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是天災,還是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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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下拜的蘇若辰,許崇並沒有太過意外。
    十二歲就能在天災裏活下來,且徒步千裏,怎麽可能頭腦簡單呢。
    別的不說,那一縷茶香,絕對瞞不過蘇若辰。
    “無需多禮。”
    許崇點了點頭,“現在感覺如何?”
    “呃……”
    蘇若辰直起身子,麵色略有尷尬,“至少不會危害性命了,對武道之路也不再有什麽限製……但這麽多年下來,已經形成習慣了。”
    “那就好。”
    許崇頓時露出壞笑,“來,與我仔細說說。”
    “說什麽?”
    蘇若辰頓時警惕。
    “還能有什麽,監正啊。”
    許崇壓低聲音,“那副畫像,具體什麽模樣?”
    “這……”
    蘇若辰略一掙紮,頓時眉飛色舞起來“大概二十多歲的樣子,容貌嘛,隻能叫端正,不過那身段兒,嘖嘖嘖,哦還有還有,那女子懷裏……”
    還沒說完,蘇若辰的嘴巴猛地被一股大力合上,隻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這……監正大人?”
    許崇後背一涼,四下張望。
    “許監副若是想看,回觀星樓,我拿與你一觀便是,何必在這兒聽這大嘴巴呱噪。”
    縹緲無尋的聲音凝聚成線,直接灌入許崇耳朵。
    “好吧,下官隨後便至。”
    許崇對著欽天監的方向拱了拱手,拍拍蘇若辰的肩膀,飄然而去。
    “嗚嗚嗚嗚……”
    蘇若辰欲哭無淚。
    沒過多久,許崇就登上了觀星樓頂。
    袁守義照舊負手而立,靜觀雲海。
    案幾上的茶具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展開的畫卷。
    許崇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湊過去仔細瞧了瞧。
    五官平平無奇,跟蘇若辰說的一樣。
    但身段方麵……根本看不出來什麽亮眼之處,很明顯是蘇若辰添油加醋了。
    年紀的話,光看畫像,許崇覺得比蘇若辰說的大上一些,應該接近三十這樣。
    另外,女子懷中還抱了一個繈褓,隻不過繈褓中的嬰兒麵孔一片空白,並沒有被畫上五官。
    “這是與我一母同胞的舍妹。”
    袁守義淡淡開口,“並非蘇若辰胡亂猜測的那樣。”
    “呃……”
    許崇的眉毛抖了抖。
    妹妹的話,好像更過分了吧?
    “先母本是世家小姐的丫鬟,世家小姐入宮做了嬪妃,她也跟著入宮做了宮女。”
    袁守義繼續開口,“所幸那位先帝的嬪妃生性純良,過得幾年便將先母嫁於一名七品京官。”
    “而後便有了我。”
    “我四歲那年,舍妹降生。”
    “同年,那位先帝嬪妃誕下皇子。”
    “僥天之幸,先母做了皇子的奶娘,我做了皇子的伴讀。”
    “時間就這麽一年一年過去。”
    “皇子成了太子,嬪妃成了皇後。”
    “我自然而然也是官路亨通……若非我生性淡泊清閑,隻怕入閣都並非難事。”
    說到這裏,袁守義頓了頓,語氣略微低沉“一直到遠嫁的舍妹來信,說誕下了麟兒,希望我這個監正舅舅能過去給孩子取個名,賜個福。”
    “發生了什麽事?”
    許崇低頭,看了看畫像上沒有五官的嬰孩。
    很明顯應該是出了什麽意外。
    “舍妹遠嫁的地方,在並州。”
    袁守義回答。
    “並州……旱災?”
    許崇眉毛一抖,猛地想起竇天淵的話。
    袁守義是二十八年前,與還是太子的當今陛下鬧掰了的!
    算算時間,正好是文昌四十二年,並州旱災爆發!
    “就是旱災。”
    袁守義點了點頭,“我沒能見到她們,舍妹的容貌,可以根據年齡推斷著畫出來,哪怕有所偏差,至少還是像的,可這孩子……我連他父親都沒見過。”
    “可是……”
    許崇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這跟當今陛下又有什麽關係呢?”
    “因為皇族大祭。”
    袁守義回答。
    “皇族大祭?”
    許崇一愣。
    “皇族大祭十年一次,光是準備工作,就繁瑣無比。”
    袁守義並沒有選擇直接回答,“一要清點核對皇室名冊,二要占卜吉日吉時,三要準備儀式相關。”
    “這三件事分屬宗人府、欽天監、禮部辦理,待完全妥當,需要數月之功。”
    “依照慣例,六月昭告天下,九月正式舉行,持續到年底。”
    “本來,這件事兒跟災情沒什麽關係,跟我也沒什麽關係。”
    袁守義語氣低沉,神色莫名,“可那一年,大祭的時間提前到了六月。”
    “六月?”
    許崇臉上出現恍然,“已經過了災情爆發的最初階段了,所以你沒能……可我還是沒明白,這跟當今陛下有何關聯。”
    “因為,我二月底就收到了舍妹的來信。”
    袁守義轉過身,深深的看著許崇,“太子於三月初上書,提議將大祭提前。”
    “什麽!!!”
    許崇駭然驚呼,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哪怕是安神規則也沒能起到任何作用。
    太子上書,提議將大祭提前。
    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可值得說道的。
    可問題是……
    研究江之鴻的時候,許崇就已經對文昌四十二年的旱災做了詳細的了解。
    他清楚的記得,旱災是四月末爆發的!
    如果太子上書,是為了讓袁守義留在京城不去並州,那說明什麽?
    說明太子,或者說先帝,提前知道了災情爆發的地點!!!
    而且提前了至少兩個月!
    “等我知道並州發生旱災的時候,大祭之事已經昭告了天下,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根本不能中斷……至少不是我能中斷的。”
    袁守義轉向雲海,“而等大祭結束已經是九月了,我再趕往並州,已經根本找不到舍妹一家了。”
    “你…懷疑陛下……”
    許崇欲言又止,不知道怎麽形容。
    “不知道,或許吧。”
    袁守義搖了搖頭,“我當時雖然隻有通脈七重,但應對一個旱災絕對沒問題,甚至保全幾個人也綽綽有餘……我找不到他的動機。”
    確實。
    許崇點了點頭。
    旱災是一種發酵時間長,波及廣泛,後患深遠的災難。
    而且受到最直接影響的,是作物,並不是人。
    死人是因為沒有糧食。
    通脈七重的實力,根本不可能被旱災威脅到。
    假設,當時的太子的確提前預測到了天災的爆發地點,那設法將袁守義留在京城,絕對不是為了保全袁守義。
    可問題是,不是這個的話,真正的目的會是什麽?
    莫非……樓有知?!
    許崇眯起了雙眼。
    從短短的接觸來看,袁守義算不上什麽大慈大悲的善人,但絕對也不是什麽惡人。
    如果那一年袁守義去了並州,很有可能在見到災情的慘狀後,第一時間就幫助樓有知向朝廷要糧。
    那樣一來會發生什麽情況?
    要到糧,災情平穩度過,根本不會死那麽多人。
    要不到糧,袁守義會立即將災情懷疑到當今陛下,或者說皇室的頭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找不到動機,在懷疑和不懷疑之間徘徊。
    這樣一來,真相就會因此暴露。
    如果這些推斷成立……
    皇室能提前預知天災,明明有能力在災難爆發之前遷徙百姓,卻什麽都不做。
    不,不是什麽都不做,而是在刻意的維護天災,確保每一次天災,能死上足夠多的人!
    樓有知為什麽要不到糧?
    是某個看他不順眼的大臣,故意想要坑害他嗎?
    不。
    是皇室!
    是高居眾生之上的慶帝!
    甚至,再往深了想的話……
    許崇想起自己曾經有過的一個猜測。
    天災,根本就是皇室製造出來的!
    “連福地規則都無法安撫……”
    袁守義看著許崇,狐疑的問道“伱想到了什麽?”
    剛剛許崇那一通麵色變換,他看的清清楚楚。
    “沒…沒什麽。”
    許崇勉強的笑了笑。
    “好吧。”
    袁守義也沒有強求,道“之後我問過當今陛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天災爆發地點。”
    “陛下怎麽說?”
    許崇雙目一凜。
    “陛下並沒有正麵回答我這個問題。”
    袁守義搖了搖頭,“他隻告訴我,那東西真正的叫法,並不是天災。”
    並不是天災……
    那就是了。
    許崇的心情一墜再墜。
    “這麽多年過去,若不是這幅畫像,可能我早就不記得舍妹的模樣了。”
    袁守義歎了口氣,走向案幾,拾起了那幅畫卷,“可惜了那個孩子。”
    “……”
    沒來由的,許崇一陣心驚肉跳。
    明明袁守義的表情如此自然,如此和諧,完全就是一個緬懷故人的樣子。
    “那個……”
    許崇吞了吞唾沫,“來鎮天之後,你就再也沒有回過京城嗎?”
    “沒有。”
    袁守義搖頭,“我連欽天監都沒出過。”
    “……此事錯綜複雜,遠不是我一個小小監副能厘清的。”
    許崇歎了口氣,抱拳“下官先行告退。”
    袁守義擺了擺手。
    許崇飛身而下。
    直到回了自己的小院,帶上房門,他才狠狠的鬆了口氣。
    “麻蛋……這欽天監,最大的問題人士居然是他?!”
    許崇隻覺得頭皮發麻。
    從未出過欽天監一步。
    為什麽?
    不是袁守義不想離開欽天監,而是袁守義不敢,也不能離開欽天監!
    許崇記得竇天淵送來的卷宗。
    跟謝長空的卷宗一樣,都是血衣衛出品,有境界注明。
    而袁守義的境界……
    洗身九重。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