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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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曹操府邸,司馬懿拜別鍾繇荀攸,在一眾家奴兵士的護衛下,向著城頭而去。
他倒不是非得將日程安排的這麽緊,而是司馬懿覺得當前城裏的情況,相比於家奴,自己處在戰場上兵士環衛之中,反而更加安全些。
沿途馬車上,他就已經把備好的甲胄套在身上,最後戴上頭盔,將全身遮的嚴嚴實實。
司馬懿做人一直極為謹慎小心,但最近這些日子以來,他參與的事情,卻讓他心驚肉跳,夜不能寐。
他其實並不情願參與到世子之爭中去,但鍾繇卻是根本沒有和他商量,便將他綁上了潁川派這座戰車,還逼得他被迫納投名狀,讓人拿捏住了把柄。
司馬懿思慮過後,認為自己根本沒有置身事外的選擇,但他又不想被潁川派推出來擋箭牌,所以他采用了反其道而行之的極端行事手段。
就像主動派出家奴,將自己和潁川派深度綁定,以及剛才在曹操麵前的表現和反應,都是司馬懿早考慮過的,為的就是給曹操造成一種負麵和正麵交互的印象。
即他是個有辦事能力,但行事莽撞,有性格缺陷,且和潁川派並不是一條心的人。
這樣的人,是無法走到前麵成為一個派係的主心骨的,這種人即使忠心,也會因為能力太強,也會被曹操猜忌,比如現在的鍾繇。
司馬懿動用家奴前,便預測到這事情遲早會被曹操察覺,最後追溯下去,便會到了最初的主謀鍾繇身上,這其實也是對鍾繇行為的一種報複,所以司馬懿當初才會那麽痛快答應。
至於鍾繇會不會因此受到曹操猜忌,那就要不是司馬懿所能決定的了,他現在想要做的,便是將別人推到台前,自己扮成一個冤大頭,同時尋求往上爬,得到足以自保的力量。
畢竟司馬懿心中,隻有自己本人才是能夠信任的,其他無論曹操亦或曹丕,都不是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對象,尤其是曹操性格反複無常,殺了那麽多舊日好友,司馬懿可不想哪天糊裏糊塗死去。
司馬懿不知道自己刻意營造出來的形象,在曹操眼裏是什麽樣子,他也做好了一旦事情不諧,就想盡辦法腳底抹油的打算,畢竟什麽都不如自己性命重要!
他聽了聽城外風聲,發現晉軍並沒有在攻城,於是一路上了城牆,卻發現原本城下密密麻麻的投石車已經被拆除大半,頓時驚訝起來,晉軍這是要撤軍嗎?
但他聽完軍士們訴說後,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晉軍是清晨的時候拆除掉投石器的,而且並沒有離開鄴城外圍,而是應該去找其他人去了。
司馬懿沉思起來,到了中午,他的疑惑終於是得到了解答,城外遠遠有一支軍急速奔來,打的卻是曹軍旗號。
等到了城下,前軍有將領出來,司馬懿核查過印信後,發現竟然是防守東路的曹洪回來了。
他趕緊命人打開城門,看到入城的兵士皆是疲憊不堪,便拉住個偏將,小聲問道:“東線發生了什麽?”
那偏將卻是認得司馬懿的,便低聲道:“晉軍在東線集結大軍,將軍寡不敵眾,隻得退回。”
“張繡將軍下落不明,樂進將軍受了重傷,如今在和李典將軍呆在東武陽城,曹將軍聽說鄴城告急,便先行回來解圍。”
司馬懿聽了,心內吐槽解什麽圍,東線全都丟了,這隻會讓形勢更加惡化吧?
而且最離譜的是東路本來將領雲集,但如今隻有曹洪一人回來,這是被打成什麽樣子了?
他出聲道:“晉軍很多?”
那偏將連連搖頭,“太多了,根本打不贏!”
“曹將軍來了,軍師自便。”
說完他甩開司馬懿的手,重新回到隊伍裏麵,司馬懿就見曹洪騎在馬上,身上甲胄滿是血汙,一臉陰沉不甘,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他經過的時候,竟然沒有注意到司馬懿,就這麽策馬走了過去。
司馬懿如今想的是曹洪這一路失守,晉軍必然趁勢西進,攻打於禁駐守的中軍,到時候隻怕於禁腹背受敵,要吃個大虧啊。
他想了想,卻沒有上去打招呼,反正曹洪回來是要見曹操的,讓他們自己去商量吧,反正城內還有鍾繇荀攸,有時候太聰明了不好,遭人恨啊。
果然不出司馬懿所料,曹洪進城後一個時辰,便有探子帶著急信從城裏奔出,直接往北路於禁所在的防線而去。
但已經是晚了,司馬懿從城門洞裏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聽到了幾個消息。
一是城內又有兩名官員將領遭到刺殺,其中一名還是昨日跟著曹洪入城的,因為得令休整一天,便去城中找伎女作樂,結果被人刺殺在後巷裏。
司馬懿聽到後暗自慶幸自己選擇明智,這肯定是凶虎的刺客,鄴城都圍成這樣了,對麵肯定是雙管齊下,內外一起發動,這鄴城根本沒有守住的希望!
其次就是鄴城北麵一百餘裏駐紮的於禁,於昨天晚上被東邊過來的晉軍突襲,隻得邊打邊退,已經到了鄴城北麵數十裏處,曹仁曹洪已經帶兵出去接應了。
司馬懿算算時間,猜測這支晉軍應該就是打敗曹洪的那一支。
任何一條防線的收縮,都會讓旁邊的友軍造成極為被動,曹洪便是光顧著自己退,結果坑了於禁,隻怕他在曹操麵前,很難解釋這次失敗了。
而且於禁要是再敗,最安全的西線隻怕也會出問題,司馬懿記得那是曹真馬超防守的地區,晉軍打退於禁後,應該不會放過這機會,怕是會一鼓作氣包抄過去。
想到這裏,司馬懿心頭越發沉重,晉軍好像在短時間內實力攀升了一大截,連夏侯淵曹休這樣的曹魏中流砥柱都戰死了,曹氏真的還有希望嗎?
司馬懿望著一片狼藉的城下,心道要是曹真再退回來,隻怕鄴城棄守,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正如司馬懿所料的那樣,袁熙在擊退了曹洪後,並沒有趁勢攻擊東武陽,而是令魏延黃忠向西橫插到中路,攻擊於禁的營寨後方。
不過於禁倒是經驗豐富,先前在沿途設下了大量崗哨,他這一招是為了應對晉軍無處不在的氣球偵查而做的,卻沒有想到此時發揮了作用。
在魏延黃忠離著還有幾十裏時,樂進便得知後路有變,第一時間放棄營寨,全速往鄴城方向退走。
此時和於禁對峙,尚未得到消息的張徐晃一頭霧水地見曹軍急速退走,才反應過來,當即帶兵急追,但於禁早就做好準備,在一番拉扯之後,成功從將要合攏的包圍圈中逃了出去。
張徐晃等人見功虧一簣,隻得趁勢猛攻一陣,殺了不少來不及跑的曹兵,直到魏延黃忠趕來。
兩路將領會合後一路進逼,到了鄴城北麵四十裏處方才紮營,張問起袁熙下落,才知道袁熙去諸葛亮去了。
張問道:“大王有沒有和兩位說接下來如何做?”
魏延開口道:“主公說了,若是擊退於禁,可以像中路一樣,分兵去西路抄曹軍後路,雖然對麵應該會有防備,但可以將其逼往鄴城,為日後決戰做準備。”
“而我等兩人則是駐紮於前,構築防線,預防曹軍反撲。”
這個命令也是合理,魏延黃忠的兵士也算是打了好多天仗了,皆是疲憊不堪,防守尚可,但是進攻卻是已經力有不逮了。
張徐晃商量一陣,決定由徐晃領兵去幫助西路的高覽,張則是去馳接應袁熙諸葛亮那一路。
張帶著上千騎兵,一路往東南方向奔去,足足跑了一天多,才趕到鄴城東麵,袁熙大營所在。
張趕入營帳,上首袁熙正在和諸葛亮陸遜兩位軍師說話,見張遼進來,便笑著迎了過來,拉著張遼的手道:“義辛苦了。”
張謙道:“主公謬讚了,打了大半年,寸功未立,隻將戰線推進了百十裏,而主公卻是轉戰三州,拿下了曹魏大將頭顱,吾等皆不能及也。”
袁熙笑道:“義不用誇我,要不是你們牽製住曹軍主力,我也沒按那麽容易成事。”
“而且這次我有新收的兩員大將魏延黃忠相助,此二人皆是當世英才,如今我麾下將領人才濟濟,已經完全可以壓製鄴城了。”
“接下來我要做的,就是一刻不停息,發動持續不斷的攻勢,將鄴城外圍的曹軍全部擊潰!”
隨著袁熙軍營裏麵一條條命令的發出,整個魏郡乃至全冀州的晉軍都行動起來,各個州縣派出的兵士和輜重隊伍,如一條條直線向鄴城方向延伸,如今他們已經不怕曹軍的虎豹騎截斷糧草路線了,因為所有的虎豹騎都已經被壓縮在了鄴城西麵的地區。
而鄴城的其他三個方向,皆是被大片的壕溝地帶布滿,根本不適合騎兵發揮,虎豹騎也隻能被迫下馬投入步戰,不過他們本來就有相當一部分是重步兵,所以尚能應付晉軍攻勢。
但曹軍卻沒有想到,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裏,晉軍的攻勢就沒有停止過,他們趁著入冬前的最後這段時間,開動了所有挖地機,將塹壕活生生挖到了鄴城外圍十幾裏處。
這個時候外圍的於禁曹真等人已經沒有足夠空間建立營寨了,隻能被迫退往鄴城西邊駐紮,將鄴城外圍空了出來,用城牆阻擋晉軍的進攻。
這半個月來持續不斷的攻防也極為慘烈,雙方十幾支部隊在方圓百裏的範圍內持續廝殺,短時間內就有數萬人傷亡,而且打著打著,依靠關中和潁川這兩條線的曹軍後勤,已經是捉襟見肘了。
此時諸葛亮指著地圖,對袁熙道:“主公,這幾日便是攻城的最好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