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邊沐有點看不慣患者黃先生。
    拉關係套近乎、沉迷於口腹之欲、貪圖小利……患者黃先生身上毛病不少，跟正人君子不沾邊，這種人不得這種病也得得其它病。
    中醫治療、養生最講究“扶正祛邪”，人品人性、起居飲食、為人處事……漸趨偏邪的話，有些病隻能算是暫時治愈，假以時日，遲早犯病。
    醫術多高明也無濟於事。
    一時間，邊沐就有點走神。
    “怪不得聶老，岑老等中醫名家都不願意接診方易欽那種患者，個人名片還搞兩套的人心術能正到哪裏去？治好了，大家都好；療效不佳，全推醫生頭上，名醫真不是一般人能熬到的名頭。”邊沐漸漸覺出自己的幼稚。
    不過還好，患者黃先生一看就是那種沒什麽膽量的人，警示一下應該還管點用。
    “唉！治一病算一病，當醫生還真得有點耐心才行，太涇渭分明了，這一行還真沒法幹！”想到這兒，邊沐情緒平靜多了。
    “黃先生！病根幫您找著了，從根兒上該怎麽更正想必您已經很清楚了，我給您開個方子，您照做即可，治療周期大約得半年，希望您能一直堅持下去。”說著話，邊沐提筆開了兩張方單。
    患者黃先生看得挺仔細，隨即問道：“您所說的新鮮土壤得上村裏找吧？”
    “是的，最好是麥田、菜地，土性不能太寒，幹濕適中即可，中藥碾粹之後用白酒、白醋浸泡一晚，貼著腳心捆紮好，最下麵墊上新鮮泥土，然後用文火慢慢煨燒幹即可，家裏若是不方便，上近郊村裏租個民居也行，白天上班，晚上治病，順便體驗一下新農村生活，挺不錯的！”邊沐耐心地解釋了一番。
    “明白了！回去我就找找。甜食、田雞再也不碰，飲食回歸正常，慢慢調養調養，是這意思吧！”
    “差不多，送您五個字凡事無偏好，參考周圍親戚朋友生活方式，普普通通、正正常常過上半年再說。”邊沐話說得比較含蓄，但願眼前這位黃先生聽得明白。
    患者黃先生麵露慚愧之色，連聲道謝之後，懷揣兩張方單出門走了。
    ……
    晚上八點多，受大三學生小賀之邀，邊沐準備跟小賀結伴上附近夜市逛逛。
    廖津生今兒不值夜班，邊沐跟急診科其他大夫還不大熟悉，與其彼此尷尬，倒不如上外麵散散心。
    小賀同學雖說戴著一次性防護口罩，整個人的心態早已完全放鬆，一天到晚幾乎聽不到咳嗽聲，年輕人恢複得快，再調養調養也就痊愈了。
    “暉康”醫院後門，小賀同學一邊擺弄手機，一邊四下裏張望幾眼，想著邊大夫這就快出來了。
    邊沐換了身薄一點的休閑服，天氣漸暖，他又有功夫在身，減衣肯定比普通人早一些。
    “咱們怎麽走？坐公交嗎？”邊沐笑著問道。
    “這會兒有點擠，打車吧！”小賀同學建議道。
    “好吧！”說罷，邊沐朝街邊多走了幾步，準備攔輛南向行駛的出租車。
    正在這時，一位四十出頭的男子從邊沐側後方朝他慢慢走過去，小賀同學見他穿戴有些古怪，忽然生出幾分疑心。
    “邊大夫！小心！”小賀同學突然出言示警。
    邊沐隨即警覺地四下裏張望了幾眼，當即發現了那位中年男子。
    四目相對，那男的倒顯得有些靦腆了。
    “您是邊大夫吧？”
    “是我，您有事？”
    “我爸爸病重，能不能請您過去瞅一眼，好歹給個結果，好壞我們都認了！”
    “您可以掛我的號啊！怎麽？老人行動不便嗎？”
    “這家醫院費用太貴了！看不起……掛號也沒啥用，他們都說您人特好，病看得神準，我們也是被逼得實在沒辦法了，您看能不能幫個忙？”那男的麵露難色，好言央求了幾句。
    “這……素不相識的……您父親現在在哪兒？”
    “xc區醫院住著呢！主治醫生建議出院，我們還有點不死心……所以……”
    “西醫科室？中醫？”
    “中西醫結合科？”
    “這樣子呀……按照您的意思，我就有點越界了，那樣對大家都不好，其實，現如今醫療事業大發展，隻要是正規醫院，醫生的醫術水平都差不多的，他們既然安排老人家出院，自然有他們的道理，我不方便插手的，所以……實在對不起，愛莫能助！”說罷，邊沐向那男的深表歉意。
    一聽這話，那男的似乎早有思想準備，失望地看了邊沐兩眼，道了聲謝，轉身走了。
    不遠處，一位中年女士等那男的走近，低聲商議了兩句，二人結伴消失在茫茫人流之中。
    小賀全程旁觀，見那倆夫妻模樣的人走遠了，連忙說道：“剛才我可擔心來著，您太善良了！我以為您肯定會答應他們呢！”
    “唉！不論他說的是真是假，我也不敢輕易答應啊！這二年的事太複雜了，天知道咋回事呀！我自己還沒站穩腳呢！哪有能力管人家的閑事！對了，在麗津，普通市民一般不上我們醫院看病嗎？嫌貴？”邊沐隨口問道。
    “差不多吧！你們醫院設施好、服務周到、住院條件優越……收費自然比其它醫院高，普通市民一般不會上這兒來的。”小賀同學笑著回應了幾句。
    邊沐攔了輛出租車，二人上車繼續聊。
    “那你也算有錢人了。”邊沐笑著開了句玩笑。
    “窮學生一枚！我媽堅持讓我掛您的號，又離得近，您仁義，收費低，我要是掛中醫一科，治療費用至少得翻一倍！”
    “怎麽差這麽多？！你一個學生怎麽知道這些事？”邊沐奇怪地問道。
    “我媽說的，您收費全壓著最低資費標準收，在麗石那邊還免費，費用自然就拉下來了，其它科室可就……”話到嘴邊，小賀同學笑了笑，住口不談了。
    “原來如此……”邊沐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將自身置於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
    長此以往，自己在“暉康”醫院恐怕很難長期自處，多掙點錢的良好願望十有八九得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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