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淺兒溝之戰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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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個不長眼的!”竇泰吐出一口血沫,猶自罵他的甲胄已是被鮮血染紅,尚插在肩膀上的斷矛不但令其不顯絲毫狼狽,反倒更似一尊凶神邁步而來!數名親衛正持盾緊張的擋在陽季倫跟前,見敵將正朝著己方而來,其中一人禁不住屁滾尿流地叫道:“軍主快退!”陽季倫怒不可遏,反手拔刀將此人當場斬殺,猩紅濺了他滿隻聽他喝罵道:“再有臨陣言退者,立殺不饒!”見此情形無論是他周遭的親衛,還是正在竭力鼓舞麾下士卒的將校們具都凜然,他們清楚自家軍主已有戰死在此的意誌!而竇泰治軍從來不以章法或嚴謹著他更像是嘯據一方的群胡酋長,時常與麾下軍士角力比鬥,無人可以勝這也使得麾下軍士對他極為服膺,簡直視若神此刻部曲皆提刀隨他上前,用不著令旗與金鼓,哪怕是正在追殺潰兵的部曲也會及時停住腳步趕來,因為他們再清楚不過這位主將是何等脾非親斬敵將,不罷休!見敵將再度洶洶而來,陽季倫當即喝道:“放箭!”安北軍中早有定製,列陣時以少壯者居前,長者在後,撤軍時則是長者在前,少者在同時身高者持弓弩,身矮者持矛,力大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刀盾為前衛,後為矛兵,最後方是弓因而其部中成建製的弓手始終未有被潰軍裹一聲令下,箭矢密集射出如黑雲般驟然壓下,盡管雙方間的距離決定了隻有一箭之機,可也正因如此竇泰軍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數十人就已是撲倒在地,氣絕當場!更多的傷兵要麽痛苦跌倒,要麽強咬著牙仍是向前!竇泰則絲毫不懼,長刀揮舞間斬斷數根箭矢,此刻他距離陽季倫已是僅有二十步之遙!“殺!”“殺!”怒喝聲同時響起,又一場惡戰爆發!戰至眼下,目之所及皆是鏖鬥廝殺的雙方將士,以及滿地屍然而無論如何,斛律金等人都長舒了口氣,陽季倫終究是暫時穩住了局勢!隨著喊殺聲的再度猝然爆發,身處蘆葦蕩外的元修揮動馬鞭欲要率軍而入,這時王思政忽然一把拽住他的馬韁:“將軍且慢,此地恐有伏軍!”元修嗤笑一聲:“伏軍?不過是些蟊賊罷了!叛軍業已大潰,如今徒坐困獸之鬥,正是你我為國殺賊時,豈能耽擱!”竇泰破陣有目共睹,如今尚能見到其部曲在斬殺潰兵後源源不斷向前衝殺,這一點壓根做不得何況元修也是曆經數戰之將,豈會看不出前番陽季倫部是真的潰了?!說著他就欲雙腿夾馬,掙脫王思政的拖不料王思政卻是已拿定主意,死死拽著馬韁並不鬆手,口中猶道:“將軍,賊軍雖潰可氣焰竟不稍沮定有依仗啊!不如等裴英起所部先入其中,若是其未遭伏擊,我軍再入也不遲啊!”元修素來倚重王思政,見其又如此堅持,隻得無奈道:“好,某便再聽你一次!”王思政聞聽此言不由長舒一口氣,目光越過林立的軍旗望向數百步外的另一先前匯集的諸將中,如斛斯椿、侯景所部早早受到重創,已無再戰之而伏波將軍趙貴也因為在盧奴城中的決死廝殺而負傷,加之部曲亦戰損頗多,已然與前兩人那般退出此戰一於是此番前軍是以竇泰為主,元修、裴英起分列左太原王則親率本部,連同獨孤信、宇文洛生為中軍,高歡監守樂陽元修自覺前番攻戰時本部表現不盡人意,唯恐被爾朱榮所輕視,何況此刻殺入蘆葦蕩中的正是太原王愛將,親命的前鋒都督!哪怕桀驁的竇泰進軍前未曾與他通氣,他又焉能遲遲不進?眼下元修亦是極目眺望,忽見裴英起部旌旗晃動,前部士卒闊步壓入蘆葦蕩中!又耐著性子等了片刻,隨著數騎奔回,其也親率餘下部曲投入戰觀其旌旗與部曲舉動不緩不急,行進間氣勢昂然,顯然並未受到任何伏擊!於是元修回過頭下令:“傳令諸部,向前!”“將軍?!”王思政還待阻攔卻已是被兩名親衛推開,元修打馬而過,片刻後又返身壓低聲音道:“你可知前番曾有人進言,既然叛軍欲借地利阻擋我軍,不如一把火將這蘆葦蕩燒個幹幹淨淨倒也痛快?”王思政一愣,他還在疑惑元修去而複返,是否是回心轉眼下隻下意識答道:“這卻也不失為一條妙策!”元修亦是頷首,可他轉而低笑:“然而李尚書卻言說張寧既率眾與王爺為敵,王爺又興師而來,自當堂堂正正將其麾下大將擊敗!再以其首級巡行北地,以震懾不臣!介時必定眾城歸降,張寧亦會淪為孤家寡人!若是一把火下去,一切淪為焦炭反倒不能殺一儆百!”“這……”饒是自幼熟讀兵書,早早就入軍參讚軍務,王思政也是被這番說辭驚得啞口無他轉念想到太原王身經百戰,不會不懂這說辭的荒唐,可如今發生的一切又都說明這荒唐之語恰恰受到了采納!或許這本就並非是一場簡單的戰鬥,而是與朝堂局勢有著密切聯係,事關宗室、世家以及軍中豪強的武裝巡遊!太原王不禁要借此戰掃除張寧及其安北軍,更要壓服那些心懷叵測的河北豪強們!甚至是此刻己方軍中的某些將領!他需要一個足夠穩定的河北,以使他有著足夠時間率領真正的爾朱氏大軍蕩平青徐、河洛、關中之地!在這期間他不會允許這片土地上有任何人趁機崛起!哪怕是此刻正在為其效力的侯景、高歡等北地戰將、亦或是裴英起那樣的河東豪強、以及如元修這般的皇族宗室!清楚這一點,也難怪身為宗正卿的元修著急進兵了,也需哪怕是明知前方有伏擊他也會咬著牙踏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