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楊慕一身盔甲，跟在同樣身穿盔甲的楊承恩身後，策馬去了軍營十裏地外的山穀。
    這山穀綿延起伏，下雪之後更是銀裝素裹，雪地裏尋覓食物的小動物聽到馬蹄聲，受驚而逃。
    山穀越往裏走，越是崎嶇難行，再加上下了雪，就更難行走。
    楊承恩帶著楊慕，走了很久，一直到了一處狹窄之處，一轉馬頭，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山坳。
    山坳入口處立著一塊大石頭，上麵寫著“山中有虎，切入進入”。
    楊承恩給楊慕解釋道：“唬人的。”
    山坳裏到處都是被雪覆蓋的枯草，楊承恩下了馬，牽馬而行，楊慕緊隨其後。
    在一片枯燥中，有一不起眼的山洞，二人鑽了進去。
    初極狹才通人，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楊慕站在洞口邊，看著眼前一幕，有些愣神。
    她以為能看到桃花源呢，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一處軍營。
    山洞的出口在半山腰處，而軍營在穀底。
    整齊的營房，平整的訓練場，架子上寒光閃閃的兵器，還有空中飄揚的戰旗。
    楊慕看著戰旗上大大的一隻朱雀，上書“楊”字，不可置信問道：“祖父，你不會是要起兵造反吧！”
    楊承恩瞬間脖子一涼，像是被寒風嗆到了，咳嗽起來，胸中自豪之感瞬間沒了。
    “咳咳……這話……咳咳，別亂說！”
    楊慕嘴角抽抽，道：“祖父藏著私兵，難不成不是造反？”
    楊承恩半晌才不咳嗽了，道：“這是咱們楊家私軍！皇家是知道的。”
    楊慕一臉懵逼，用“你確定皇家知道？”的表情看著自家祖父。
    這支軍隊，隻怕連楊家人自己都沒有什麽人知道。
    楊承恩的臉色尷尬了一瞬間，道：“是皇帝允許的。”
    看孫女還是不理解的樣子，幹脆就攤開了說道：“當年護國公主是一位可以上場殺敵的女將軍，手中有三萬娘子軍。這三萬娘子軍在平定戰亂的時候，可是立下了赫赫戰功的。後來天下平定之後，這三萬娘子軍兩萬去守護邊境，一萬留在京郊守護京城。”
    楊承恩看著穀底訓練的將士，有些追憶，道：“守護邊境的那兩萬娘子軍後來漸漸解散了。你現在看到的，就是留在京郊的一萬人。開國皇帝對外宣稱，這一萬人是解甲歸田了，可其實是藏在這京郊山穀中，以防萬一的。”
    楊慕不確定道：“所以這一萬人，也是咱們楊家人統領嗎？”
    楊承恩看了她一眼，說出了楊家最大的秘密。
    “護國公主彌留之際，將這兵權交給了我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姑祖母在統領。”
    楊慕詫異道：“姑祖母？她不是戰場犧牲了嗎？”
    楊承恩道：“對外是這麽說的，因為這支軍隊是秘密軍隊，統帥又必須是女子，可嫁了人的女子，就不能做統帥，所以你姑祖母隻好詐死。”
    楊慕撓了撓下巴，隨即想起來自己也要嫁人了，道：“可我下個月……”
    楊承恩道：“當初定下此事的，是我父親，他擔心女子嫁人之後會軍權外流。我卻不是老古板。”
    他轉頭看著楊慕，道：“這朱雀軍團給你統領，你該嫁人嫁人。等到楊家再次出了可以統領朱雀軍團的人，你再將兵符傳下去。”
    楊承恩歎息道：“原本也不想將你牽扯進來，隻是你姑祖母最近身體已然不成了，無法再擔此重任。”
    楊慕這才理解楊承恩的意思，感情是暫時統領。
    楊承恩揮揮手，牽著馬匹下山穀而去，楊慕跟在後麵。
    軍營門口的守衛顯然是認識楊承恩的，躬身行禮放行。
    楊慕還是第一次看到穿著盔甲的女子，好奇之下多瞅了幾眼。
    在校場上訓練的人，也都是女子，楊承恩道：“楊家每年都在大順各地解救水火之中的女子，這些人大多是被人欺辱的寡婦、被無良爹娘賣身青樓的女子、還有快被丈夫打死的可憐人。”
    楊承恩歎了口氣，道：“前些年天下太平，原本這些可憐人不多了，都湊不齊一萬的人數了，可進來幾年，忽然就湊齊了。”
    楊慕知道，祖父是對兩宮太後掌權之後不事農桑，極度奢靡有怨言，也不接話，而是問：“這些人是領軍餉嗎？”
    楊承恩回頭看了楊慕一眼，道：“是簽了賣身契的。”
    楊慕詫異，還沒有聽說過那支軍隊是簽了賣身契的。
    楊承恩苦笑道：“開國皇帝在的時候，這支軍隊算是皇家軍隊，軍資是從內務府出。後來開國皇帝和護國公主前後去世，你姑祖母成了軍隊的首領，內務府又拒不支付軍餉，於是就隻能楊家出資養著了。”
    他看著那些訓練認真的女兵，道：“這些女子的丈夫和親人不會同意她們當兵的，隻肯賣人。楊家沒有法子，隻好與她們簽署賣身契了。”
    楊慕有些明白了，女兵的家人怕女子賺了軍餉之後不會給家裏，幹脆就做一錘子買賣，將人徹底賣給楊家，還能多拿點銀子。
    楊承恩道：“其實，你說這是楊家的私軍，也差不多。”
    放眼望去，全是楊家的死契奴隸。
    楊慕有些好奇楊家到底是多有錢了。
    楊承恩像是知道楊慕的疑惑，主動答疑解惑道：“你太祖母與首富白家有很深的交情，所以白家每年賺的銀子裏，有你太祖母的半成利潤。”
    楊慕正要問老祖母和白家到底有什麽交情，就發現二人已經走到了營地最大的營房前。
    守著營房門口的四個女兵三個躬身行禮，一個進去通報。
    很快，通報的女兵出來，躬身行禮道：“主帥請國公爺入內。”
    楊承恩擺了擺手，道：“今後叫我老國公，世子爺已然襲爵。”
    那女兵應“是”，讓開道路。
    楊承恩帶著楊慕打簾子進了營房。
    屋子裏有些暗，窗戶緊閉，味道不好聞。
    大堂裏放著一個巨大的桌子，楊慕匆匆撇了一眼，似乎是大順的疆域沙盤。
    “兄長！”
    一聲虛弱的呼喚聲從裏間傳出，楊承恩快步進去，楊慕跟著。
    裏屋的光線更加暗沉，能看到一老嫗躺在床上，灰白的麵色，純白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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