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深夜裏，鍾林悠悠轉醒，整個人思維一片混
    負責看護的少女趴在了桌子上睡得很死，鍾林勉力地起身，卻使不上一點力
    在休息了片刻後，他拚盡全力才將身體支棱起來靠在了床背上，伸手去拿床頭櫃子上的茶水，卻不慎將茶碗打翻在了地
    “嘩啦！”
    青衣少女猛地從桌子上驚醒，長發因爆起而有些散亂分叉，嘴角拖著一根長長的哈喇子，轉頭將目光掃到鍾林時不由得愣住了片
    “抱歉，我想喝”鍾林滿臉的歉意，伸手指向被打翻了茶
    青衣少女猛地反應了過來，從桌子上彈了起來，大步跨向了床頭，一把拿起另一個新的茶
    “你別動，我來！”
    少女大聲說著給茶碗倒滿了清水，
    “多謝姑”
    鍾林再一次努力終於用手拿住了茶
    少女似乎是才反應過來，一時間臉紅的轉過身，整理起了自己淩亂分叉的頭
    “你現在還不能多動，我爹說起碼要一百天才能複”
    鍾林吃力地放下了茶碗，不住地咳嗽了幾下，少女下意識轉身，猶豫了片刻，還是上前幫他在背後捋了
    “慢點喝，嗆到不”少女幫著把鍾林倚靠在了床上，又在他背後塞了一隻軟枕
    “我……”鍾林環視著周圍環境，一間不大的小廂房，沒什麽多的裝潢，牆壁上掛著各種裝著草藥的籃
    四周一片漆黑，隻有圓桌上點著一盞白色的蠟
    “這裏……是地府？”
    “地府？”少女皺了皺眉頭，片刻後使勁搖了搖頭說道：“當然不是！”
    “那……總不可能是天庭吧，這麽黑……”
    “晚上當然天黑啊！”
    “晚上，死後也分白天晚上麽？”
    少女一臉無語，清秀的眉目皺成了麻花，幽幽地說道：“你沒死……”
    “我……我沒死？”
    鍾林神情凝滯了，他明明記得自己被長刀捅穿了胸口，隨後失去了意
    “你沒死，我爹把刀拔了出來，你那時候確實快死了，後來說是有一個山一樣的壯的韃子把你塞進了馬肚子裏……”
    少女一時羞澀，清了清嗓
    “塞進馬腹裏醃製了七天，你就活了，後來你又在床上昏睡了兩天一直到現”
    少女說著臉上露出驕傲的神情，不由得插著腰得意的說道：“我可是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了你將近十天時間，要不是我，你就真死”
    鍾林混亂的思緒在不斷重組，他的意識愈發清
    “這裏……還是旅順嗎？”
    少女點了點
    “外麵，怎麽樣了？”
    話音剛落，少女原本清澈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低聲說道：“所有人都上了城牆，毛大帥正領著全城一起打建”
    “他怎麽樣！”鍾林猛地反應了過來，想要起身卻無能為
    “你還很虛弱，不能多動，爹爹現在吃住在城牆上照料傷員，他沒法及時趕回”
    青衣少女安撫道，將淩亂的被子往鍾林身上蓋了
    “姑娘，敢問怎麽稱呼？”
    “小女吳青玉，家父吳東避，這裏是旅順東避醫”
    “吳小姐，我昏迷的這些天都發生了什麽？”
    吳青玉沉默了片刻，神情愈發憂愁了起
    她熟練地幫鍾林整理了身上的睡衣，又將茶碗倒滿清水，把桌上的蠟燭放到了床頭櫃
    “死了很多人，都是韃子殺的，也有自己人殺”吳青玉苦澀地說
    “自己人殺的？”
    吳青玉輕輕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個叫秦江的員外郎，不知道在哪糾集了一批反賊想要打開城門放韃子進城，還好讓人發現了，毛大帥領著人和韃子血戰了一晝夜才將城門搶了回來，自那時候起，城裏的每個人便都要上城”
    “帶我去見毛文”鍾林勉力調整著呼吸，向著吳青玉祈求地說
    “大帥每天都會派人來，等天亮後你就能見到”吳青玉說著，吹滅了蠟燭，月光從窗外撒了進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休”
    ……
    迷迷蒙蒙間，鍾林再也堅持不住，又一次陷入了昏迷，一直到被陽光刺醒，他看到小五正興奮地看著自
    “小五？”
    眼前的小五一身校尉甲胄，腰間一柄嶄新的雁翎刀在日光下熠熠生
    “鍾千總！”
    小五興奮地手足無措，將鍾林斜靠在了床
    這時吳青玉捧著一盤早飯進了廂房，見到小五笨拙的動作，不由皺眉說道：“病人現在不能多”
    說著吳青玉將一碗稀粥和二兩醬黃瓜擺上了圓桌，卻見小五直接單腿跪在了自己麵前，抱拳行
    “多謝吳姑娘，你是鍾字營的大恩人！”
    吳青玉似乎是見多了，隨意擺了擺
    “小”
    鍾林笑著拍了拍小五的肩旁，隨即吃力地起身坐到了圓桌
    “戰事現在怎麽樣”
    說著，鍾林將粥碗推到了小五麵
    在吳青玉無奈的注視下，小五幾口喝光了碗裏的白粥，又兩口吞下了醬黃
    “我們十天擊退了建奴八十多次衝擊，那幫韃子現在終於消停了一”
    鍾林沉吟了片刻，神色卻愈發凝重了起
    “戰兵傷亡多少？”
    “還剩百來人，都分散在三個城門樓子上，和兩千多個碼頭纖夫勞工一起守城，百姓們也幫忙做著後”
    “城外有多少建奴？”
    小五一時間神情黯淡了下去，嚴肅地說道：“聽毛大帥說，整個正紅旗都來”
    鍾林點了點頭，繼而又思考了片刻，抬頭問道：“海上呢，海上有沒有援兵？”
    “幾乎天天都有船往登萊報信，朝廷卻還是不肯支援一兵一卒，一開始還來過兩船糧食和一船軍械，後來就斷”
    “難道建奴也有水師？”鍾林疑惑地問
    小五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恨聲說道：“朝廷來了使者，說是王化貞王大人要從廣寧出兵收複遼沈，所有的軍資都要去廣寧前
    皇帝下旨旅順口守軍所有人平地升一級，又下了恩旨冊封您為正五品旅順守備，毛大帥為正三品旅順參”
    鍾林冷笑一聲，不由得恨聲說道：“沒有一兵一餉，就算封我個國公又有什麽”
    猛地鍾林睜大了雙眼，他大聲問道：“你說，王化貞要從廣寧……出兵？”
    小五點了點頭，不明白鍾林為什麽突然激
    “王大人來信說了，他要從廣寧出兵收複遼東，讓毛大帥屆時出城接應，前後合擊，不過新上任的熊經略卻也來了信，讓我們依城堅”
    “那毛文龍是什麽意思？”
    “毛大帥……似乎不喜歡熊經略，他準備等王大人出兵同時我們進兵金州城，隨後北上，趕在官軍前第一批收複沈”
    小五一五一十的把毛文龍收到兩封信的態度說了出
    鍾林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身體往旁邊失去了平
    吳青玉上前連忙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鍾林，在他背後不停地捋著氣息，轉頭朝小五低聲抱怨道：“你看你都說了些什麽話，他現在需要休憩，馬上出去！”
    小五尷尬地低下了頭，正好起身告退，卻見鍾林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
    “帶我去見毛文龍，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