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醫”工程眼下的進度稱得上十分順利，邊沐的醫術增進已經明顯進入一定瓶頸期，短時間之內不大可能有所飛躍，範三橋、柳向陽已經完工的那些軟硬件複合係統已經足夠邊沐用的了。
    也就是說，就算柳向陽突然“叛變”，其實對邊沐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依常理，柳向陽心裏琢磨的那點兒事於情於理也說得過去，家境不大好，急於搞錢，清償債務是一方麵，他柳向陽也是個相當棒的年輕人，談對象、按揭買房、成家立業……諸如此類世俗意義上的人生追求那是人家與生俱來的權利，邊沐絕對不會攔著。
    隻不過……
    這裏麵隱含了一條灰色的道歉地帶：憑心而論，邊沐平時給柳向陽所開的工資稱得起“豐厚”二字，站在純粹技術角度，範三橋才是領銜性質的技術大拿，柳向陽平時所做的其實就是“技術搬運”，那種創新性獨到新見，柳向陽一次也沒提過。
    客觀地講，柳向陽對“數醫”工程並不是很上心，最多比原先那位名叫紀曉芳的女程序員更為盡職些。邊沐心善，平時在這種事上並不太上心，如今仔細回憶一下過往交往細節，邊沐意識到一直以來，柳向陽其實處在拿多少錢辦多大事的工作狀態。
    用老百姓的話講，柳向陽隨時準備“跳槽”，壓根兒沒把這份工作當回事兒。
    依著自己的直覺，邊沐覺著自己似乎應該盡快跟柳向陽補簽一份協議，雙方商定一下，邊沐多少拿出一筆錢幹脆將他辭退算了。
    “不用問！一旦跟他那位所謂師兄具體搭夥做起生意來，我這邊的業務對柳向陽來說基本就處於‘捎帶腳’的事了，那邊要是一時半會兒拿不上什麽錢，他還能遷就我一下，範三橋那邊傳下話來，他還能有一搭沒一搭給咱繼續‘碼活’兒；要是他師兄那邊業務開展得越業越順手，得錢漸多，我這邊的活兒他絕對會消極怠工的，碼家世界的事我又不懂，範三橋那邊業已有所動搖，好嘛！窩工都算是好的，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二位互相推諉一段時間，我們這種‘草台三角班子’很快就解體了，那……今兒才9號，再過兩天我又該給他開工資了，繼續全額發放嗎？”琢磨到這兒，邊沐心裏就有點不大痛快了。
    邊沐窮家家出身，打小就非常節儉，大幾千塊錢對他來說可不是小數目！
    思來想去，邊沐到底還是心軟，這時候讓他立馬跟柳向陽解約，隻須支付半個月工資，隨即將其解聘……邊沐真是做不來！
    “現在貿然走上街頭走自主創業的路子已經相當困難了，幾乎所有行業已經相當飽和了……‘益優康’不就吃了所屬行業高度飽和的大虧了嘛！董玉珊姐妹倆恨死陶文婕了，口口聲聲說陶文婕把‘六順榮’搞得烏七八糟的，最近我才轉過點彎來，‘六順榮’要不是陶文婕及時出手，將秦家父子徹底清除出去，‘六順榮’鐵定得走上‘益優康’漸趨虧損的老路……如此看來……天下至理它是相通的，其它行業大體應該也就那樣……柳向陽那位師兄怕是幹不成吧？！”想到這兒，邊沐隨即又有些猶豫了。
    憑心而論，跟市井小民相比，尤其跟那位紀曉芳相比，柳向陽平時工作還是比較認真的，時至今日，邊沐對他印象一直還挺不錯的。
    中醫治療，向來講究事先預留一個“天地空間”，依照傳統中醫核心理論，宇宙分作天地人三才，一名優秀的中醫醫師每天從事的工作其實就是調和陰陽、協調人與天、與地之間的和諧關係。
    出於謙虛的考慮、出於給自己預留操作餘地的考慮、出於規避激化醫患衝突的考慮……優秀的中醫醫師，尤其那種全科類大夫，他們在給人治療的時候，第一時間都會給自己、給患者、甚至給比較強勢的患者主要家屬……預留一個相對“空白”的操作空間，唯有這樣，中醫醫師在方方麵麵才有可能進退自如，不至於自找刺激。
    這方麵，邊沐向來做得相當謹慎。
    基於類似思維，邊沐最後決定給柳向陽預留一點“隨時背叛”的人品考驗空間，大不了賠點錢也就是了，好聚好散，將來街麵上碰頭彼此不至於裝作不認識對方，擦肩而過。
    裏裏外外琢磨得差不多了，邊沐多少還是有些心煩，隨手將筆記本電腦關閉，拔去電源插頭，上衛生間衝了個澡，簡單打了套內家拳路，邊沐上臥室休息了……
    ……
    第二天早上，邊沐精心做了點早餐，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手機響了。
    老侯的電話。
    “得虧事先有你提前預警了一下，我跟兄弟們的車都保住了，嘿嘿……另外，路上也加了小心，別說交通事故了，連個毛都沒蹭著，謝了！”
    “這麽早打電話就說這事呐？！”放下手中的筷子，電話裏，邊沐笑著回應道。
    “嗬嗬……龔見時找你談判沒？”
    “你們一個個的怎麽都這麽問？”電話裏，邊沐笑著問道。
    “他是大行家嘛！益優康那邊，陶文婕什麽的，全是幌子！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全在你一人！”
    “是嗎？那……按照你說的這種邏輯，那他應該已經拜會黃伯喜老師了？甚至於，他還悄悄拜訪了一下那位神秘的米姓村醫嘍？！”
    “黃伯喜？！姓龔的沒瞧上呢！米老伯那邊他還真去了，不過……老爺子裝聾作啞的，沒搭理他那茬兒！”
    “哇靠！你倒是啥也都了解得清清楚楚的，我現在都懷疑你到底啥身份了！”說到最後一句，邊沐在電話裏開了口玩笑。
    “唉！還不是窮嘛！我都多大歲數了，一直也成不了個家，爸媽也一把年紀了，將來養老的錢還沒個著落呢！不著急是似的，啥人操啥心嘛！”
    “跟你開玩笑呢！姓龔的壓根兒沒有聯絡我的意思，估計你們都預判錯了，對了，他跟雷學鳴的關係到底咋樣啊？”
    “他倆？！兩個月前，大打出手，互毆，倆二貨都受了點輕微傷，互不追究，算是翻臉了吧！”
    一聽這話，邊沐當時就愣在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