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糧了，征糧”
    糧長趙不全敲著鑼鼓，刺耳的聲音響徹了趙家溝的田間
    一隊家丁趕著騾車在村路上走著，越過了村口一大片燒成了焦炭的房屋，來到了趙家溝另一頭，那裏還有僅剩的一片屋
    與其說是屋舍，倒不如說是幾根爛木頭搭建的草棚，在這一片棚戶區裏，隻通過幾片破布來區分哪裏是住人的，哪裏是養牲畜
    趙不全戴著一頂西瓜帽，穿著一套長衫，這是近來流行的，身材幹瘦卻麵色紅潤，一邊敲著鑼鼓，一邊扯著嗓子大聲喊
    “征糧了！征糧了！人都哪去了？”
    破敗不堪的棚戶區裏，沒有一絲聲
    押著騾車的家丁們從車上卸下了幾個大桶，其中一人用力清了清嗓子，朝著身邊的一處破棚子裏狠狠吐了一口痰，走到了趙不全麵前，抱怨著說
    “老趙，這真的有人？”
    “你看你這話說的，這哪能沒有人，這都是原本趙老爺家的佃戶，和那些逃荒的泥腿子不是一類人，都精的很，你看我”
    趙不全大步走到了一處破爛窩棚前，把耳朵貼在破爛的木門上聽了聽，隨即抬手招呼了一
    家丁們立時湧了上來，圍住了木門，雖然比起這扇門，旁邊的土牆顯得更為破
    趙不全拿起了鑼鼓，對著家丁們挑了挑眉毛，隨後突然敲響了銅
    刺耳的銅鑼聲立時激起了周圍的一陣山
    “趙老二，交糧了！”趙不全尖著聲音，大聲喊
    門內突然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啼哭，隨即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然而趙不全卻聽見
    “趙老二，趙老二！你家娃哭聲都聽到了，開門！交糧！再裝死，別怪老子不念情分，直接硬闖了！”
    咚咚咚的敲門聲再次響了起來，趙老二和媳婦兩個人在柴房麵麵相覷，女人手裏死死捂住了自己半大孩子的嘴巴，卻還是讓哭聲走漏了出
    木門後傳來了幾聲吱呀聲，隨後緩緩開了一個小口
    趙不全看準了時機，直接一腳踹了上殘破的木門應聲而倒，和趙老二黝黑瘦小的身體一起砸在了地
    “你個缺了心肝的王八犢子，藏的還挺好！”
    趙不全不知從哪裏抽出來了一根鞭子，直接照著地上的趙老二就抽了兩
    “糧長，糧長，咱上個月不是剛交了糧嗎，怎麽還要交啊？”
    “你個狗東西，你算那麽清楚幹什麽，讓你交就交！”
    “小的冤啊，家裏就剩一點喝稀粥的了，要是交了上去，那咱全家都得餓”
    “你個刁民，就知道找借”
    趙不全朝左右使了一個眼色，兩邊的家丁不顧地上趙老二的呼喊，直接衝向了後院，伴隨著而來的是女子的大聲哭
    “求求你們，這是我家保命的糧”
    “去你媽的，你個賤婦，滾！”
    “啊！”
    後院傳來了一陣嘈雜聲和女子的哭喊，卻在一聲慘叫後，隻剩下了嘈雜的翻箱倒櫃的聲
    “你聽好了，趙老”趙不全陰笑著捋了捋自己八字
    “上個月你們交的是趙老爺的佃租，但是趙老爺死了，現在是女真人的天下，女真人接管了趙老爺的地，嘿，你說巧不巧，那女真的老爺也自稱姓趙，還說是什麽，故宋皇帝的後人，也就是說……”
    趙不全說著，家丁們兩個一夥，拖著一個米缸出了後院，來到了正門
    “老趙，還是你眼睛尖，這泥腿子家裏有整整一缸小”
    “這是我家的糧種啊，還有下半年的口”
    趙老二看著自家的米缸被拖了出來，也顧不得擔憂後院的妻兒，直接雙手雙腳抱住了米缸，大聲哭
    “趙糧長，你就行行好，給咱條活路吧，咱們是老爺家的佃農，哪裏要給朝廷交租啊！”
    啪！
    趙不全一記響亮的耳光砸在了趙老二的臉
    “狗雜種，你聽沒聽老子說的，以前的老爺死了，上個月的租子不算！新老爺祖上也是皇帝，他發了大善心，沒有讓你們補上前年的租子，直接免了你們一整年的地租，雖然是去年的，但能夠給他當佃戶，那也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就偷著樂吧！”
    家丁們直接將趙老二當成了掛在米缸上的貼紙，直接不顧趙老二的叫喊聲，取來麻袋，一勺一勺地往缸子裏陶
    趙老二雙手雙腳抱在米缸上，看著家中僅有的三十多斤黃橙橙的小米，在自己麵前一點一點被裝進了口袋裏，掏米的家丁們隻覺得米缸上趴著一條
    “行了，夠數了，咱去下一”
    趙不全掂量了一下鼓鼓的麻袋，得意地用手在小米裏劃了劃，感受著米粒間的觸隨後轉頭看了一眼依舊死死抱住空米缸的趙老
    “老二，爺念你是同族，這回也徇一回”
    趙不全隨手抓起了一把小米，直接朝著米缸扔了過
    黃黃的米粒就這樣灑在了趙老二的臉上，鑽進了他披散的頭發裏，落在了地上，也有些掉進了空米缸……
    趙老二的眼神中逐漸充滿了絕望，那一把小米就好像鐵錘一般，直接將他從米缸上砸了下
    “你看你那點出”
    趙不全朝著躺在地上，像一個死人般睜著眼一動不動的趙老二啐了一口濃
    “不就是一點小米麽，你要是覺得餓，為什麽不在家裏空的柴房養點母雞，也能天天吃上雞蛋，或者幹脆把你這破柴房賣了去，直接到趙老爺家裏當個包吃住的長工，這改朝換代的，咱這位新的老爺可不想用以前的老”
    躺在地上的趙老二依舊沉默不語，趙不全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家丁們拎著米袋，扛上了騾
    這一天裏，趙不全征了幾千斤的糧食，其中有小米，大米，甚至還有一籃子雞蛋，一條臘肉，以及一堆散碎銀
    趙家溝東麵，趙錢孫看著麵前大宅子，滿意地捋了捋山羊胡
    “老爺，這是百姓們孝敬您的，您一來，他們就高興，這不，都把家底都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