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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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無恙是張氏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曾任立義將軍宇文懷遠麾下功曹,素來知兵,於眾多張氏子弟中亦屬罕來到北疆後他迅速脫穎而出,武威左衛軍主呂雄亦是對其稱讚有此刻他抬頭望著銀光流轉的槍尖,先是愕然繼而在見到張寧不容拒絕的神色後,沉聲道:“諾!”他站起身來從兵器架上取一杆長槍,手腕抖動的同時朝前一步刺出,鋒利的槍頭立時發出厲張泰麵如土色,想要開口阻止卻正迎上張寧冰冷的目光,這股從未見過的冷漠令他頃刻啞然無“來吧!”張寧輕喝一聲率先舉槍刺出,直取後者腹心!見此張無恙凜然側身格擋,旋即緊握槍末,轉動間猛地下壓!他竟是欲借此強壓下幽芒!淩綽與斛律光都看得心驚,隻覺得自家都督出手狠辣,而這幢將也端得不簡單,招式間很是簡練利此刻張寧見狀不怒反喜,右眉輕挑間居然順勢鬆開手中幽芒,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中突然快步而上,一拳打在張無恙的胸膛上!砰!悶響中張無恙狼狽退出數步,顯然麵對著這突然一拳,他也很是措手不正當他還想舉槍時,幽芒卻在他抬頭的瞬間抵住了咽喉!原來一拳轟出的張寧動作不停,竟是在幽芒墜地前又一把將其抓住,方才有了眼下的致命一擊!張無恙頓時氣沮,丟槍跪倒在地:“我敗了!還請大都督責罰!”張寧將幽芒隨手拋給淩綽:“不過是切磋罷了,哪有什麽責罰!倒是你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輸嗎?”“呃……”張無恙下意識就將都督神威蓋世,武藝超絕之類的言語拋到腦後,凝聲想了片刻後緩緩答道:“都督一招一式毫不拘泥,乃是從生死一線的戰場上不斷錘煉所得的廝殺技藝,遠非我這死板的身手可以比”“你說的不”張寧頷首,他攤開右掌亦是略微濕潤的掌間老繭橫生,其上更有強拔箭矢時留下的道道深痕,哪怕是自己磨砂都隻覺得實在粗好在適才沐浴過,手掌還算潔淨,否則真就是與苦力的掌心無異放在旁人眼中恐怕實在難以想象,堂堂北道大都督,定北侯的掌心非但不是筋骨分明的潔白玉手,還粗糙硌人,布滿老“自入懷荒以來,吾日日苦練不曾懈怠,凡有征戰更多是身先士卒,隻為立起軍威法其中艱辛簡直不足為外人道如今麾下雖不缺猛將名將,可我始終未有鬆弛,就如你所言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縱然是有滔天權勢也不免隻是凡人一個,說不得哪支流矢、哪個摸到近處的小卒就舉刀要了你的腦”張寧沉聲說著,語氣並不輕鬆,場中眾人皆是屏“昔日逞凶北地的柔然可汗阿那瑰死了,國之幹臣李繼長死了,自立為王的破六韓拔陵、杜洛周、葛榮也死了!還有柔玄城下的中軍大將穆隆,這些人哪個不是聲威赫赫之輩,也都死了!所以我時刻提醒自己萬不敢鬆懈,定不能仁慈!”他緩緩合攏掌心負於背後,冷冷望向張泰等人:“而如今,竟是你們摸到了我的近處!”此話一出眾人皆是心中生寒,後背頃刻間被汗水所浸濕!張泰再也忍不住,開口叫道:“大兄…並非如此!”“哦?你是軍府司馬,而這些人也都權勢不小,更有軍中將校!你等無故聯合來此,又是意義何為呢?!”毫不掩飾的質問令張泰垂下頭去,好半晌才又澀聲道:“實為…族主所”“族主?”“的確如此…大兄欲取馬邑討伐國之逆賊,此雖是大義之舉,可族主尚在京師周遭皆是虎狼環顧!那爾朱榮更是嗜殺冷酷之人,若將其激怒…恐…恐使我族數百口無存啊!”張寧蹙眉,竟也不知該說什麽才長久以來自己以張氏嫡子身份行事,並借此招攬諸多豪傑才俊,比起那些出身寒門的將領來更是天生就使朝廷多出不少好感,這也讓他能夠憑借著軍功不斷晉升,以至今尤其是在兩府設立之初,府中官吏以及治下各地主官匱乏,缺少有才之士的投效,那時張氏族人的到來以及通過其前來的河洛世族幹才們,無疑是起到了雪中送炭之對於這個宗族,張寧逐漸知曉了其代表的含義,在這個世道下的重對於張泰,他漸漸有了很是親密的情感,將之徹底視作了自己的弟弟,在自己大婚之時那個狂喜醉酒的模樣更是不曾忘對於張無恙等才幹,在將之作為部屬的同時,還有著天生的好感,那是血緣所來的東至於遠在洛陽,隻存在於他人口中的族長張顏真,自己名義上的父親,張寧卻是沒有半分感大多數時候他都隻將其視作合作者…甚至說天使投資人更確切一些?!這也導致了在某些時刻,張寧會或有意或無意地將其遺忘,他太清楚一個世家大族在這個時代所能擁有的力量!太清楚張氏族人雖為己所用,但隻是暫時,或許在某個時刻某個人的一句話就能使其辭官而去,甚至是倒戈相因此他有時甚至會私心希望倘若張顏真不存在,或者就這般死掉就好了,自己堂堂正正結果張氏族主之位,便用不著會時不時為此心憂也正是這般,他方才會對今日張氏族人的突然聚集反應激烈,甚至視作是對自己的逼迫!他忘記了在京師洛陽,在爾朱榮的鋼刀之下還有著以張顏真為首的數百張氏族人!他忘了,可張泰、張無恙這些真正的張氏族人卻不會忘!在軍議上張泰欲言又止,就是在為此事心憂,但他難以公然開口隻得私下了,想要族中子弟的身份與自己相商,難怪他一直稱呼自己為“大兄”!念及於此張寧忽然間生出幾分羞愧,他自問並非是冷血之人,可為何遇事間第一時間皆是防備與遏製不住的凶意呢?難道這就是手中權力所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