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間，各衛軍沸騰異常，凡授軍號者無不昂首意滿，未得者捶胸頓昔日在廣牧立下戰功，如今已是積功升至武威右衛軍主的劉必，就在營中對多有抱怨的士卒吼道：“什麽先登、陷陣都是大都督念在他們往日功勳給的，有啥好羨慕的！昨夜大都督召俺去見，說要賜咱軍號，俺隻回大都督我軍寸功為立，若是受了憑白讓人瞧不起！不如待到來日咱們軍殺敵立功，自會再向大都督求一個軍號來！老子都想好了，就叫牧野！廣牧的牧，草原的那個野！”一番話下來自是引得眾將士紛紛叫好，連帶著對於已授得軍號的幾支衛軍竟也生出絲鄙夷劉必倒也痛快，安撫士卒後袒胸入將軍府，當眾領了兩鞭子以示自己胡言亂語後就策馬而如此一來諸將紛紛效仿，他們也是極其默契，幾日下來自家挨鞭子的事絲毫不曾傳於軍張寧也樂得見此一幕，唯有各州豪族世家看得是心驚膽毫不留情地懲治了身居要職的本族族人後，不但沒有引起太大波瀾，反倒是一眾將領紛紛出跳出用這般方式表了忠心！與此同時本是在家務農耕作的衛卒們也迅速集結，在各自直屬將校的統領下披甲帶刃，兩日一小練，五日一大都督府屬吏也與軍府從吏一同巡察各地糧倉，點數軍糧輜重，督促工匠日夜打造可運糧二十萬石的大車三萬輛，以及各類攻城器另一邊斛律金率驍騎右衛一軍、武威左衛一軍進駐範陽郡門戶武陽這般大張旗鼓行事自然引得北地側目，無數細作蜂擁而至隨即又迅速回轉各處，一時間天下皆知安北軍將取河待到巫日合雲風塵仆仆趕回之時，薊城中已然人聲鼎沸，就連尋常百姓竟也為此議論連連，說是瀛州哪個郡守秘密來信請降，定州某個大族又早已投效大都督，介時可為內應，縱然是市井小民，卻也說的是有鼻子有眼見此巫日合雲稍稍搖頭苦笑，然則不等他直奔將軍府，旁側忽有果攤橫倒，其上販賣之物頓時灑了滿“哎呀！”小販發出一聲驚叫，連忙撲趕上去拾拿，周遭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施以援手，亦是有人想要趁亂偷薊城雖是兩府所在，外有衛軍內有治安司日夜巡視，但到底是大治不久，遠未到路不拾遺門不閉戶之於是此刻的小販當是心急如焚，也不顧三七二十一就往巫日合雲身前擠來，周圍也是亂哄哄一見此兩名黑衛就要上前驅趕，巫日合雲卻是立即抬手阻見慣了安北城以西的混亂悲慘景象，眼前的生機勃勃卻是令他難以狠心打可就在這時，他察覺到左側似有人撞來，他立時謹慎投去目光，同時右臂也掌住了橫然則這樣的感覺隻是轉瞬即逝，當他視線掃過時卻見並無異狀，唯有些雙眼放光的孩童還在興奮叫嚷著朝前擠“有趣！”巫日合雲低聲嘟囔了一句，就在刹那間他的馬鞍中竟已多出了一張折好的黃打開觀瞧，他的臉色驟兩名黑衛覷見這一幕具都噤若寒蟬，隻暗惱自己為何未能覺察到異下個瞬間巫日合雲森然之音響起：“燕良，你記下這些孩童、商販的麵容！”“遲三玄，帶此令照會本郡郡府、治安司，請他們助黑衛徹查此間眾人底細！”兩名黑衛齊齊應諾，巫日合雲撥馬前行十數步後翻身躍下，將韁繩丟給小二後，入得酒樓尋了個臨街的位置坐不過多時，治安司與郡兵出現在街道兩側，逐步驅散無關人巫日合雲卻也不管樓下的雞飛狗跳，隻端起杯盞將其中黃酒一飲而盡，方才長長舒了口比起曾經給人的陰騖感，如今的巫日合雲似乎又回到了張寧最初見到他時，那老實工匠的模就連酒樓老板也未曾將其當做何等貴人，隻由得小二給他上了一碟花生，一盤羊肉，一盅黃酒便不再管，隻忙著去瞧街上的熱鬧隻是身處安北軍治下，享受著安逸生活的六州百姓絕不會知曉，安北城以西的原武川、懷朔之地，凡賊眾劫掠火並之事多是出於他手！就連三日前賊寇舉兵而起，欲要攻克孤懸的敦煌鎮，也是由他謀劃繼而向多方施力，以至最終推使筷夾起塊羊肉送入嘴中，巫日合雲閉眼咀嚼，不時發出嘖嘖的感歎待到將其吞下他這才睜眼輕笑道：“這肉到底比不了西邊！”數步外，店小二正伸頭向著街道上被圍住的商販不斷張望，他雖未完全聽清這客人越來越小的話音，卻仍是回過頭來沒好氣道：“客人這話當真好笑！難道不知大都督早有言令禁止宰殺耕牛和正當育時的牲畜？就你嘴裏這頭老羊都是俺們廢了好大勁兒才買來的，當時可是與好幾家鋪子相爭來著！”巫日合雲聽得對方略顯不敬的話音，也不發怒，隻是啞然失他像是聽到什麽，稍作等待後對那小二道：“勞煩你先往遠處去點兒，我有些話要跟朋友言”小二一愣心道這不就你一人嗎，可下一刻當真是有個其貌不揚，身段卻形如孩童的中年人氣喘籲籲跑上二樓，直直向著巫日合雲走見狀小二剛想稱奇，轉念間又覺得這客官當真摳得慌，既是要說些悄密之事也不曉得多掏些銀錢開個包房？不過他終究是心念著樓下的喧嘩，隻含糊應了聲就朝遠處走巫日合雲笑了笑，扭過頭對跟前氣喘籲籲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一番，這才道：“如此身形當真是天生該作咱這行！”中年人汗顏道：“大人說笑了…”“我可沒有說笑，難道適才你不是憑借著這身形混入那群孩童中，才將這信紙送到我鞍袋中？倘若真要論起來，倒是你先與我開這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