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四層的反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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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詔獄的方法是跳入池塘裏的旋渦。
    但許崇穿過那個旋渦的時候,卻並沒有什麽失重感。
    隻是一暗一亮,就出現在了一個新的地方。
    似乎是一個不大的庭院,有房屋,有茅舍,有廚棚,有菜園,還有一個小小的池塘。
    占地大約半畝。
    上方是一望無際的湛藍天空,看不到太陽。
    “看著跟外麵沒什麽區別,這就是洞天麽。”
    許崇四下看了看,然後感受了一下自身的情況。
    果然,他沒有感受到勁力的存在。
    就連紫府裏的陰神,也徹底陷入了沉寂。
    仿佛從一個種道的神人,瞬間被打回了普通人一樣。
    除了身體素質是被洗身九重提升過的狀態,沒有任何超凡之處。
    “洗身九重,沒有勁力的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但強得有限。”
    確定自身的情況後,許崇心中默念“麵板。”
    【姓名許崇】
    【紫府陰神一變】
    【黃庭無】
    【玉池無】
    【旁術摘星(融會貫通),貪光(初學乍練)】
    【規則長生不老(消耗一萬靈源激活)】
    【靈源51】
    【靈氣濃度高,靈源生成中】
    “果然能生成靈源!”
    許崇鬆了口氣。
    來詔獄,他在意的隻有兩個,一是麵板能不能打開,二是靈源能不能生成。
    現在麵板出現,證明了這兩個都不是問題。
    “靈氣濃度高,不愧是洞天。”
    許崇記得,在陪都欽天監的時候,這一句提示是‘靈氣濃度中等’。
    很明顯,詔獄的靈源生成速度,肯定是要快於三天1點的。
    唯一的問題,是那些加號統統消失。
    無論是紫府、黃庭、玉池後麵的,還是旁術後麵的,此時都沒有了加號。
    所以,哪怕麵板,也無法繞過禁天絕地的規則,讓他身處詔獄之時獲得提升。
    不過許崇也不在意,他隻需要積攢靈源就夠了,突破等出去再說也一樣。
    “先看看這裏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許崇回神,朝著那棟兩層小樓走去。
    咚咚。
    許崇敲了敲門。
    還不等他呼喚,房門就在這種輕微的力道下打開了少許。
    “沒人?”
    許崇挑了挑眉,推門而入。
    正廳,裏屋,偏房,樓梯、桌椅、擺飾……
    片刻後,許崇確定,這就是一個很普通很常見的二層小樓,跟他在欽天監所居住的地方差不多類似。
    而且裏麵沒人。
    換句話說,這一整個庭院,就是一座單間的牢房。
    唯一不同之處,是大部分的實體,都跟禁法枷鐐是同一個材質。
    “怪不得豆子說第一層隻關達官貴人,而且關不了多久……這哪裏是坐牢,分明是度假。”
    許崇搖了搖頭,來到一層靠東的書房。
    筆墨紙硯、木架藏書,都有。
    許崇隨手取了一本簿冊翻閱。
    ‘本公子自出道,縱橫京城十餘載,至今未逢敵手,便是那太平道的護法,也隻能俯首稱臣。’
    ‘現遭小人妒忌,於詔獄一行,想著也是緣分,便於此留下本公子獨創秘法,望後來者珍而視之。’
    這是第一頁的內容。
    出道就能無敵於京城?
    看著挺誇誇其談的,但著實讓許崇有些好奇,翻到了第二頁。
    “……”
    隻一眼,許崇就徹底無語。
    這所謂的獨創秘法,原來就是些床笫技巧。
    密密麻麻的小字就罷了,還配了圖,真夠離譜。
    當然,還有更離譜的……
    來自後來者的標注。
    ‘此處不敢苟同’、‘醍醐灌頂,醍醐灌頂啊!’、‘賊子安敢欺我’‘閣下之法固然妙哉,可若是先天不用,閣下又該如何應對?’……
    許崇有些無語。
    這個‘不用’,又叫陰器不用,說白了就是沒那能力。
    先天不用,就是天閹。
    最過分的是有一條直接覆蓋住了正文的評語賊子安敢欺我?!
    這幾個字筆鋒如刀,字字充斥怒意。
    應該是看過這本書的人出去應用了一下,結果發現沒用,想方設法的又回來了詔獄一趟,留下了這條評語。
    許崇將冊子放了回去,又換了另外幾本翻閱。
    片刻後,他徹底對這間書房失去了興趣。
    哪裏是藏書啊,都是一些貴公子琢磨出來的取樂方法。
    取人之樂,取物之樂。
    物樂包括花鳥蟲魚、古董珍玩、美酒美食、踏青狩獵等等。
    人樂的話不限男女……委實辣眼。
    出了小樓,院子裏也沒什麽稀奇的,菜園有果蔬,池塘有魚蝦。
    許崇徑直往庭院外走去。
    不管怎麽說,堂堂監牢,連門都沒有。
    就是一個空洞的拱門,拱門一丈外的對麵,是另一扇拱門。
    藍景正靠在對麵的拱門上四十五度望天,一臉癡相。
    許崇沒準備搭話,抬腿就要邁出去。
    “停!!”
    藍景突然出聲,製止了許崇。
    “怎麽了?”
    許崇皺了皺眉。
    “這位兄台是哪家的俊才,有些麵生啊?”
    藍景彬彬有禮的笑道。
    “呂東華,見過小國公。”
    許崇隨口胡謅。
    無相衣改變容貌,一次固化後便無需勁力,不會被禁天絕地的規則驅散,所以藍景並沒有認出他來。
    “呂兄客氣,叫我藍景就好。”
    藍景擺了擺手,不敢托大。
    京中姓呂的有很多,但來頭大就一個次輔呂仲。
    很明顯這呂東華是次輔的後輩。
    “呂兄是第一次進這詔獄吧?”
    藍景又問道。
    “藍兄如何得知?”
    許崇挑了挑眉。
    “呂兄還不知道。”
    藍景指了指身前的地下,“這拱門是出不得的,一邁出去就會彈回來,輕則頭暈目眩,重則……重則也頭暈目眩,反正出不去就是了。”
    “……謝藍兄提醒。”
    許崇拱了拱手,有些無語。
    他肯定是能出去的,但不好當著別人麵兒出去。
    畢竟是來坐牢的。
    “小事罷了。”
    藍景搖搖頭,旋即悵然一歎,又靠在了拱門旁邊。
    “我說藍景,你能不能別擱這兒唉聲歎氣了。”
    一個腦袋從許崇斜對麵的拱門探出,無語道“你才進來多久,我都聽你歎了八百次了。”
    “胡說。”
    藍景皺了皺眉,“明明隻有八十二次。”
    “……”
    那人一噎,問“伱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因為,我思念了她八十二次,哎……”
    藍景又一臉癡相,“現在是八十三次了。”
    “……”
    那人徹底憋住,鬱悶的看向許崇,“在下長信侯長子趙玨,見過呂兄。”
    “失敬失敬。”
    許崇拱手,心知自己胡謅的名字怕是讓人聯想到呂仲了。
    “嗬嗬,藍景鐵定是被那女魔頭扔進來了,不知呂兄為何進來?”
    趙玨笑著問道。
    “什麽女魔頭!”
    藍景瞬間暴怒,探出半截身子瞪著趙玨,“我不允許你這麽說她!”
    “……好好好是我失言,我錯了我錯了!”
    趙玨當即認錯,鬱悶道“但你肯定是被她扔進來的。”
    “這次不一樣!”
    藍景瞬間癡相,一臉幸福道“這次,她沒有打我。”
    “……”
    這下許崇也無語了。
    趙玨哭笑不得,對許崇道“呂兄習慣就好,藍景就是這樣。”
    “這……他這個樣子……”
    許崇忍不住開口。
    趙玨麵色大變,連連擺手。
    然而還是遲了。
    “多久了?”
    許崇的後半句問了出來。
    “哈!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藍景立馬精神了,“那天,風和日麗……”
    趙玨一臉無奈的對者許崇聳了聳肩。
    半晌過去,許崇才聽到了一個開頭。
    說白了,就是十三歲的時候,藍景跟著父親去城外的牧場狩獵,結果遭遇到了太平道的襲擊。
    好在竇天淵及時趕到,擊殺了強敵。
    那次,竇子也跟著去了,然後一眼情根深種。
    就這麽簡單。
    不出意外的話,這種從頭開始講的愛好,應該是跟竇子學的……而且還發揚光大了。
    在藍景口中,無論是他自己也好,還是竇子也好,明明都是打醬油的龍套,兩人連話都沒說上一句,卻成了纏綿悱惻、生離死別的動人愛情故事。
    “藍兄……厲害。”
    許崇麵皮抖動,看向趙玨岔開話題“不知趙兄因何事進來的?”
    “呃。”
    趙玨摸了摸鼻子,有些欲言又止。
    “不用猜,肯定是因為不肯念書,被他爹扔進來的。”
    藍景抓住機會報複,“你進來多久了?我記得上次在外麵碰著你,還是半年之前……你爹不會是打算讓你老死在這裏吧?”
    “他就是這麽說的……”
    趙玨麵色灰敗,“我早該猜到的,他想讓我二弟繼承爵位。”
    “切,那也怪不了別人。”
    藍景嗤笑,“誰讓你現在連個童生都沒考上……”
    “說的輕鬆,你知道考童生有多難嗎?”
    “……我都舉人了。”
    “你是你,我是我,能一樣嗎?我現在通脈七重,你呢?”
    “通脈一重,但我是舉人,洗身之後必反超你。”
    二人開始深入攀比,許崇悄無聲息的回到了小樓。
    這些貴族之間的雞毛蒜皮,實在是浪費聽力。
    “竇子說要給我安排個好地方,結果安排在了藍景對門……應該是想讓我幫她教訓一下藍景。”
    “可惜,關我叼事。”
    就這樣,許崇靜靜的等待靈源生成。
    第一天過去,51點。
    第二天過去,還是51點。
    ……
    一直到第五天,靈源才堪堪上漲了1點。
    看著麵板裏那個‘52’,許崇的眉頭深深皺起。
    不應該啊。
    都靈氣濃度高了,怎麽反而生成速度要低於福地?
    “難道……要往下層去才行?”
    許崇想著,出了小樓。
    也不知道是沒的聊了,還是已經出去了,藍景跟趙玨都不見其人。
    倒是方便行事。
    許崇跨出拱門。
    果然,他並沒有被彈回來,也沒有什麽頭暈目眩的感覺。
    道路隻有一丈寬,兩側一眼望去,全是這樣的一個個拱門,大約有六百之數。
    而道路的盡頭,一側是堵死的圍牆,另一側,則有個旋渦樣的物事立在那裏。
    不出意外就是通往下一層的入口了。
    許崇也不多想,快速邁步,一頭紮了進去,過程中也並沒有碰到什麽其他的人。
    光線由亮轉暗,再轉亮。
    這次,許崇並沒有出現在庭院之內。
    在他麵前的,是如同一層近乎一樣的場景。
    丈許寬的道路,道路兩旁是拱門。
    隻不過拱門和拱門之間的間距小了很多,而且數量也沒有第一層那麽多。
    竇子說過,這一層現在應該沒有人。
    於是許崇便直直朝著另一邊盡頭的旋渦走去。
    路過的時候,透過拱門瞄了幾眼。
    庭院還是庭院,隻是麵積小了大概一半兒,兩層小樓變成了一層,池塘變成了水井。
    “嗬嗬,觸怒了龍顏也能有這個條件,慶帝還真是慈悲為懷。”
    許崇笑了笑,穿過旋渦。
    本以為還會是同樣的感受,可沒想到他剛一出現在第三層,腳下猛地一個趔趄。
    “重力增大了。”
    許崇皺著眉頭站穩。
    好在增大的不多,並不影響他行動。
    抬頭望去,還是丈寬的道路,盡頭還是旋渦。
    不過兩側的庭院變作了瓦房。
    百來個平方的小院用柵欄圍住,排成兩排。
    看著跟白楊巷似得。
    白楊巷……
    許崇眼神一黯,抬腿邁步。
    “喲,生麵孔啊。”
    剛沒走幾步,一個聲音從左側院子傳出。
    穿著素色囚服,披頭散發的中年正在給菜地澆水。
    許崇早就看到了他,不過他並不打算理會,繼續往另一頭走去。
    “切,狗仗人勢的東西。”
    中年吐了口唾沫,叫罵道“有本事告訴我你的名字,等本官出去後,必參你一本!”
    “趙玨。”
    許崇頭也不回。
    “……你踏馬的騙誰呢,老子就是趙家人!”
    中年氣急敗壞。
    “藍景。”
    “……你踏馬當我沒見過藍公子?”
    中年盯著許崇遠去的背影吼道。
    沒走多遠,又有人犯想叫住許崇,而且還不隻一個。
    “小兄弟,幫老夫送個消息回李家,必有厚報……”
    “小哥停停,我不讓你帶消息,你去上麵兩層給我弄點兒肉來就行……”
    “我是冤枉的,我要見竇大人……”
    “……”
    諸如此類,許崇一概無視。
    反正用的是假麵目,哪怕是太子關在這裏,他也照樣敢得罪。
    逼逼賴賴煩了,上去大嘴巴子抽都行。
    很快,許崇便走到旋渦跟前,一頭紮了進去。
    那些一直注意他的人犯,頓時目瞪口呆。
    “他不是來這一層提審的?”
    “這個不重要……他怎麽敢就這麽直接下去的?”
    “哈哈,愣頭青一個,要吃苦了吧。”
    “……”
    許崇並不知道這些。
    但他是真的吃到了苦頭。
    剛出現在第四層,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景象,強橫的重力猛地將他壓得趴在了地上。
    “……”
    許崇整個人貼在土裏,好半晌沒緩過來。
    要知道,他現在是沒有勁力守護肉身的。
    哪怕經曆過洗身境,那也隻是讓肉身純淨而已,並不比普通人強了很多。
    得虧是鬆軟的土地,否則這一下重力突襲,很可能他就受傷了。
    甚至,若是有尖銳的石頭剛好懟在要害上……
    “媽的,這麽重要的事情,竇子怎麽沒提?”
    “好吧……她並不知道我會往下深入。”
    許崇吭哧半晌才爬起來,連連喘氣。
    直到這時,他才看清楚第四層的景象。
    剛剛他跌倒時所接觸的,並不是泥土,而是雲團。
    整個第四層,是一片灰暗的雲海。
    其實也不能叫雲海,看整個雲層的麵積,叫雲湖更恰當。
    而在雲湖之中,有近百塊類似山頂的土地刺出雲層,麵積約莫五六十平。
    其上以矮籬為界,內有簡單的茅草屋,和人工挖出來類似水溝一樣的小渠。
    菜地倒是有,但其上生長的植物,種類也好,個頭也好,都跟上一層有明顯的差距。
    放眼望去,近百峰頂,隻有六個囚犯存在。
    這六個人盤膝而坐,麵無表情,對許崇的到來仿佛視若無睹。
    一副生死看淡的樣子。
    不用問,都是些不肯交代的釘子戶。
    許崇也懶的理會,運足力氣起身,朝遠處那旋渦一步一步走去。
    這個過程有些緩慢,花了他整整半個時辰。
    到旋渦跟前,許崇直接趴在了地上,準備以爬的姿勢去到第五層。
    “你會死。”
    六人之中唯一的女性開口了,“哪怕爬進去,你也會死。”
    許崇動作一頓。
    “就你多事,讓他死不好嗎,給我們陪葬。”
    “就是,你一個反賊,什麽時候關心起血衣衛的生死了。”
    “叫你們道主知道,一準將你踢出太平道。”
    “……”
    另外幾人紛紛出言,冷嘲熱諷。
    許崇算是聽明白了。
    這個女的是反賊,另外五個是犯了死罪的官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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