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了思緒，冒頓說道：“諸位都意再固守，保存部族，消耗月氏，放在平日裏自然是良
    但隨著草原遵單於令集結，各部陸續將部族騎兵派來北山前線，屆時我們將有十五萬騎，乃至更多人
    這些人馬一天的人吃馬嚼就是個天文數字，本單於也可以告訴諸位，咱們匈奴的家底，負擔不起如此大規模的持續性消
    後方我們最倚重的九原存糧基本上今春就會告罄，左右兩部草場上的牛羊數量，各位應該比我更清
    到時候就算咱們守的住北山關，大軍無糧可食也會出亂子，此乃糧逼我
    再說，我軍接連在運動戰中獲勝，士卒心氣正高，此時采取守勢，有自縛手腳之
    所以諸位，我們要從打小仗的心態，轉變為打大仗的心態，月氏此次將發動全國人
    西部貴霜全部出丁估摸在十五萬左右，單其一部男丁都頂住我半國之
    東部月氏王庭也在二十萬丁左右，東西兩部月氏將有三四十萬男丁投入此戰，而我們非勝不”
    冒頓話音剛落，眾人屏氣凝神的聽過後，紛紛陷入沉
    德努阿麵色嚴肅的問道：“大單於，既然月氏人要拚命，硬碰硬多劃不來，就像兩頭發情的公牛角力，硬碰下來斷角瘸腿，就算勝也是殘廢，隻會白白便宜了別
    既然咱們今年缺人缺糧，不妨先散了部族，待北山關拖垮了月氏人，咱們做好準備，備好糧草，再集結重兵，攻打月氏如何？”
    見為右部出聲的德努阿依舊謹慎心怯，冒頓搖頭說道：“此時要是放棄，月氏本就以仇寇視我，一旦其主力西遷逃竄，我匈奴西南疆域再無安寧可言，右部難道要時時防賊不
    前日胡笙來信，漢國已出兵燕趙，遼西到雲中以南皆為漢土，我匈奴南境在中原有望再迎來第二個強秦，若不是南國尚有項楚牽製，吸引漢軍大部分主力，陰山南北將無寧
    我匈奴若是不趁著中原大戰焦灼之機攻滅月氏，屆時漢與月氏兩強，皆數倍人口與我，兩國東西攻我王庭，到時候諸位又拿什麽去抵擋呢？
    所以諸位當摒棄退讓之心，如今河西戰場上我匈奴已經占據主動，此戰將以我匈奴盡占河西走廊為終，以打垮月氏主力為終，以穩固我匈奴西南五十年和平為”
    冒頓的話鏗鏘有力，諸人也知此時匈奴要死中求活，皆跪伏應諾死戰月
    見眾人凝心，冒頓才開解道：“諸位當回本部後嚴厲訓練士卒，勿使其一人懈怠，明年戰時當有用武之
    月氏倍兵於我，但連敗膽寒，無非靠人多鼓氣，蚍蜉再多，也難撼我匈奴大”
    “臣等謹遵大單於”
    接到軍令的烏烏納欽帶領抗寒騎士們，借著河水封凍能過馬的優勢，擾亂了月氏東三部向貴霜營地遷徙部族，拖慢了三部留後路的進
    他們在雪原上神出鬼沒的偷襲月氏遷營部族，搶奪財物，簡直跟馬匪沒什麽兩
    月氏的反應同樣不慢，淩格奇率先聯絡托勒托，東西月氏同時派出斥候哨騎拉網絞殺烏烏納欽，在雪原寒風中雙方展開了斥候之間的凶猛搏
    有著保家衛部心態的月氏部落騎兵堅韌異常，常常臥雪嚐冰，在雪窩子中忍饑耐寒，隻為伏擊一波來去如風的匈奴馬匪，頑強的維護著這條僅存的東西通
    烏烏納欽多次被月氏騎兵圍住，好歹憑借著血勇和急智殺開一條出路，算是撿回了命，雙方互相埋伏、設陷阱都是家常便
    長時間的緊繃作戰下，烏烏納欽默認了對手下的不嚴管控，畢竟還指著這些部族騎兵關鍵時刻拚命，所以軍紀什麽的根本談不上，搶劫與襲擾的任務循環往複，就算隊伍裏的人全死了也無傷大雅，畢竟他手下也沒幾個匈奴
    匈奴人借著其餘部族消耗月氏人，月氏人又必須護衛這條東西通道，雙方都有著不可更改的既定目的，遭殃的隻能是底下人了，鮮血染紅了雪地，廝殺卻好似沒有邊際，雙方斥候的血腥戰鬥持續了整個冬
    隨著弱水河麵轟隆一聲，凍了一冬的冰麵陸續坍塌，雪消後的土地上充滿了泥濘與生
    春天的到來對哈斯納圖一家來說卻並沒有喜色，前些天阿茹娜帶著奇渥溫格根回門，帶來了兩個消
    小兩口努力一個冬天終於有了結果，阿茹娜懷孕了，另一個則是養好傷的奇渥溫格根接到白部狼騎征召，將跟脫木兀惕一起前往河西戰場作
    德圖婭好容易見了大兒子幾麵，如今又要分離，琪琪格更是從冬末眼睛就一直沒消過腫，望著帳裏的脫木兀惕在毯子上逗弄著兒子一起玩耍，心更是像被刀紮般疼
    德圖婭看著兒子狼吞虎咽的吃著飯，又按軍中規矩規整的準備好遠行的行囊，淚水不住的留了下出發的清晨，脫木兀惕像自己第一次出征時一樣，跪別了父母，擁抱了兄弟，吻別了妻子，舉高了兒子，隨後毫不猶豫的躍上戰馬，離開了家族營地，與奇渥溫格根結伴
    前往九
    命運似乎不在這個牧忙季節垂簾一家人，隔了沒幾天，奇渥溫哈喇派人帶來口信，小兒子烏恩格沁被黃部狼騎征召，需要即刻前往陰山北的頭曼城報道，而哈斯納圖則需要去九原充當腳夫運
    在單於庭的詔命下，疾馳的哨騎在剛融雪的時節忙碌異常，無數像哈斯納圖一家一樣的匈奴家庭，出動全部丁口，離別親人，去參加一場不知勝負的戰
    脫木兀惕與奇渥溫格根結伴北行，待渡過大河浮橋，脫木兀惕奔向九原城交接手下的百人隊，以及在糧倉點齊押運的糧秣後，匆匆啟程向
    奇渥溫格根則繼續打馬向北，翻過陰山，去頭曼城西北五十裏外的白部狼騎行營報
    晚了僅僅幾天的哈斯納圖和烏恩格沁一起收拾了行囊，本來哈斯納圖的時間並沒有那麽緊迫，但為了照顧跳脫的小兒子，和德圖婭商量後的哈斯納圖還是決定順路送烏恩格沁去九
    父子倆在德圖婭的淚光中打馬向北，一路上出門的烏恩格沁縱馬狂歡，他終於有機會離開家鄉，去更大的草原上騎馬馳騁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在哈斯納圖擔憂的眼神目送下，烏恩格沁跟著同樣被征招的騎兵一起結伴北
    烏恩格沁順利的來到了黃部狼騎大營，被分配到了十夫長巴勒巴帳
    見手下的老兵油子想去逗弄新人，巴勒巴用眼神製止了他們，警告道：“你們這幫不知死活的東西，連一點眼力勁都沒有，這小子帶著黑甲，那是單於庭發給百夫長的，別找”
    一夥人聞言果然老實了下來，但被哥哥之光照耀的烏恩格沁卻對此一無所知，他跟往常一樣，熱情的跟眾人打著招呼，將母親為他準備的吃食分給眾人，很快的融入了集
    見這小子腦子還算清楚，巴勒巴暗自點了點頭，說道：“烏恩，你是我們十人隊裏來的最晚的，明日一早大軍就將拔營向西，你的行裝不必拆了，跟大夥湊一晚”
    接令的烏恩格沁挺著胸，燦爛的笑道：“遵命十夫”
    巴勒巴笑著握拳錘了錘他，笑罵道：“你小子...”
    烏恩格沁熱鬧的融入了集體，離黃部狼騎行營不遠的頭曼城中卻一片肅然，侍者們來回的在大帳中穿梭，為醫師提供著力所能及的一
    有著政事壓身的胡笙和公主閼氏惜月都推開眾事，站在帳外焦急的等
    之所以這麽大陣仗，是因為帳中呼楞爾樂的病情在初春時加重了，如今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從九原城請來的醫師似乎也無能為
    許久醫師走出大帳，對著胡笙說道：“大閼氏，老人家已經處於彌留之際，請恕老朽無力回天，早做準備”
    胡笙驚呼一聲，但很快知道失態的她壓下了心中的震驚，先賞賜了醫師，再送走了眾
    回到帳中，胡笙坐到軟塌上愁眉不展，似乎有些左右為
    惜月見胡笙犯難，柔聲問道：“胡笙姐姐，我們是不是太過重視呼楞爾樂老人了？他畢竟隻是單於的老奴罷”
    胡笙苦笑著搖了搖頭，她知道惜月嫁過來不久，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主動解釋道：“惜月，你不知道呼楞爾樂在他心中的地位，就算換作我們中任何一個人突然去了，也不會有呼楞爾樂去世能影響到
    此時前線正準備大戰，我是不願意讓他因此事分”
    惜月眼露震驚，隨後試探性的說道：“那咱們秘不發喪，先葬了人，待單於回來再做打算？我願意與姐姐一起擔”
    了解冒頓的胡笙想了想，還是否決道：“此事益疏不益堵，若是我們替他做了主，怨恨也許就是一輩子”
    有了決定的胡笙喊來烏芸，吩咐道：“呼楞爾樂老人遠離在即，你先傳令單於庭準備後事，讓慶格爾泰準備好去前線奔”
    “”
    胡笙轉頭看著惜月，說道：“惜月，雖然此時說這些不妥當，但匈奴與月氏兩國的爭鬥，不會因我等女兒的心思停
    你在單於庭安心養好兒子，就是對母國最大的幫助了，不論誰勝誰負，兒子才是你跟他維係的紐
    千萬不要做傻事，妄想去替他決”
    惜月點了點頭，說道：“是小妹魯莽了，今後當謹”
    時間不會因為人的眷戀而停留，呼楞爾樂老人終是沒能等來冒頓的再次凱旋，見到他最後一麵，在漆黑的夜空中，流星劃過，這位一生侍候冒頓的老人在迷離中撒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