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車內仍舊沒發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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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在泥濘的道路上艱難前行,車上三人人皆有心事,沉默不語。
    袁熙想的是,這亂世要是能提早結束幾年,應該會少死很多人吧?
    麴義在想,把自己從鬼門關拉回來的袁熙,到底還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東西?
    吳昭坐在狹小空間內,隨馬車顛簸搖晃的馬車,身體不斷和身邊的袁熙碰撞,讓她臉色緋紅,還好有斑痕遮掩。
    不過這些天來,袁熙屢屢能帶給她驚喜,從未曾顯露的才華,到對於一些事情不同認知,都讓吳昭心中越發觸動。
    她好像也漸漸習慣這種旅途了,甚至期望這樣日子,能多延長幾天。
    不過到了鄴城之後,這樣的日子再也不會再有了吧?
    她不知道,袁熙其實在竭力忍耐,免得袍服產生凸起被發現。
    吳昭長出一口氣,說道:“看來兗州這邊,事情沒有什麽大問題了。”
    袁熙笑道:“但願如此。”
    “但即使兗州的事情定了,也隻是成了一小半。”
    “下麵還有更艱難的兩步。”
    一是回鄴城說動袁紹,讓自己帶人去青州,伺機救出曹嵩一家,讓曹操進退兩難。
    二是讓曹操呂布劉備三方互相牽製,處於均勢,然後袁熙趁機幫袁譚打下青州,袁譚便能騰出手來幫自己攻打幽州。
    這兩件事做成,袁熙的名望勢力便會大漲,如果順利的話,袁尚便會感覺到威脅,想方設法讓袁熙過繼。
    至於借口,袁熙都給袁尚想好了。
    不孝。
    他在北新城的黑曆史,估計袁尚早已經收集了不少。
    至於袁譚,肯定也是樂見其成,會幫著推波助瀾。
    袁紹三子如果都在合力促成一件事情,過繼這事,不成也難。
    漢代以孝治國,袁熙想過繼,偏偏不能自己提這件事,隻能借助他人之手。
    這件事過於彎彎繞,但也隻有這樣,才能騙過所有的人。
    袁熙感覺緊繃的身體,此時才漸漸放鬆下來,陳宮和呂布皆非常人,一文一武,給他的壓力很大,他即使有後世的知識,應付起來也異常辛苦。
    尤其是麵對呂布,讓他時刻有種喘不過起來的感覺。
    他掀開車簾,看道路兩邊的田地裏麵,人們在打理著晚秋最後一波莊稼,算來也快收割了。
    但願呂布陳宮能夠對自己蝗災的預言上心,早些讓百姓把莊稼收了,免得蝗災爆發,顆粒無收。
    《三國誌》:“蝗蟲起,百姓大餓,布糧食亦盡,各引去。”
    這是後世194年發生的事情,呂布曹操交戰時發生了蝗災,兩邊都沒了糧食。
    這場兗州之亂雖不可避免,但推動其盡快發生,總比晚些發生要好。
    袁熙放下車簾,活動著脖頸,對吳昭道:“有你在真是太好了,陳宮那些問題甚是刁鑽,換做是我回答,早就露出馬腳了。”
    吳昭臉上一紅,說道:“能替公子分憂,是妾之幸事。”
    袁熙笑道:“我雖為袁家子,對青兗士族還真是不了解,你和陳宮說那泰山羊氏的事情,我都沒聽明白。”
    吳昭輕聲道:“是這樣的……”
    她輕聲細語解釋著,渾然不覺馬車顛簸,有多少年,她沒有這麽開心了?
    她的父親是當世大儒,所說經義,皆受士族追捧,別說異議,就是附和的少了,也會被人非議。
    曾幾何時,吳昭覺得,自己從小聽父親講經,耳聽目濡學到的事情,一定都是正確的吧?
    即使她經曆了丈夫新喪,父親被殺的慘事,也保留著士族的矜持和傲氣。
    直到被匈奴擄走,她才發現,她所認識的東西,並不是這個天地的全部。
    與士族高高在上看待天下百姓的姿態不同,她親曆過苦難,挨過餓,受過凍,裹著單薄的衣服,穿著破爛的鞋子趕路,才漸漸明白了生活的殘酷。
    一同被擄來的女子被隨意蹂躪踐踏,吳昭隻能無助地瑟瑟發抖,心中的認知開始逐漸崩壞。
    原來自己之前,都是在紙上談兵啊。
    她不得不承認,自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舍生取義,說的容易,做起來何其難?
    吳昭一方麵恥於麵對自己苟且偷生的想法,一方麵用僅剩的自尊支撐著自己,期盼著奇跡的發生。
    然後奇跡真的發生了。
    雖然她因緣巧合幫了一點忙,但是要不是袁熙親自帶兵過來,殺滅匈奴,說不定她早已經被擄走走,生不如死了。
    她快要破碎的希望,終於在沉淪中被救起。
    隨後她又再度陷入了迷惘。
    袁熙的家世在士族之中,也算是上上之選,按道理說,對方的想法應該和自己極為相似才對,但相處下來,吳昭驚訝地發現,對方和自己截然不同,簡直像是對立的兩麵。
    袁熙表麵上一副世家子模樣,想法卻和士族格格不入,這和吳昭完全相反,她雖扮做仆婦,但內心還是士族的想法。
    但吳昭不得不承認,袁熙在北新城做的很好,極得民心,比她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好。
    這和士族在百姓中散播的所謂名聲完全不同,平民百姓是真的發自內心擁護袁熙的。
    吳昭見多了沽名釣譽的士族,表麵道貌岸然,私下做著齷齪之事。
    難道真像袁熙素說,本應身負教化百姓,帶領其謀生責任的士族,卻幾乎都變成了對百姓敲骨吸髓的大賊?
    可自己最尊敬的父親,從來沒說過這些!
    是被自己視若楷模的父親錯了,還是袁熙錯了?
    如果承認前者,那自己這些年來,是不是路都走錯了?
    所以吳昭一開始不能接受,也不敢接受,但吳昭不甘心,她雖然痛苦,但她想知道答案。
    父親說過,成是正服,以道德民。
    吳昭想看看,袁熙的道是什麽。
    如果袁熙是對的,為了終結這亂世,她會秉持父親以身成道之義,全力相助。
    她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發現袁熙正靜靜看著她,她心中一跳,連忙低下頭去,輕聲道:“妾走神了,公子見諒”。
    袁熙微笑道:“你最近心思很重,是不是想家了?”
    吳昭鼓足勇氣,抬頭道:“我若想離開,公子會難過嗎?”
    袁熙想了想:“難過倒不會。”
    吳昭聽了,感覺心裏空蕩蕩的,胸口有些喘不過氣來。
    袁熙笑道:“因為我改了主意,不想放你走了。”
    吳昭心裏驚喜交集,麵上卻是不動聲色,橫了袁熙一眼:“那公子豈不是食言了?”
    袁熙哈哈一笑:“食言就食言吧,反正我也不是什麽好人。”
    吳昭喃喃道:“不,公子是個好人。”
    馬車重新陷入了沉寂,但有不知名的氣息在內流轉。
    麴義晃晃悠悠趕著馬車,往來路趕去,準備和之前的車隊匯合,進入鄴城。
    此時的北新城,袁譚正在腹誹袁熙。
    高覽不見了,袁熙留下個攤子跑了,自己帶兵練練手,本以為不會有危險,結果差點被白馬義從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