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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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淵表麵上十分鎮定,但其實心急如焚,他算的很清楚,如今最多隻有半刻鍾,文聘那支軍就要追過來,在這段有限的時間內,他必須帶領曹軍突破晉軍的阻擋,不然便會全軍覆沒!
    所以他眼看對麵黃忠箭術精湛,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帶兵往前衝,不是他想和大將對戰,而是如今部下疲憊,他實在是派不出人了。
    想到這裏,夏侯淵咬牙切齒,這些年來,曹軍和袁熙大大小小也打過數十場大戰了,無論是從將領還是兵士,數目都是曹營占絕對優勢,戰場上常常出現數名曹將圍攻一名袁熙將領的情況。
    但冀州之戰迫使曹操把幾乎所有大將都派往冀州,包括打下益州的軍師司馬懿和大將樂進,這讓忙於穩定益州局勢的夏侯淵最初覺得,這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但隨後冀州傳來的詳細戰況,讓夏侯淵明白了形勢到底惡劣到了什麽程度,那凶虎竟然選擇不惜代價和曹營全麵開戰!
    冀州局麵越發惡化,最後曹操連發急令,把夏侯淵都調了回來,夏侯淵此時方才明白,這次雙方是要毫無保留進行一場決戰,以決定中原歸屬了。
    他走荊州通道出川時,已經猜到可能會有波折,但他他怎麽也想不到,除了劉備趁機攻打荊州外,甚至凶虎本人都在等著自己,而且還派了三路人馬圍追堵截!
    夏侯淵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詳的預感,眼下他已是瀕臨絕境,難不成今日要命喪於此?
    不行,自己要是死了,豫州曹休那邊也會崩盤,所以他絕對不能死,一定要逃出去!
    想到這裏,夏侯淵怒吼一聲,帶人縱馬前衝,將攔在前麵的晉軍士兵的陣勢衝的七零八落,密集的箭矢射在他身上的盔甲上叮當作響,衝擊的力道打的他胸骨隱隱生疼。
    但在生死危機下,夏侯淵反而進入了一種超然的狀態,戰場上敵我雙方的調動,都落在他的眼裏,下一步的行動軌跡,也都在他的心中一一標定,他不斷發出命令,讓部下持續撕扯對方的防線。
    曹軍如同一隻困獸,在網中左衝右突,而且這包圍網並不結實,隨時都有被利爪牙齒撕碎的危險,黃忠見了,也不得不打出十二分精神應對。
    他手中幾次想要拉弓去射夏侯淵,但動作卻屢屢被幾名專門盯著自己的曹軍弓箭手打斷,這讓黃忠異常鬱悶,對方這明顯是在特意針對自己!
    眼見夏侯淵越戰越猛,黃忠也是心裏嘀咕起來,這曹軍主帥怎麽這麽頑強,和自己之前對付的江東軍,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啊?
    其實夏侯淵可能是曹營之中,最適合扛起大旗的主帥人選了,除了其個人武力稍差外,其統帥能力,在天下名將中也是排得上號的。
    吳國自從周瑜死後,就再也拿不出能看的主將,黃忠這兩年打多了吳軍,所以遇到夏侯淵,一時間難以適應,但他腦子很靈光,他知道對麵的曹軍還有個致命的弱點。
    體力快要見底了。
    曹軍奔波了數天,中間根本沒有機會好好休息,經過這麽多場連戰,早已經是在透支生命,隻要自己擋下這一次衝擊,曹軍就完蛋了!
    然而下一刻,夏侯淵往旁邊拉開,讓出了身後一百餘虎豹騎來。
    方才他的偏將帶著這些精銳騎兵,在後麵休養回氣,隱忍了半個時辰,便是為了這一刻,隻聽夏侯淵一聲呼喝,這些虎豹騎如同猛獸出柙一般,以極為暴烈的姿態,瞬間撕破了晉軍的封鎖線!
    黃忠見勢不妙,隻得命令後麵的兵士合圍,同時命令弓箭手發箭,但魏軍此時完全無視這些箭矢,隻是一個勁地往前衝,連帶著後麵的不少益州兵也跟著突了出來,稱徹底衝過了晉軍的封鎖線!
    黃忠見夏侯淵也隨曹軍衝了出來,氣的大罵一聲,趕緊聚攏兵士追趕,但他眼看夏侯淵就要衝入東側的密林,要是其分散逃走,自己就很難再追上了!
    夏侯淵看著滾滾人流,心裏長長舒了一口氣,自己終於是成功了!
    隻要衝入前麵的密林,之後的事情,就是各安天命了,能跑的了多少,就全看運氣了。
    夏侯淵眼見最前的虎豹騎已經快要衝入樹林,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容,然而下一刻,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密集的箭雨從林中射出,將前麵的虎豹騎齊刷刷射倒,間或還有竹筒扔了出來,見後麵的兵士炸的人仰馬翻,亂做一團。
    夏侯淵渾身冰冷,文聘軍?
    對方怎麽會來的這麽快?
    不可能啊?
    後麵追趕的黃忠本來心急如焚,此時卻是大喜過望,他知道文聘軍是沒有爆炸竹筒的,這應該是三路之中,最先引火燒山的陸遜軍!
    黃忠猜的沒錯,陸遜被夏侯淵突圍後,知道自己在後麵追是追不上的,他在地圖了算了半天,決定賭一把,直接到麥城東邊的樹林裏麵埋伏。
    事實果然如同陸遜所料,他猜對了夏侯淵的逃跑路線,將其堵個正著,正在突圍的魏軍猝不及防之下,當即損失慘重。
    夏侯淵見了,知道這是最後一道關卡了,便大聲喝道:“林中無法放箭,全部突入密林,然後分散突圍!”
    “我來斷後!”
    他的話給了即將崩潰的魏軍希望,大批魏軍呐喊著衝入樹林,向未知的敵人衝了過去,而夏侯淵則是硬生生調轉馬頭,想要迎擊追趕而來的黃忠。
    黃忠見了正中下懷,手中弓箭連發,將夏侯淵身邊的侍衛紛紛射落馬下。
    夏侯淵卻隻是為了拖延時間,他眼見大部分人都衝入了密林,知道黃忠不可力敵,在和手下射光了箭之後,果斷就要跟著衝入林中。
    然而此時崩的一聲響,他的戰馬被黃忠射中,箭矢深深沒入馬股,戰馬嘶鳴一聲,就要直立起來。
    夏侯淵一摸腰間箭筒,還剩下一支箭,當即彎弓搭箭,反身就射。
    這一箭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正對著趕來的黃忠眉心射去,黃忠此時已經追到了十幾步之內,眼見箭矢飛來,連忙仰頭躲避,箭矢卻是擦著他的臉頰飛出,拉出一道血槽。
    黃忠痛叫一聲,下意識彎弓回射,這一箭在吃痛之下,力道極足,點射飛出,噗地一聲射入夏侯淵側腹。
    夏侯淵慘叫一聲摔下馬來,他眼見黃忠提刀衝來,身體卻絲毫無法動彈,然後意識消失,什麽都不知道了。
    他的部將見了,紛紛要衝過來報仇,卻被黃忠帶領手下殺了大半,餘下的人見事不可為,皆是竄入樹林逃走。
    陸遜在樹林裏麵帶領兵士阻擋,奈何曹軍跑得七零八落,陸遜雖然竭盡全力,但還是有一小半人借著密林遮掩逃走。
    不過這一戰,數萬曹軍隻逃出去了數千,剩下的或者戰死,或者投降,荊益兩州的曹軍勢力就此遭遇了嚴重打擊,隻怕之後荊州方向很長一段時間裏,曹軍再也無力主動進攻了。
    消息傳到夷陵,坐鎮的袁熙大喜,曹軍折了這麽多兵馬和主帥夏侯淵,下一步他便可以將荊益防線交給劉備,自己專心去豫州拆曹操老家了!
    他對呂玲綺道:“發令整軍,隻等伯言他們回來,咱們便返回壽春,攻入豫州!”
    呂玲綺聽了,笑道:“夫君不要荊州了?”
    袁熙說道:“不要了,剩下的荊州部分,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留給玄德公去打也好。”
    呂玲綺笑嘻嘻道:“真不是為了蔡夫人?”
    袁熙頭痛道:“我是那麽主次不分的人?”
    “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打敗曹操,豫州對我來說重要多了。”
    “而且如今還有半個月就是深秋,豫州雖然可能拿不下全部,但是拿個汝南問題不大,隻要提前埋下這顆釘子,曹營來年便會難受無比,對冀州的支援也會大大減弱。”
    呂玲綺道:“冀州那邊,今年算是無法分出勝負了,不過要打好幾年吧?”
    “夫君也倒是心大,敢放手給幾位軍師主持大局。”
    袁熙說道:“孔明他們坐鎮,我倒是很放心,我親自去,也不會做的更好。”
    “冀州之戰,是曹營拚盡全力,絕對不會退讓一戰,我雖然做出了全麵進攻的姿態,但其實我的心裏,是不太願意把曹操逼太緊的。”
    “畢竟他往裏填的兵士人命,大部分也是冀州人啊。”
    呂玲綺道:“這便是所謂的投鼠忌器了吧。”
    “夫君怕不是在等曹操病死?”
    袁熙失笑道:“還是你最了解我。”
    “沒錯,曹操要是現在死了,可能對冀州是傷害最好的結果了。”
    “不過這種事情,誰說的準呢。”
    他和呂玲綺並肩走出屋子,院子中的黃葉正隨著秋風簌簌落下,袁熙見了歎道:“又過了一歲。”
    “有時候看著春去秋來,年華逐漸老去,也不知道咱們的壽命還有幾何。”
    呂玲綺嘿嘿笑道:“夫君想要悲秋論詩,得去找甄夫人蔡夫人,找妾可是對牛彈琴了。”
    “妾從北地長大,那時候朝不保夕的,隻知道趁著年輕,能做些想做的事情,便心滿意足了。”
    “夫君說的那句詩,人生.什麽來著?”
    袁熙笑了起來,“人生得意須盡歡!”
    他豁然開朗,也是,扔掉包袱輕裝上陣,才能走的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