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高人你真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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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時節雨紛紛。
    不過,這回清明節的雨同茱萸一個德行,忽然間就沒了耐心,隻下了一個來時辰就停了。搞得路上的行人都沒來得及斷魂,牧童沒來得及指路,杏花村的酒家也沒多做幾單生意。
    不過這對賈璉來說,倒是件好事。
    他腳上那雙青緞粉底小靴可是布底兒,踩了水就打滑,再沿著青石板的台階登鶴望山,隻怕少不了一步一磕頭。
    這麽恭敬的大禮,“鶴山書院”的山長書友先生未必受得起。
    .
    今天從林宅出來的六個賈璉裏頭,隻有奔“鶴山書院”的這個是真的,剩下的,是茱萸和“俗不可耐四金剛”假扮的。
    不過讓人額外的是,似乎那五個賈璉都比真賈璉像賈璉,所以那五個賈璉都有人緊緊跟蹤而去,就隻有這個身穿布衣的真賈璉沒人搭理。
    搞得賈璉屬實非常難堪,恨不得追過去給那五個跟蹤的笨蛋一人一個大耳帖子。
    但後來轉念一想,這五個笨蛋最後肯定要淪為茱萸的玩物,拿可就絕對不止大耳帖子這麽簡單,心下頓時安慰了一些。
    善念一起,賈璉還暗中祝福了一下那五個跟蹤狂,祝他們運氣好,能趕上茱萸玩兒累了的時候。
    .
    鶴望山山勢平緩,沿著山道拾級而上,沿路都有一條泠泠叮咚、潺湲不絕的清溪相伴。
    中途溪澗落差變大之處,便形成一道道飛花濺玉的瀑布,一路上水汽氤氳,清新之氣沁人心脾。
    賈璉一路走,一路讚歎。少頃,又聽得遠遠傳來幾聲曠遠悠長的鍾聲,更不由得由衷讚歎:
    “好個靈秀之地!”
    及至走到書院門口,賈璉已經在茂林、修竹、清泉之間洗淨了凡俗塵心,竟生出些“若不立刻拿出聖賢書來苦讀,便是人生罪過”之感。
    原本以為如此大名鼎鼎的書院應該規模很大,卻不料隻有一個低矮的竹門,門上一塊木匾,其上用墨筆大書空靈俊逸的“鶴山書院”四字,竟然連漆都沒上。
    竹門大開,也無人看守,賈璉一路走進來,連個過來阻止或者盤問的保安錯了,應該是書童)都沒有。
    進門來,迎麵便是一片鬱鬱蒼蒼的紫竹林,林旁有一鬆一石,石上刻著一詩:
    一雙幽色出凡塵,數粒秋煙二尺鱗。
    從此靜窗聞細韻,琴聲長伴讀書人。
    穿過紫竹林,便是幾間青瓦灰磚的房舍,掩映在一片草木蔥蘢之中。
    院中打掃得很是幹淨,但沒人。
    探頭進屋裏,打掃得更幹淨,書、琴都在桌上,但還是沒人。
    賈璉正納悶,忽然聽見一間房舍後麵有掃帚掃地的聲音,趕過去一看,見是個年過七旬的布衣老者。
    哎喲謝天謝地,走了一路,可算是見著活人了!
    賈璉激動地朝老頭笑著一揮手,老頭隻是翻了翻眼皮,然後繼續低頭掃地。
    .
    高人!這一定是高人!
    而且還一定是掃地僧級別的高人!
    那須發皆白的外表,那悠然自得的神情,還有猛然看見賈璉時、那毫不吃驚的反應,絕對是一代宗師的派頭。
    於是賈璉趕緊整理了一下衣服,走過去先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然後才道:
    “在下金陵賈璉,請問老丈……”
    賈璉還沒說完,“宗師高人”極為不耐煩地大聲道:
    “老張回家上墳去了,今天沒在!”
    老丈?老張?這什麽耳朵啊!
    .
    賈璉還沒惱,“宗師高人”自己倒惱火了,狠狠將手裏的掃帚用力揮舞起來,把地上僅有的幾片落葉揚起幾個起落。
    “高人”不解恨,氣哼哼嘟囔道:
    “大清明節的,給老張放假,不給我放假!
    短棺材小畢揚子!”
    賈璉能聽得懂蘇白,也知道這最後一句話罵得很是下流——這淨出全國高考前三名的著名學府,這宗師也……也太接地氣了吧?
    賈璉嘴角抽了抽,重新鼓起勇氣,繼續道:
    “請問……”
    “問什麽問!你是誰啊就有臉問!
    三個月沒發工錢了!皇上家還不養餓兵呢!
    要不是因為山長是我本家的四爺爺,我早就不幹了哩!”
    .
    原來眼前這位暴躁老者不是“宗師高人”本人,是“宗師高人”本家的大孫子。
    靠!真夠孫子的!
    不過,這暴躁老頭看著得快八十歲了,本書院的山長是他四爺爺……
    好家夥,那位書友先生少說也得一百多少歲啊,這是什麽神仙書院?
    要不開個“養生學校”吧,專門傳授養生秘方,估計比培養學生還賺錢。
    .
    暴躁老頭看賈璉望著自己發愣,火氣更大,舉著掃帚像轟雞鴨似地把賈璉往外趕:
    “出去出去!賊特兮兮的,不像好人!”
    賈璉被他一路趕到大門口,迎麵差點和一個牽著驢的中年人撞個滿懷。
    倒是暴躁老頭一見那人,頓時跟變了個人似的,立馬恢複了方才賈璉初見他之時的平和氣度,寵辱不驚,上前規規矩矩一揖到地:
    “小朱子給嚴老爺見禮。”
    小朱子?
    嗬——這快八十的老大爺,自己給自己的稱呼可真嫩啊。
    那個被稱作“嚴老爺”的人中年人倒不以為意,顯然早已習慣於此,隻問:
    “這是怎麽回事?你趕他作甚?”
    小朱子大爺規規矩矩躬身答道:
    “回嚴老爺的話,書院的人都不在,這人就趁機鬼鬼祟祟進了書院來,也不遞名帖,又不說來曆,所以才轟他出去。”
    把賈璉氣的!我一上來就說我是“金陵賈璉”,這老小子怎麽一嘴瞎話啊!怎麽長這麽大歲數的?
    .
    嚴老爺轉頭打量賈璉,見這個二十歲左右的俊秀年輕人雖隻是一身布衣,卻難掩人物卓然,氣度不凡,便向賈璉一點頭:
    “請問怎麽稱呼?”
    賈璉趕忙施禮道:
    “在下金陵賈璉,來拜會書友先生。”
    那人見賈璉施禮的動作行雲流水,便知他家教極好,一笑道:
    “我姓嚴,名炎,巧了,我也是來尋書友先生的。”
    這回,寵辱不驚、耳音極好的小朱子大爺極為有眼色地不問自答:
    “嚴老爺,今日清明,書友先生帶著一眾弟子去了‘林泉高致’,要到下半晌才回來。”
    .
    賈璉咧嘴一笑:
    “他們都到‘林泉高致’給你湊這三個月的工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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