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世上本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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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謨先生張羅著,讓仆人們把弗裏曼的屍身抬走,再命人打掃樓我看到,他對弗裏曼的離世悲痛不看到我和王巨君,他用哀傷的語氣對我們說:“弗裏曼是我的家人,他的離開對我來說是巨大的損我們都很愛他,他是個好”
    我和王巨君也點頭,安慰他說:“請您節哀,保重身”
    愛麗絲也說:“爸爸,弗裏曼走得很安十年來,您一直善待他,這就足夠”
    突然,馬克·吉布森插話說:“休謨先生,說不定我能複活他”說著,他衝那三個駝背的老頭使了個眼
    “我們能做到”一個
    “這並不難,生命不過就是一堆數據載入一個設備,沒有什麽稀奇”另一個
    “他說得”第三個
    愛麗絲皺了皺眉,說到:“怎麽能這麽說呢?生命是無比神聖即使最偉大的神明,也無法隨意操縱生”
    “哎呀媽呀,她就是你女兒愛麗絲呀~”一個駝背老頭
    “長得真嚇人~我理解你說的,想要拯救你女兒的訴求”另一個
    “他說得”第三個
    “哼!”聽了這話,愛麗絲生氣地轉過身,搖著輪椅回書房王巨君趕忙跟上她,追著她進了書
    我聽到馬克·吉布森在勸慰休謨先生,說到:“您是讀過《翠玉錄》、精研卡巴拉說透徹了,生命不過就是那麽回事而肉體如同汽車一樣,弗裏曼的狀態不過就是生命力離開了肉體,也就好比是司機離開了汽我們隻需要把弗裏曼的靈魂召喚回來,重新安裝進汽車裏就可以了,這真的不”
    老淚縱橫的休謨疑惑地看著馬克·吉布森,又看了看圍觀的我突然覺得自己孤零零站在這裏,十分尷尬,趕忙對休謨先生說:“休謨老師,我還有事,先回去您忙家務事吧,我不便打攪了,抱請您多休息,注意身”
    離開的時候,我回過頭,看到馬克·吉布森指揮著人,把弗裏曼的屍體抬向樓道的另一我知道,那恐怕是通向地下洞窟的暗
    回到宿舍,門被從裏麵鎖我擰了半天,霍鷹才從裏麵把門打原來他正躲在屋裏擦
    我把剛才的見聞告訴他問我:“要不要咱們幹脆簡單處理,給馬克·吉布森腦袋上來一槍,然後咱們就回去?”
    “我總覺得似乎這麽做不但到底哪裏不妥,我也說不上”我糾結地說,“也許是我們不應該作為劊子手,執行奪走別人性命的行為;也許是還是應該多探究一下馬克·吉布森還有什麽隱藏的秘密”總之,今天已經做過一次劊子手的我,有些意興闌
    “嗯,也許你的想法是對”霍鷹說,“但我估計,如果我們不趁其不備刺殺他的話,到最後恐怕又少不了一場混戰”
    “盡量還是不要混戰的好,那三個蜥蜴人相當的厲”我說
    一直到吃完晚飯,王巨君才從休謨家回一進宿舍門,他就歡快地說:“愛麗絲又給我烤了紙杯蛋”說著,他又掏出一個大紙包,裏麵果然是香噴噴的紙杯蛋
    霍鷹笑著說:“王胡子,你倆這戀愛談得,跟小孩子過家家似”
    我問王巨君:“老王,你又聊出點什麽有價值的信息沒?”
    “有,那必須有~”王胡子高興地說,“我聽愛麗絲說,休謨先生聽信了馬克·吉布森的說法,在小河邊建起一個規模小一些的實驗室,用來測試設備的可行而馬克·吉布森正在宅邸下方的地下洞窟中,組裝一些更為古怪的機械設馬克·吉布森告訴休謨先生,想要治好愛麗絲,就需要建成現實流體化設他認為,愛麗絲出問題的地方,在於她所處的現實是流動的,不是穩定現在需要把愛麗絲固化到某一個現實中,所以,馬克·吉布森正在安置現實流體化發生”
    “就是咱們當時見過的那台大炮?”我問
    “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設備到底是什麽樣我也沒看但可以確認的是,馬克·吉布森一夥兒正在前院地下搞事”
    “可是現在神遊的話,靠近不了休謨大宅這所宅邸有個很強大的魔法陣,連那個雷格巴老爹那個級別的神祇都進不去,何況是”
    “這個我還真不清下次我再去跟愛麗絲問”王巨君說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打聽打聽,有什麽辦”我說,“另外,你見到馬克·吉布森的那塊綠色賢者之石了麽?”
    “那我哪能見得到?真要是見到了,還不給你榮回來?”王巨君
    想想也是,這就得托江南燕辦
    大萌這幾天和江南燕天天出去,哄騙那個總經理,耍得他團團甚至喬安娜又偽裝成小公主,出場了兩這丫頭看來特別享受演出的過程,用霍鷹的話形容,就是個“天生的騙子~”
    “不是騙子,”喬安娜一手叉著腰,另一隻手豎起一根手指,驕傲的說,“是詐騙大師!”
    他們玩得很開心,我卻有一點隱對於如何回到百年後,我還是有點擔心盡管我確實可以看到,連接百年後我們軀體的命運銀絲,比連接當下這個軀體的銀絲更粗,更結可如果按照原來的設想,斬斷當下這根銀絲,是不是就真的能做到回到原來的軀體中,我也沒有十足的把畢竟沒有做
    晚上,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進入震動的狀
    我對即將發生的一起充滿疑我試著去理解時間,生命與命運的關我又想起愛麗絲小姐說過的話,她形容我一會兒有智慧,一會兒又不像有智慧的樣我理解她的意思,我確實有一些經曆,但缺乏係統的知識,沒有形成經驗,更沒有人指
    我暗暗下決心,回到百年後的世界,我一定去德雲老師的圖書館,認真係統地學習神遊出體,禦夢潛行之類的理論和方
    我被腦子裏裝滿的胡思亂想裹挾,進入夢一刹那,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座古老的石橋之石橋懸於無盡的虛空之中,兩側沒有盡頭,粗糙的石磚鋪在腳下,沒有任何裝飾的石欄杆立在一旁,這一切仿佛都是被曆史遺忘的遺此時,夜色如幕,籠罩著整個世我感受到了濃烈的潮濕氣息,大氣中充斥著無形的壓橋下,沉睡著一條漆黑如墨的河流,它靜默無聲,卻散發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我的心髒猛地跳動,脊背冒出一層層冷汗,我感到恐懼在蔓延,如同黑暗在夜色中舞
    突然,腳下的石橋如同被巨力撕裂般斷裂,支離破碎的石塊像撒向四方的碎失去支撐的我,瞬間掉入了那條仿佛要將一切吞噬的黑河之在水中,我無法呼吸,拚命地掙紮著,如同落入陷阱的小動物般無河水無情地吞噬著我,仿佛是地獄的門扉在召在那一瞬間,死神似乎向我招手,無盡的恐懼浸潤著我的靈
    然而,在河水的裹挾下,我居然感覺到自己被衝向岸就在我已經準備放棄掙紮的時候,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將我救回了生死邊緣,將我拉回到了現逐漸地,我意識到,我竟然醒了過
    脫離了黑暗的夢境,我發現自己正站在教室的正中央,下麵坐著無數的看不清人臉的我突然發現,我是渾身赤裸,一絲不掛震驚之餘,我突然意識到,原來我還在夢
    這個想法一旦升起,整個場景再次變化,萬事萬物都如春雪般融化,坍縮,消最終我發現在自己正站在一個純白無光的環境
    這個環境是完全沒有色彩的,沒有變化,沒有波動,隻有無盡的
    一身白衣的小光,滿臉笑容的坐在一個白色的正方體盒子上,這回他腳上穿著的,是一雙白色的運動
    “我找了你好久,你這家夥居然跑到這個時間點來玩了,真是不好”他說
    見到小光,我突然有一種微微的感動,真的感覺離開原來的世界好久
    “你不是知道我一直在努力探尋如何穿越百年時光的嘛,德雲老師的路還是你給我指的,方法還是你提點我”我對他
    “你說得倒是對的,”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你做得很好呀,實現了你的想事情進展得如何?”他問
    “隻能說走一步看一步”我說著,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問他,“我遇到一個有趣的人,是個女孩子,名叫愛麗絲·休她和你一樣,在不同的人眼中,形象是完全不同心思越單純、越善良的人看來,她就越美麗;心思越惡劣、內心越黑暗的看到她,就看到的是恐怖和醜陋的形”
    “這有什麽奇怪的?”小光歪著頭說,“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嗎?”
    “為什麽說所有人都這樣呢?我覺得不是呀,比如我看王胡子,和小鷹看王胡子,都是一樣”我問
    “你怎麽知道,你眼裏的王胡子,就和霍鷹眼裏的王胡子,是一個模樣的?”小光反問
    “這個……”他這麽一反問,我倒是答不上來他說得對呀,我又不知道小鷹眼裏的王胡子,到底是什麽樣子“總歸差不太多吧,是個高大的男性,胡子拉碴,老氣橫秋的樣子……”
    “同樣是胡子拉碴,張飛和李逵長得就不一樣”小光笑著說,“人們常說,一千個人眼裏,有一千個哈姆雷”
    “那……要是畫出來,畫像應該能說明問題”
    “畫像不還是由每個畫家主觀操作的結果嗎?”小光繼續反問
    “那照相呢?”
    “哎呀,這個問題吧,你應該這麽看,”小光拉著我,坐在另一個白色的正方體上,慢慢地解釋說,“你想一想,你到底是怎樣理解‘看見’這件事的?”
    “用眼睛看見”
    “眼睛是由感光細胞組這些感光細胞收集到電磁波,轉化成為生物電信號,通過神經係統傳導到大腦腦神經元細胞接收到這些生物電信號,解析這些數據,設計出一個模型,架構起一個形象,渲染成為一個人這個過程完全是‘機械’的過程,如同電腦操作的過程一模一
    “你不覺得這點非常有意思麽?你的大腦明明就待在黑漆漆、一點光都見不到的腦殼中,隻能從腦殼前麵的兩個小洞看到反射進來的光影——甚至這都不是影子,而是被過濾、加工、轉化之後的電信然後,居於這個無光無色的洞窟中的腦子,就生出一些想法,一些看法,一些態度,喜愛也好,厭惡也罷,都是這個被鎖閉山洞中的家夥,從牆上的斑駁的影中獲得的結他根本就沒見到真”
    “你說得,好像是柏拉圖在《理想國》中談到的洞中觀火比喻?”我問
    “是先賢大哲們試圖用各種各樣的比喻、假說和故事來向世人揭露真遺憾的是,人類被語言這個枷鎖束縛,無法自由掙脫,隻能片麵猜測另一個人使用有規律的聲音作為媒介、傳遞出的詞匯和語句背後的體”小光說,“你看到的愛麗絲的形象也好,我的形象也好,王巨君的形象也好,都是你的腦袋在漆黑一片的洞窟裏,基於傳入的數據加工而成當然,如果你的大腦加工方式與別人的方式基本一致,獲得的信息源數據也基本一致,你倆看到的形象自然基本一但一旦你們每個人獲得的信息源數據不一致,加工過程也受到其他因素幹擾的話,結果肯定是千差萬別”
    “你這麽說,我有點懂”我說到,“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其實我們每個人看到的世界,隻能說是‘大同小異’的,並不能說是完全相同這是因為我們每個人獲取信息的源數據,比如視覺、聽覺並不完全相同;而同時我們每個人加工數據的能力也不相同,比如我們每個人所受的教育、思維的邏輯、好惡與欲求都各不相同——這最終導致我們每個人眼中的世界都不是真相,而都是‘自以為是’的主觀映像?”
    “你理解到了關鍵那麽,我問你,假如你想獲得世界的真相,要怎麽做呢?”
    “盡量減小主觀的影響,盡量加強客觀的……我想不出什麽合適的動詞來描因為主要描述了,就似乎是主觀隻能說,盡量客觀”我回到
    “你說得非常”小光說,“現實,與夢境,有什麽區別呢?其實沒有太大區現實與夢境,不過都是主觀的外化,感受的幻覺集合而隻不過所謂的現實,可能邏輯連續性更強一些;而所謂的夢境,隻不過是更多地表現為無邏輯的跳躍性而”
    小光停頓了一下,又說到:“所以,你看到的愛麗絲的形象,隻不過是她在這個宇宙中客觀的存在,在你腦子裏幻化出來的結果而唯一的區別是,她的形象比別人的穩定度低一些,變化度高一些而這是因為她的本體是一位來自更高維度的宇宙的生物,而此時愛麗絲不過就是投影;投影嘛,自然穩定度沒有那麽然而,王巨君的形象,難道不也是一樣的幻化的結果麽?隻不過就是王巨君的形象,穩定度稍微高一些而這一高一低之間的差別,甚至都不是很大的,畢竟依然還是人的形象嘛,又沒幻化出什麽別的物種”
    “這件事讓你一說,好像就變得很簡單的樣明明是極其罕見和不可思議的事情……”我笑著對小光說,“我又想起很久之前你對我說的,要客觀的觀察,不要輕易下結論,特別是要學著接受一起不可思議,要學著‘見怪不怪”
    “對呀,見怪不怪是很必要的呀~”小光笑著說,“世上哪有什麽怪事,不過就是人心自己幻化出來古怪的虛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