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東宮,詹事府洗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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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有此意?
許崇微微一愣。
“是這樣的。”
樓有知開口解釋,“這些日子,我二人想盡辦法查詢神通之事,卻始終毫無所得,思來想去,朝廷這邊,隻有兩個地方可能有記載,一個是位於天極殿後殿的禦書房。”
“禦書房的話,你也知道,陛下十幾年來一直待在天極殿的後殿,除了少數幾人之外,無人可以踏足。”
大慶的皇城,有數量極為龐大的宮苑。
最中央的永慶宮天極殿,為大小朝會的舉行地點。
每當上朝,慶帝從寢宮移駕天極殿後殿,待百官就位,便自帷幕後走出,高居寶座聽政。
隻不過到了永泰帝這裏,已經連帷幕都懶的出來了。
時間一長,天極殿前殿的金色帷幕,就好似成了一道天塹,將永泰帝與百官分割開來。
皇帝不出一步,百官進不得一步。
自然而然,位於後殿的禦書房,也是無人可以踏足了。
許崇點了點頭,問“另一個呢?”
“東宮,詹事府。”
樓有知回答道。
許崇挑了挑眉。
詹事府是負責教導太子,輔佐東宮太子的機構,通常直接以東宮二字簡稱。
以太子對國祚的重要性,詹事府之中,的確有可能存在一些不傳之秘。
許崇若有所思,“所以,詹事府其實就是洞天了?”
“應該說,整個東宮都在洞天裏麵。”
樓有知笑了笑。
許崇一揚眉,“皇室對太子這麽重視的嗎,居然用一整個洞天來保證他的安全。”
“不僅僅是保證安全這麽簡單,東宮洞天的名字,叫做吉祥天,規則是吉祥如意。”
竇天淵意味深長道,“太子作為洞天的掌控者,可以得到最順利的成長,無論是實力,還是才智……可惜不包括心性品行。”
“這樣麽……”
許崇凝重起來,“怪不得永泰帝可以這麽強。”
看來,大慶之所以能一直是大慶,除了有戶籍製度外,還有這個吉祥天的因素在內。
吉祥如意的規則,保證了每一任大慶帝王,都能站在世界的最頂層。
大臣實力強?不好意思,我比你更強。
大臣心懷鬼胎?不好意思,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伱拉什麽翔。
不能說蓋壓每一代,但必定是每一代最優秀的那幾人之一。
這讓大慶皇朝,隻會出現暴君、明君,絕對不會出現昏君。
“其中,詹事府的洗(xian三聲)馬一職,掌管司經局事務,負責經史子集、典章製度的挑選、輯錄、編修,設立正本、副本、貯本以備調閱……換句話說,東宮所有的藏書、冊籍全都由洗馬負責收藏。”
樓有知繼續道,“而眼下,洗馬年事已高,即將高老還鄉。”
“這麽重要的職位,會交給我這種沒有資曆的人?”
許崇有些疑惑。
“會插手這個的不是陛下。”
竇天淵搖了搖頭,“別說一個詹事府洗馬了,就是這些年的廷推入閣,陛下都懶的過問,仍舊讓樓黑子批紅……如果不是這次雍州的事情,我都要以為陛下根本就不在帷幕裏麵了。”
“會插手的是乾王。”
樓有知接話,“洗馬畢竟是東宮屬官,乾王不放心讓我的人進去……但你不一樣。”
“你是太祖遺脈,又得乾王器重。”
竇天淵笑道,“洗馬之職雖然重要,但畢竟隻是個正五品,若非你不是科舉入仕,詹事你都當得。”
“那我殺死謝長青的罪行……”
許崇琢磨著問道。
“早就消了。”
竇天淵搖了搖頭,“我們兩個都沒來得及上書,陛下就降旨赦免了你。”
許崇心中猛地一沉。
永泰帝,已經注意到了自己?!
“無需驚慌。”
樓有知開口說了一句,“這事兒是乾王辦的。”
“乾王?”
許崇挑了挑眉,“他做什麽了?”
“他跑去找了陛下,說你曾供職血衣衛,對朝廷忠心耿耿,又年少無知,不理解朝廷為什麽會招安謝長青,故而釀成了心魔。”
竇天淵嘿嘿一笑,“殺人之舉,實乃不得不為。”
“還說你在得知陛下的良苦用心後,幡然醒悟,愧疚之下自囚於詔獄……”
樓有知說著,眸中閃過一絲疑惑,“陛下龍顏大悅,降旨赦免。”
“原來如此……”
許崇鬆了口氣。
“你這小子,福緣當真深厚。”
竇天淵砸吧砸吧嘴。
想想看,朝堂之事有首輔照應,陰私之事有血衣衛善後,皇室那邊還有宗人令說好話……
自己當年要是有這運道,可以少吃多少苦?
“既然如此,明日廷議之後,你的任命旨意應該就會下來。”
樓有知說了一句,對竇天淵示意。
竇天淵也不含糊,當即推開一扇門,送樓有知離開。
等樓有知走後,許崇麵色一肅,認真道“大人,這一年多,樓相和慶帝可有發生什麽衝突?”
“並沒有。”
竇天淵搖了搖頭,“前有數百萬冤魂,後有安國公闔家罹難,朝野現在對樓黑子一片聲討,陛下已經穩操勝券,不需要再多做什麽了。”
“意思就是,若非留著樓相有用,陛下隨時都可以撤換掉這個首輔了?”
許崇心裏有些沉重。
“是這樣沒錯。”
竇天淵歎了口氣,“所以,樓黑子的行事也謹慎了許多……連我都不知道他有沒有在暗中做什麽。”
“隻要沒人知道就好。”
許崇對此並不在意。
“不說這些。”
竇天淵擺了擺手,“我去找乾王通個氣,你的話,可以提前去拜會一下呂仲。”
“呂仲?”
許崇一挑眉,“我拜會他幹什麽?”
倒不是水鬼之死讓他對呂仲有什麽芥蒂,實在是關係沒到那一步。
“有洞天在,三師三少官不是必備,基本上都是掛著虛銜不幹事,且目前就一個太子太傅是成國公領著。”
竇天淵笑著說道,“而詹事府的詹事一職,就是呂仲的學生在擔任。”
“您是想讓我去混個臉熟,有詹事照應,以便在東宮行事?”
許崇明白了過來。
“沒錯,東宮畢竟在洞天之內,血衣衛能得到的消息過了好幾道手,跟你說了也沒什麽意義。”
竇天淵點了點頭,“反正你跟呂仲也有過接觸,他的得意門生又是你的同窗發小,想來是不會吝嗇牽條線的。”
說完也沒等許崇回應,竇天淵就這麽伸手刺入虛空,再抽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副畫卷。
“空著手上門也不好,拿這個當贄禮吧。”
竇天淵將畫卷遞給許崇,“呂仲生平極愛畫,這是我幾年前抄家得來的,據說是什麽水華居士的真跡。”
“屬下謝過。”
許崇也不矯情,當即接過。
在問清楚了呂府所在之後,便告辭離開了總衙。
酉時末。
許崇出現在一座占地極大,建造得極為華麗的府邸門前。
府邸上掛著的牌匾,寫著榮國公府四個大字。
是的,呂府也叫榮國公府。
至於為什麽沒人叫呂仲為榮國公……
因為呂仲的父親還活著,現高齡一百零四。
這是許崇穿越後,所見所聞之中最能活的人了,沒有之一。
而呂仲也高齡八十,所以自然而然的,也沒人以小國公來稱呼他。
此時天色已暗,一整牌嵌在內側的壁燈亮起,透過圍牆上的網孔照出來,在加上內裏的金碧輝煌,讓整座呂府顯得異常華貴。
許崇邁步走近。
“敢問閣下名諱?是來拜訪國公爺,還是呂仲呂老爺?”
門口一名執事打扮的人笑著開口。
“在下許崇,特來拜訪次輔大人,勞煩通稟一下。”
許崇抱了抱拳。
“呃。”
執事微微一愣,試探著問道“閣下好像不知道呂府的規矩?”
“規矩?什麽規矩?”
許崇皺了皺眉。
“國公府每日隻接見十名訪客,後來者順延不定。”
執事解釋道,“若是輪到閣下的話,會有下人上門通知的。”
此時,一旁的仆從已經走了上來。
許崇也沒多想,順手將畫卷遞了過去。
反正本來就是要送人的。
仆從一邊展開畫卷,一邊詢問“敢問閣下在哪個衙門供職?”
他的職責是記錄訪客的信息,包括禮品,也包括訪客來曆。
“目前並無職位在身。”
許崇回答,又問“我什麽時候能拜訪呂大人?”
“無職位?那就是求職了。”
執事想了想,道“大概要三個月之後吧。”
“……”
許崇無語。
三個月,那還不如不見。
果然,高門大院不是那麽好進的。
許崇搖了搖頭,道“你且去通稟就是了,就說……就說許崇自陪都而來,特登門拜訪,望得一見。”
在聽到前半句話的時候,執事有些不耐。
在國公這個階層裏,榮國公府已經算是足夠平易近人了。
準許任何人登門拜訪,不計較禮物貴賤,也願意接見任何人。
唯一的規矩,無非就是限製了每天接見的人數。
就這樣,居然還有人不滿足麽?
然而,在聽到後半句之時,執事心中猛地一驚。
老爺的陪都之行,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畢竟在外界看來,那就是一次很普通的緝拿反賊,沒什麽可關注的。
“你……”
執事剛準備再問問,旁邊的仆從駭然驚呼。
“飛天圖!水華居士的十二飛天圖!!”
“……”
執事麵色一變再變,“你確定?!”
“大人,小的在府門口掌眼這麽多年,何曾看錯過一次?”
那仆從咽著唾沫再次肯定,“絕對是水華居士的真跡無疑!”
許崇湊過去看了兩眼,納悶道“這畫兒,很好?”
十二個飛舞著的女子,姿勢神態頗有仙氣……如果體態不是這麽豐盈就更好了。
“……”
仆從的麵色黑了黑。
“閣下可能不知道,我家老爺獨鍾情於畫,尤其是水華居士的畫。”
執事此時也不敢再有怠慢,笑著解釋道,“更何況水華居士的畫作,都是以凡物紙張為承載,能保存千年的寥寥無幾……閣下的這份禮物,著實珍貴。”
“好吧……”
許崇並不理解這種興趣愛好,問道“可否勞煩通稟一聲?”
“當然。”
執事點頭,“請閣下移步偏廳稍待。”
他可以確定,哪怕眼前這個叫許崇的跟老爺根本就不認識,單就這幅畫,也足以讓老爺破例提前接見了。
當下,許崇就這麽被引進了國公府,於偏廳坐下,各種糕點、茶水伺候。
執事也不含糊,快步來到正廳。
此時,次輔呂仲正與一名濃眉大漢會麵,有說有笑的交談著什麽。
“老爺。”
執事在門外恭聲喊了一句,“有人送來了水華居士的十二飛天圖。”
能在國公府幹到外務執事的位置,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
不確定那個許崇跟老爺的關係,那就先用能確定的東西說話。
“哦?”
呂仲雙眼一亮,“確定是真跡嗎?”
“看過了,確定是真跡無疑。”
執事回答道。
“不錯,這倒是值得高興的事兒。”
呂仲一捋長須,“那人叫什麽?能尋來水華居士的真跡,當是世家大族了……”
“那位公子自稱許崇,說是從陪都來的,並未道明來意。”
執事再次回答。
“許崇?!”
呂仲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雙眼緊盯門外的執事“他人在哪兒?你可別告訴我,你讓他走了!”
“回老爺,已引去偏廳,讓下人伺候了。”
執事沉聲回答,心中震動無比。
他萬萬沒想到,隻是一個人名,便能讓老爺如此失態。
同時也一陣慶幸……還好讓人進來了。
“那就好,速速將人請來……算了,我還是自己去吧。”
呂仲說著就抬腿邁步,要往門外走去。
旁邊的大漢盧繼忠都看傻了,無語到“呂公,我還在這兒呢。”
“你先回去吧,這事兒也急不了一時。”
呂仲頭也不回的走了。
“……”
盧繼忠一陣無奈,隻能起身。
執事在門口弓著身子,見機笑著開口“老爺命府上留了一壺極意釀,已經為盧大人備好了。”
“極意釀?”
盧繼忠的濃眉抖了抖,心底僅有的一絲不快散去。
“呂公的識人之能,我輩真是拍馬難及。”
感歎了一句,盧繼忠跟著執事往大門行去。
他可以肯定,呂公絕對沒有特意去吩咐這麽一件小事,完全是這個執事自作主張。
而極意釀雖算不得頂珍貴的東西,卻能恰好撓到自己的癢處……呂府真是人才濟濟。
另外一邊。
呂仲朗笑著邁入偏廳,“一別數年,沒想到許小友還記得老朽。”
“呂大人。”
許崇起身拱手,笑道“大人的神采,更勝往昔啊。”
這句話不完全是恭維。
呂仲現在的樣子,看著比上次見到時又年輕了那麽幾歲……
“哈哈哈,坐坐坐。”
呂仲也不去主位,就走到許崇旁邊坐下,“下人沒有怠慢吧?”
“大人言重。”
許崇搖了搖頭,有些好奇的問道“晚生觀國公府的下人,好似都無什麽傲氣在心?”
無論是門口碰到的仆從和執事也好,還是後來端茶送水燃香的那幾個丫鬟也好,身上都沒有半點兒傲氣顯露。
說實話,這讓他想起了曾經的許府。
“哎,也是無奈之舉。”
呂仲歎了口氣,“呂家已經連續三代沒有人種道了,若還張揚傲慢,恐有傾覆之危啊。”
原來如此。
許崇想起在陪都的時候,呂仲說過那麽一句,如果不是有旁術傍身,很可能被水鬼反殺。
水鬼是洗身五重,也就是說,呂仲的真實實力還不如洗身五重。
堂堂次輔,三公之一,連洗身五重都沒到……
也難怪整個榮國公府的姿態都這麽低。
“不談這個。”
呂仲擺了擺手,笑道“還未用飯吧?我讓人將順義喊來,就在府上簡單用些如何?也沒有外人。”
“大人不必客氣。”
許崇婉拒了一句,道“晚生此次來京任職,日後叨擾的地方還多。”
對此,呂仲並不意外。
畢竟是太祖遺脈,皇室那邊有什麽安排都說的過去。
頓了頓,呂仲問道“可知是何職位?”
“詹事府洗馬。”
許崇回答。
“詹事府不錯,但洗馬…”
呂仲皺了皺眉,“這個職務有點兒偏了啊。”
詹事府是東宮屬臣,日後等太子繼位,便會跟著水漲船高位極人臣。
可洗馬一職,跟太子並無多少接觸的機會……雖為正五品,卻還不如從九品的左右司諫。
皇室怎麽會給許崇安排這個職位?
“大人應當知道,晚生跟順義是同窗,曾因家中變故而未能繼續讀書,實為遺憾。”
許崇麵不改色的解釋了一句,“此次也能趁著職務之便,稍稍彌補一二。”
“這倒是,順義有說過,若非你未參加科舉,三元及第輪不到他。”
呂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突然對門外喊了一句“來人。”
“老爺。”
立時有仆從出現在門口。
“去公孫家,讓公孫芒來一趟。”
呂仲吩咐。
等仆從領命而去,呂仲才回頭笑道“詹事府的詹事公孫芒,恰好是老朽學生,且讓老朽為你引薦一二。”
“長者厚愛,晚生愧不敢當。”
許崇起身一禮。
“見外了見外了。”
呂仲也跟著站起來,托起許崇,“這下總可以留在府上用飯了吧?”
二人相視一笑。
許崇知道了呂仲有心交好,呂仲也知道了許崇此來的目的。
但二人對彼此並沒有什麽反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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