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先生？”長公主輕輕低語。
    祝雲山，洛京城中僅次於景元觀章先生的存在。
    這位符籙無雙，一紙符籙就能換回千兩萬兩白銀。
    與其他謫凡修仙者不同，這位頗有些遊戲人間的感覺。
    在雲彩舫中，祝先生對柳月極為鍾情。
    長公主抬頭，看向武王趙城。
    “二皇兄，當年秦國大勢傾軋，魏國邊關進犯，所以，我要嫁去北狄。”
    “如今，永州反叛，需要祝先生，你就來讓我放月兒隨軍。”
    “在你們這些人眼中，我們女兒家都該是成為家國大事的犧牲者，對不對？”
    “武王殿下請回吧。”目光盯著趙城，長公主趙辭玉聲音之中透著冷漠“月兒她們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們的事情我還能做主。”
    武王看著她，麵上神色變幻，最終沒有再開口，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走出大殿時候，他停住腳。
    “如果當初鎮天王留你在北狄，你還會回洛京嗎？”
    趙城忽然輕聲低語。
    他的話讓長公主趙辭玉渾身一震。
    “我……”趙辭玉不知道自己該怎麽答。
    “赫連吉舒也算一世英雄，但他負了你。”趙城深吸一口氣，大步離開。
    趙辭玉坐在大堂之上，看著穿堂的清風，一時間癡了。
    “男人，心裏都隻有家國，什麽時候在意過我們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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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河坊。
    洛京城緊鄰洛水的長街。
    一麵是街市，一麵是碼頭。
    這裏是洛京城最底層的繁華之地。
    沒有滿庭朱紫，唯有衣食無著，每日奔命的蒼頭百姓。
    這裏，是洛京城的江湖。
    底層江湖。
    洛京城中大多幫會都在這裏。
    因為靠著洛水上的碼頭，能讓人吃飽飯。
    臨街的酒肆，幾個身穿短衫的青年圍坐。
    桌上有幾個菜，還有酒。
    “張楚哥，這月錢也不能這般花啊。”
    “你不娶媳婦了？”
    兩個青年嘴上是這麽說，眼中卻是冒光，手中筷子不客氣的伸向那兩個硬菜。
    另外兩位青年早已滿嘴流油。
    張楚沒有說話，隻是端起麵前的酒杯，輕輕抿一口。
    這模樣，讓旁邊大碗喝酒的幾個兄弟有些茫然。
    “張楚哥，伱這是？”幾人停下竹筷。
    大家都是元武堂中最底層，靠著泅渡洛水，私販官鹽混飯。
    雖說不算過命的交情，可也是能相互扛事的。
    張楚搖搖頭，目光投向前方洛水。
    前些時日的一切，都好似一場夢。
    與神仙中人同行，與皇子皇孫同船。
    仙境似的雲彩舫，仙女似的，女妖。
    這幾日，張楚一直都沒有睡好，連泅渡洛水的任務都沒接。
    他每夜攥著章先生的衣袍和那一顆金豆子發呆。
    難道，自己這一輩子都做個泅渡洛水的鹽販子？
    他也將那衣袍和鹽送去景元觀。
    可惜，連靠近景元觀的機會都沒有。
    “張楚。”張楚身後，有聲音響起。
    張楚回頭，肩頭微微一震。
    “胡捕頭，我們元武堂這個月的孝敬可沒少。”張楚對麵的青年頭一縮，連忙開口。
    “我們哥幾個都在臨河坊廝混，沒礙胡捕頭什麽事吧？”另外一個青年給張楚使個眼色。
    “堂主——”
    青年一聲低呼，忽然轉身就跑。
    其他幾人也是翻身跳水的跳水，穿巷的穿巷，一瞬間跑了個幹淨。
    唯有張楚被胡山海壓著肩膀，不能動彈絲毫。
    胡山海走到張楚對麵坐下，將碗筷往旁邊一推，自顧拿起幹淨的筷子吃菜。
    旁邊的店家小心送上幹淨的碗碟，還送上一壺酒。
    胡山海抬頭，見張楚眼睛看著自己，目光清澈。
    “說吧，那日你為何會在雲彩舫。”胡山海喝一杯酒，放下酒杯，咧嘴說道。
    “捉妖。”張楚輕聲道。
    張楚一句話，讓胡山海伸去摸酒壺的手停住。
    “捉妖？”
    “你？”
    張楚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看著胡山海，感覺心頭有許多感想。
    這些想法匯聚成清晰的思路，讓他脫口而出“胡捕頭最近恐怕日子頗為艱難。”
    胡山海的麵色瞬間陰沉。
    “借助滅妖盟之手，不想卻最終折損兩位修仙者。”
    “又在雲彩舫上得罪了陳家。”
    張楚每說一句，胡山海的麵色就差一分。
    張楚感覺自己就像當初的章先生一樣，置身事外，一下就能看透這些事，看透麵前的胡山海。
    “真沒想到，你一個泅渡洛水的鹽販子，還有這等見識。”胡山海也不否認，看著張楚道“那你說，我為何來尋你？”
    “因為——”張楚目中透亮“因為我是最好捏的軟柿子。”
    當日的雲彩舫上人，誰是能得罪的？
    胡山海那日將所有人得罪個遍，本想滅妖立功。
    可是誰知道那兩位滅妖盟的修行者也實力不濟，被妖所殺。
    胡山海失去靠山，在雲彩舫上頂著陳家大公子帶去的結案手令查案，回到京兆府被罵了狗血淋頭。
    正如張楚說的，這些時日，他的日子不好過。
    “元武堂的低階弟子，卻出現在雲彩舫，還穿了一件頗為華貴的衣袍。”胡山海盯著張楚。
    “我說你是那妖的同黨，你說會有多少人信？”
    如果是那日之前的張楚，此時已經跪地求饒。
    元武堂不可能為了一個低階弟子得罪京兆府捕頭。
    但從那日之後，張楚覺得自己再不是那個泅渡洛水的鹽販子。
    他是與章先生，武王他們同行過的人。
    聽到胡山海的話，張楚麵上多出一絲笑意。
    “胡捕頭，你想翻身，對不對？”
    胡山海一愣。
    張楚身軀稍微往前湊些，壓低聲音。
    “我知道那日武王和景元觀中章先生要找的人在哪。”
    “你有膽子跟我一起去抓嗎？”
    “武道一流，凝氣強者。”
    胡山海緊緊握住麵前的酒杯。
    他完全想象不到，自己竟然被麵前這少年拿捏住了。
    但是，他真的想翻身！
    他胡山海也是武道一流，一身本事，為什麽隻能在京兆府做個小小的捕頭？
    “張楚，你該知道，如果你騙我，我會讓你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洛京城。”
    張楚點點頭，雙目之中透著晶亮。
    “胡捕頭，我也不想一輩子做個泅渡洛水的鹽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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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水河上。
    城外一條不過五丈寬的岔河上，少有船舶。
    一艘青木小舟在河上輕輕晃蕩，甲板上，有兩人對麵而坐。
    遠處的河岸，蘆葦蕩中，三顆腦袋擠在一起。
    穿著男裝的虞夢夢和趙玉顏，還有一身輕便女裙的青月湊在一起，扒開蘆葦叢，眼睛盯著小船。
    “柳月姐說了，那個祝先生要是有什麽不軌舉動，我們就衝出去喊。”
    “我們一定要盯緊了，柳月姐的清白就在我們手上了。”趙玉顏握著拳頭，不敢喘大氣。
    旁邊兩人都是重重點頭。
    隻是她們看著船上兩人對坐低談，似乎，相談甚歡？
    不見柳月姐時不時的掩麵輕笑，跟她那以往一身武袍，不苟言笑樣子完全不同。
    今日的柳月姐穿了裙子。
    “看，那個祝先生在摸柳月姐的手！”青月一聲低呼，就要衝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