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闊的大草原在地平線上與天相連，秋風懶懶地，緩緩地從黃綠色的草海中漫步而過，遠處傳來幾聲犬
    突然草叢中竄出幾十隻驚慌失措的灰兔子，秋天的草籽將它們養的倍肥，兩隻獒犬帶著風聲緊追了出來，將兔子趕出了深
    沒有了深草遮掩，隻聽幾聲弓響，五六隻肥兔子便被依次釘在了草地
    眼見得手，頭上頂著枯草圈的烏恩格沁興奮的跳出了草叢，大叫著跑向自己的戰利品，歡快的喊道：“父親，阿哥，我射中了，我射中”
    哥哥脫木兀惕從草叢中拍著雜草站起了身子，笑著打擊道：“烏恩才幾隻兔子而已，瞧把你樂的，要是你能跟父親一樣射下了天上的雕，還不得變出翅膀飛起”
    父親哈斯納圖也起身從草叢裏走了出來，他穿著皮袍子，挎著箭壺和硬弓，望著兩個兒子跑去追兔子的身影，臉上不由的露出了笑
    軍旅生活多年，平常都是肅然的他難得有如此輕快的日子，但臉上長長的一道傷疤卻令這個笑意，透露出幾分常人難容的怪
    待哈斯納圖走過去，烏恩格沁正幫著哥哥趁熱料理著兔子，脫木兀惕熟練的用著青銅匕首，幾下便將皮肉分離，一張張兔子皮被草繩串了起
    搖尾巴的獵狗圍著兄弟倆跑圈，脫木兀惕順手將內髒和半隻兔子扔給它們，犒勞這對夥
    待收拾妥當，在烏恩格沁羨慕的眼神中，脫木兀惕將手裏心愛的匕首，用鹿皮子擦的鋥亮，這匕首可是父親送給他的成年禮
    兔皮子剝了下來，準備後期回營後手工再加製作，最後等皮子商人收了，換成其他的生活用品來貼補家
    一共有六隻兔子，一隻兔子被烏恩格沁射壞了皮子，隻能留著家
    最後脫木兀惕用枯草擦了擦手上的血跡，用草繩將皮串和肉串穿在一起，等一會掛在弟弟的馬脖上，這是屬於他的榮
    滿意的哈斯納圖點著頭，望著兒子們的傑作，大兒子脫木兀惕已經有分家的本領了，小兒子烏恩格沁跳脫了點，但學的很
    望了一眼天，時辰不早，哈斯納圖吆喝著讓烏恩格沁將馬匹牽過
    父子三人在廣袤的綠色原野上縱馬馳騁，踩過草甸，衝上坡地，路過森林，沿著河流，烏恩格沁的馬脖子上掛著戰利品，哈斯納圖的戰馬後麵還馱著一隻肥黃
    晚霞將草原上的一切抹上胭脂紅，遠遠地眺望到緩坡下的三帳白色氈房，煙囪裏飄出炊煙嫋
    馬背上的烏恩格沁笑著大喊道：“快看，咱們到家”
    烏恩格沁主動打馬和兩條獒犬一起脫離不緊不慢的隊伍，歡快的拉著長調揮著手喊道：“阿母，阿姐，烏恩回來”
    正在坡上放羊得阿茹娜聞聲抬頭望去，隻見倒黴弟弟正打馬喊來，剛想囑托幾句小心，便見烏恩格沁縱馬衝到了麵
    被勒住的戰馬，鼻孔裏竄出的熱氣噴了阿茹娜一臉，悠閑的好心情也吹了個沒影，兩條獵狗察覺不對，立刻追著牧羊犬嬉鬧著逃遠
    烏恩格沁指著馬脖子上的灰兔子，得意洋洋的炫耀道：“阿姐，你總說我不如脫木兀惕哥哥，怎麽樣？這次他可一隻也沒撈”
    阿茹娜翻了個白眼，挪揄道：“山雞頭上插上鷹羽，難道就變成雄鷹了不成，你小子還差的遠
    你剝羊皮都能剝出來幾個窟窿，這兔子皮定不是你剝的”
    烏恩格沁的臉立馬垮了下來，跳下馬，紅著臉指著一隻破了洞的兔子，說道：“這隻是我剝”
    阿茹娜見自己猜的不錯，笑得更歡
    烏恩格沁懊惱的踢了一腳草叢，哼道：“阿姐好偏心，就不能誇誇我”
    阿茹娜笑著幫烏恩格沁把頭頂上的枯草摘了下來，笑道：“我的傻弟弟，誰在草原上誇你，你可得當心了，說不定人家是圖你的命”
    不待姐弟倆說幾句，哈斯納圖和脫木兀惕打馬趕了上來，阿茹娜見羊群也差不多吃飽了，跳上脫木兀惕的戰馬，讓烏恩格沁趕著羊群，往坡下的氈房走
    氈房的狗率先叫了起來，一聽有人來，正在做晚飯的德圖婭從氈房裏掀簾子走了出
    見是去奇渥溫百夫長營地的丈夫和兒子回來了，德圖婭立刻笑著往氈房裏呼喊道：“琪琪格快將馬奶酒拿出來，讓這爺三解解”
    十五六歲的琪琪格正是花一樣的年紀，她是哈斯納圖跟隨匈奴大軍攻打東胡帶回來的戰利
    本來哈斯納圖的戰功是不夠的，但百夫長知道他再也無法從軍，這才破例給了他一個幼女作為獎
    哈斯納圖把琪琪格帶回來的時候，可沒少被德圖婭捶，但聽了哈斯納圖的解釋後，德圖婭又哭紅了
    因為琪琪格是哈斯納圖給大兒子脫木兀惕討的老婆，這麽一說德圖婭就都懂
    琪琪格拎著土陶壺和三隻大木碗走了出來，為哈斯納圖和脫木兀惕依次倒上雪白的馬奶
    待將羊趕回圈的烏恩格沁跑回來，又熱心的為他倒上一碗，這才又鑽進氈房幫忙去
    三個女人很快將餐食端了出來，放在了地上的一塊毯子上，一家人在草原上席地而
    食物是水煮的粟米和羊肉，身為女主人的德圖婭為眾人分肉，她將最肥美的部分給了丈夫和兒子，稍次的肉給了女兒，最後才是自己和琪琪
    趁著吃飯，德圖婭關心的問道：“這次去奇渥溫百夫長的營地，事情可定下了？”
    哈斯納圖邊在骨頭上用短刀剃著肉，邊說道：“聽部族裏的人說，今年的皮貨商人先去了北方的部族收貨，左部的皮子這兩年比咱們這裏能低一張狐狸皮的價格，再運到長城南邊去，能賺不
    咱們家的皮子我留在了奇渥溫百夫長家，和部族的皮子一起，可能要往後等幾日”
    德圖婭無奈的說道：“氈房裏的鹽還剩下小半陶罐，省著點應該能再堅持到月”
    哈斯納圖嚼著肉，德圖婭似乎也在發愁鹽的事，倒是琪琪格和烏恩格沁吃的不亦樂
    但琪琪格分到的肉可沒有烏恩格沁好，大骨頭上可沒有幾絲肉，試了幾次琪琪格都沒能掰斷骨頭，吃到裏麵的骨髓，倒是一旁的脫木兀惕出手，幫琪琪格掰斷了骨
    哢的一聲，吸引了專心吃肉的哈斯納圖，他隨即決定道：“兀惕和琪琪格今晚就成婚”
    “啊？”
    最先反應過來的烏恩格沁見哥哥和琪琪格姐姐要結婚，大聲的起哄，阿茹娜的眼睛也笑成了月
    琪琪格更是從臉紅到了脖子根，連嘴上的油膩都不顧的低下了
    哈斯納圖指著左邊的氈房說道：“這頂氈房以後就是你們的”
    脫木兀惕懂事的跪在地上，對著哈斯納圖和德圖婭磕了頭，抱起琪琪格便走進了氈
    隨後哈斯納圖指著烏恩格沁和阿茹娜吩咐道：“你們兩個也早點去睡覺，後半夜起來值
    西邊部族今年遭了狼災，百夫長已經組織人手去滅狼了，不過難免會有漏網的跑過來，你們要看好牛”
    “”
    得令的烏恩格沁正在為搶了哥哥的美差而暗自開心，但阿茹娜卻知道父母這是在支開他
    見姐弟兩個進了氈房休息，德圖婭才趕忙開口，問道：“可是又要打仗了？”
    哈斯納圖放下了骨頭，輕輕點了點頭，不緊不慢的說道：“聽百夫長說，金帳已經在準備打月氏人的事情了，過了冬，部族騎兵就要集結，翻過年便要打月氏
    咱們克魯克騰部從陰山遷徙到河南地，離漠北草原遠，或許會更早”
    得到肯定的德圖婭埋怨道：“怎麽又要打仗，咱們不是才打贏了東胡人沒兩年嗎？”
    哈斯納圖耐著性子解釋道：“你忘了咱們克魯克騰部，前兩年被東胡人攆著跑的時候了？如今沒了東胡人，咱們才能在河南地安心放牧，不用三天兩頭的遷
    漠北的部族也想過好日子，不打敗月氏人，就永遠安閑不了，你忘了七八年前咱們被月氏人趕著滿草原跑的時候”
    德圖婭記起父母就是那時候離開的，不由得悄聲哭了起來，說道：“我不懂什麽大道理，但我的脫木兀惕才成丁幾年，就要上戰場”
    哈斯納圖沉默了，若不是自己在吉哈良被東胡人砍到了右臂，傷了筋骨，再也開不了硬弓，連平常用臂都顯的吃力，這次也不會讓兒子脫木兀惕頂丁應
    最後哈斯納圖才低聲說道：“這次單於庭來令，並沒有跟上次打東胡人一樣，召集全匈奴的男丁，不然咱們爺三誰都跑不了，這次大單於以每戶出一丁為限，已經算是仁慈
    年後我會找奇渥溫百夫長，讓他為阿茹娜說一份親，也為烏恩格沁早做些準備”
    德圖婭聞言哭的更傷心了，兒女的離開讓身為母親的她深感無
    任何安寧的日子，都是無數父子們用命換來的，這世道沒有道理可講，唯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