吃完晚飯，就在學校裏瞎溜我想試著把腦子裏的事情放下，尋回一點清靜於是便在傍晚夕陽的餘暉中沿著小路散樹影婆娑，操場上歡笑聲和激昂的呐喊聲此起彼伏，然而這些似乎與我無關，疲憊感籠罩著我的全不知道是學習數學的壓力，還是這幾天夢境與現實的衝擊，總有一種無名的茫然感駕馭著我放棄了思考，信馬由韁，七拐八彎，不知不覺，居然繞到了學校最深處，就是鬼樓所在的地
    我嚇了一激靈，怎麽傍晚走到這個沒人出沒的地方來了，哎呀，得趕快逃
    於是，我回過頭，就想沿原路返
    突然，我不經意看到，從不遠處院子另一側的月亮門裏緩步走出幾個這幾個人中間，有一個特別顯眼的大光頭，油光鋥亮又大又圓的腦袋，光可鑒人——是校另外有幾個人跟著他，其中還有外國
    我聽到他們在聊天，於是在好奇心的驅使，悄悄轉到院牆的另一側，隔著院牆偷偷聽他們都在聊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