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話不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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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聽了太史慈的話,相視苦笑起來。
    還真敢說啊。
    要知道張角引起的黃巾之亂,至今是天下統治階級的夢魘,不僅對漢廷,更對天下士族豪強產生了極大的破壞和傷害。
    本來在當地占據大量土地,成為一方士族豪強,在天下大亂的洪流中,被蜂擁而來的黃巾軍隊和饑民將其家產和土地肆虐殆盡,而作為黃巾之亂的始作俑者,張角被全天下絕大部分士族視作仇讎。
    張角死後,黃巾之亂平息,世易時移,曾經和黃巾軍扯上關係的人,無論是士族還是百姓,都拚命隱藏和黃巾軍曾經的關係。
    但如今太史慈卻不加掩飾道出自己和黃巾軍的的關係,而且和其首領張角關係如此密切,萬一傳了出去,將來他的仕途,很可能會大受影響。
    袁熙也是沒料到太史慈這麽直接,搞得想補救都來不及,不由苦笑道:“親傳弟子?”
    太史慈搖頭道:“不算,受過指點,但有師徒之實。”
    袁熙問道:“為什麽後來離開了?”
    太史慈沉默一會,說道:“後來黃巾軍變了。”
    袁熙讚同地點了點頭,“確實。”
    “他們有改變天下的誌向和理想,卻沒有改變天下的思路和方法,所以無法約束本為反抗不公的人們,最後讓事態失控,從而走向相反的方向,本為拯救天下,最後卻成了天下的敵人。”
    “本來你們要對付的是擁有百千家奴的豪強地主,你們卻無法打敗他們,隻能轉而對付和自己一樣的百姓,那些豪強卻趁機收編你們壯大起來,成為了一方霸主,用伱們來升官發財,驅使你們謀取私利,將你們變成了兵匪。”
    “一念為善,一念為惡,中間隻隔了很薄的一層紙。”
    “作為一切起點的張角,雖然初衷是好的,但身為帶頭人,沒有給黃巾軍指出正確的方向,從這點上來說,是不夠格的。”
    “你懂什麽!”一直沉默的楊鳳憤怒出聲,“作為衣食無憂,搜刮民脂民膏的士族,你不配有資格評價他!”
    她奮力站起身,就要往袁熙這邊撲來,才走了三尺,身體就被牆上的鎖鏈拉住,“你懂我們什麽?”
    “你挨過餓嗎?”
    “你吃過人嗎!”
    “他隻是死的早了!”
    “再給他十年,你們這些混蛋,都會被吊死在城頭上!”
    袁熙愣了下,隨機失笑,“雖然我承認你說的有些道理,但在我看來,給他二十年,三十年也很難。”
    “畢竟這道路實在太過難尋,藏在荊棘叢生的山林中,需要經曆漫長的歲月,付出無數人的犧牲,才可能見到一絲曙光。”
    “不過確實是可惜了,多給他一些時日,說不定真能往前多走幾步。”
    “但世事就是如此無常,改變天下大勢的可能性,往往係於一兩個關鍵人物身上。”
    “而天下的洪流,因為沒有方向而四處狂亂肆虐,隻能造成破壞,甚至被人利用,完全和最初的意願背道而馳。”
    楊鳳本想下意識反駁,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完全理解,對方剛才這番話的意思。
    這凶虎到底想說什麽?
    她不由沉默了。
    陸遜站在眾人後麵,心道這還真有意思啊,剛到鄴城,就碰到這麽一幕好戲。
    本來自己欽佩的武將翹楚,卻有著曾投身黃巾軍的汙點,而出身世家大族的凶虎,聽這語氣,卻還頗為讚同黃巾軍的一些做法?
    然而這凶虎說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的部下卻仿佛習以為常,絲毫沒有露出害怕顧慮之色,包括剛剛成為袁紹女婿的趙子龍,可見其在眾人間的威信之高。
    他如此年紀,是怎麽做到的?
    這群人,很有意思啊。
    太史慈突然道:“除了公子和女郎,我想和這女犯說句話。”
    郭嘉一聽,便拉著趙雲和陸遜往裏走,“來來來,子龍,我給你引見下我剛收的徒弟。”
    陸遜心中吐槽,我什麽時候是你徒弟了!
    我還想看好戲呢!
    但他知道太史慈怕是和這黑山女犯有些不可宣諸外人的關係,當下乖乖跟著往裏走。
    郭嘉一邊走,一邊回頭道:“子義啊,你不要跟公子學壞了啊。”
    太史慈無奈的搖搖頭,郭嘉卻見孫禮還傻乎乎不動,趕緊把他拉走,“你愣了?”
    “還不趕緊進屋?”
    孫禮嘟嘟囔囔道:“溫侯女郎不也沒走…”
    郭嘉照頭一巴掌,“你和人家比什麽,說你不開竅,滿腦子榆木疙瘩!”
    “你要是有伯言一小半聰明,我早就傾囊相授了!”
    孫禮摸這腦袋,憤憤不平道,“嘁,有什麽了不起的,與其看書,還不如多砍幾個人頭…”
    郭嘉無奈,他也看出來了,楊鳳和張角關係匪淺,怕是在黃巾軍中地位絕對不低。
    不過更讓他高興的是,袁熙果然有造反之心,要是他一心扶漢的,倒讓自己有些失望了。
    這樣的天下,才有意思嘛!
    袁熙看了眼呂玲綺,說道:“有太史將軍在,我沒事的。”
    他知道呂玲綺怕楊鳳暴起發難,畢竟楊鳳太過危險,上次差點把兩人打出心理陰影,現在雖然是強弩之末,但誰知道其恢複了多少?
    太史慈說道:“慈知道此女和德州之死有關,故不敢瞞著公子。”
    他隨即苦笑道:“我懷疑她和師父有些關係。”
    袁熙點頭道:“我也猜出來了,剛才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過德州之死,元凶還是曹操,楊醜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是不是她主使,我倒還一直沒問出來。”
    楊鳳冷哼道:“一切都是我主使的,殺了我便是!”
    袁熙冷笑道:“連帶你帶的那幾百兵士?”
    楊鳳聽了,低吼一聲,往前又邁了一步,四肢的鐵鏈拉的筆直,連帶牆上固定的釘子也似乎鬆動,牆灰撲簌簌落了下來。
    呂玲綺見了,手上雙戟不由抬了起來,太史慈卻是上前兩步,擋在眾人前麵,對楊鳳拱手道:“女郎和大賢良師,是何關係?”
    楊鳳冷哼一聲,死死盯著太史慈,眼裏的凶光如同擇人而噬的惡狼。
    太史慈苦笑道:“看來師父並沒有和女郎提起過我的事情。”
    楊鳳咬牙道:“背棄黃天之道的叛徒!”
    “你也有臉稱呼他師父!”
    太史慈聽了,長歎一聲,“我早該猜出來了。”
    他深深一躬,“女郎怕是師父的女兒吧?”
    袁熙和呂玲綺麵麵相覷,他們猜到楊鳳可能來頭很大,卻沒想到是和張角有如此關係!
    張角兄弟三人的家眷,不是都死絕了嗎?
    兩人多少曾了解過太平道傳聞,據說張角女兒是太平道聖女,自張角死後便下落不明,怎麽會變成黑山校尉楊鳳?
    楊鳳對太史慈冷笑起來,“看穿我的身份,終於立了大功吧?”
    “這下子你怕是能封侯了?”
    “還真是阿父的好徒弟啊。”
    太史慈站直身子,轉身對袁熙深深一拜,“能不能用慈之官位,換小姐一命?”
    袁熙擺擺手道:“莫急,我還要仰仗子義,先把事情理清再說。”
    太史慈聽了,又對袁熙一拜,才轉向楊鳳道:“雖未謀麵,但慈曾聽先師提起過女郎之事。”
    “當年慈離開黃巾軍時,怕先師失望,故不告而別,沒想到不久之後就傳來先師逝世的消息。”
    楊鳳冷笑道:“然後你就趨炎附勢,投靠了士家大族?”
    “說來也是,四世三公子弟,一州之主,比阿父這種反賊,可是有前途多了。”
    太史慈沉聲道:“雖然先師去世,但慈即使冒犯也要說,公子是能改變天子之人。”
    楊鳳嗤笑,“憑他?”
    “他能為天下窮苦之人發話?”
    “別說笑了!”
    呂玲綺想要反罵,袁熙止住了她,對太史慈道:“你也看到了,我和她沒什麽好說的。”
    太史慈麵露苦澀,“那……”
    袁熙悠悠道:“子義放心,我暫時不會殺她。”
    他帶著三人走出門去,轉身對楊鳳說道:“眼下我不相信你,你也不相信我,實在沒有什麽開口的必要。”
    “我隻想說,這個天下,有時並不像你了解的那樣。”
    “大家都在尋找道路,我並不覺得你走在我的前頭。”
    他將門慢慢關上,然後啪嗒一聲,將鎖扣上。
    然後袁熙扭頭對太史慈笑道:“回去喝酒。”
    太史慈歎息一聲,“多謝公子好意,這下子我也沒有什麽興致了。”
    “等會我便動身返回廣陵,幫元龍先生安置臧洪,順便防止江東有變。”
    袁熙聽了,也是歎息一聲,拍了拍太史慈肩膀,“辛苦子義了。”
    “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妥善安排。”
    本來一場頗為熱鬧的宴會,卻因為楊鳳的事情,讓在場眾人心裏都若有所思,氣氛遠不像先前歡快。
    太史慈喝完酒,便起身告辭,眾人送到門口,太史慈翻身上馬,對著眾人一拱手,出聲道:“下次相見,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諸位保重!”
    郭嘉見太史慈冒著細雨,消失在長街盡頭,歎道:“子義也不容易啊。”
    袁熙出聲道,“今日之事,切勿外泄。”
    眾人紛紛點頭,太史慈和張角的關係若是暴露,不僅對其本人頗為不利,也會影響到袁熙這邊。
    趙雲也是一拱手,“雲也先告辭了。”
    他轉向袁熙,“幽州來了幾封急報,說邊塞不穩,我想盡早返回。”
    袁熙說道:“子龍這不是剛成婚?”
    趙雲答道:“拖得太久了。”
    袁熙應道:“也是,我也隨將軍一起動身,北新城也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
    趙雲一怔,“公子不是還未成婚?”
    袁熙想了想,說道:“明日便完婚,後日動身好了。”
    眾人無語,你還真是快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