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黴毒:就是倒黴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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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黴毒:就是倒黴的毒……
砸壞了馬車,將精鐵打製的車廂砸出一個赫然在目的大坑,最後,一句輕飄飄的‘開玩笑’便要走人?
楊川半眯著眼,淡淡道:“我突然改變主意了。”
“李廣利,你得加錢。”
李廣利聞言,從馬背上轉過頭來,嘿然笑道:“怎麽,這麽快就想通了?這不是你長寧侯的風格啊。”
楊川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審時度勢耳。”
李廣利勒住馬頭,兜了一個大圈子,蹄聲得得的走過來,臉上露出一抹頗為喜悅之色,手中長槍卻須臾不離手,慢吞吞的來到楊川麵前七八步。
看來,楊川在長安城的名聲不太好,李廣利也知道這家夥最喜歡幹的就是偷襲,故而,他也不下馬,就這般居高臨下的瞅著楊川:“說吧,加多少錢就可以答應?”
楊川伸出五根手指:“這個數。”
李廣利:“五百斤金子?”
楊川搖頭。
李廣利:“五千金?”
楊川依舊搖頭,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也不開口說話。
李廣利皺眉問道:“莫非是五萬金?”
楊川搖頭:“不是的,貳師將軍。”
李廣利愕然:“難道是五十萬?長寧侯,你怎麽不去攔路打劫?對了,你喊我什麽……師將軍?”
楊川笑道:“貳師將軍啊。”
“在你死後,本侯一定懇求皇帝給你一個十分敞亮的諡號,貳師將軍聽上去就不錯,你覺得呢?”
李廣利哪裏知道,這會是他在幾年後的封號,隻是一臉不悅的叱罵一句:“果然是伶牙俐齒,你這是消遣我來著?”
楊川抬頭看一眼天空深處的兩隻沙雕,以及從遠處飛來的另外兩隻沙雕,笑道:“李廣利,你印堂發暗,眉心帶煞,一臉的頹喪晦氣,若不趕緊回去恐怕要有性命之憂。”
李廣利大怒,便要開口說話。
突然間,一人一馬狂奔而來,馬背上一名麵容慘白的中年漢子口中大呼小叫:“快讓開,這馬發瘋了!”
說話間,那一人一馬疾衝過來,眼看著就要撞在李廣利的身上。
李廣利臉色微變,目中怒火一閃而過,掌中長槍便如毒龍出水般,向著那中年漢子的胸腹處猛紮過去。
還行,不愧是劉徹寵愛的男人,李廣利這狗日的雖然倡門出身,一身武藝卻也極好。
眼看著那漢子就要被李廣利一槍挑翻,跟從在李廣利身後的那些部曲、雜役齊喝一聲彩:“好槍法!”
“好一招毒龍吐信!”
看著眼前一幕,楊川的臉上卻沒什麽變化,唯一的表情,便是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奇怪笑意,口中喊一句:“好槍法!”
李廣利這一槍果然極好,不僅又猛又刁,力道也捏拿得很好,若是一槍刺中那中年漢子,必將其順勢挑起,毫不費力的甩在三四丈開外。
這是大漢北軍的槍法。
楊川心下多少有些了然,看樣子,劉徹其實早就開始了他的某些暗手和布局,譬如,將李廣利培養成一名大將軍……
就在這一瞬間,迎麵衝撞過來的那一人一馬疾馳而過,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法,不僅避開了李廣利的那致命一槍,且還隨口往地上吐一口口水:“呸,狗日哈的,下手挺黑啊!”
旋即,就在眾人愕然的目光注視下,那一人一馬狂奔遠去,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呼!”
這一刹那間的驚險刺激就這般過去,在場的人,紛紛長吐一口氣,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李廣利則臉色古怪,手提長槍,有些悵然若失的望著那遠去不見蹤跡的一人一馬:“他使的什麽身法,竟能避開我這一槍?”
楊川則好整以暇的走回到歪斜倒地的馬車旁,臉色變得有些陰沉:“李廣利,你公然刺殺大漢公主,大漢列侯,朝廷命官大農令,好大的膽子啊。”
李廣利猶自在發愣,聽了楊川的話也不理會。
他低頭看一眼手中長槍,忍不住伸手,想在自己的脖頸處抓撓幾下,卻因為甲胄在身實在不太方便,所以,看上去就很是煩躁不安。
“長寧侯,你休要血口噴人!”
“我們走!”
李廣利領著一眾人馬,一陣風似的一哄而散。
冷冷清清的長安城西門大街上,就剩下楊川、劉滿和一架被大鐵錘砸得歪倒在地的馬車。
對了,還有四匹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駑馬。
楊川卻也不著急,打開車廂,將劉滿橫抱出來,在其身上裹了一條貂皮大氅,便向大街旁邊一間包子店走去。
“嫂子,有沒有羊肉餡包子,先來兩籠,”低頭走進冷清異常的包子鋪,楊川隨口問一句,接著笑問:“對了,你家的炕頭熱乎不?借來讓內子睡一覺。”
包子鋪的裏間門簾被掀開,探出一張白白淨淨的、約莫三十幾歲婦人的臉龐,看上去收拾的極幹淨,眼角蘊著一絲溫暖笑意:“貴人想要包子呢,還是是想要一個熱炕頭?”
楊川笑眯眯的說道:“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本公子自然全要了。”
那婦人噗嗤一笑:“早就聽說你說話好聽,如今看來,不但好聽,還挺有意思的,怪不得我家妹子死活都要跟你。”
楊川哈哈一笑,自顧自的走上閣樓,先將劉滿安頓著睡下,這才折返回來,就挑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張湯是個榆木疙瘩,聽說你開了一家飯鋪,都好多天不曾來過?”
那婦人在後廚忙碌著,隔著門簾笑道:“他來過兩次,第一次想拆我家這鋪子,被我打了一頓,便回你莊子上去了。
後來,他又來過一次,帶著幾名小廚娘,說是要給我幫忙。
你說說,就我家這一間小小的包子鋪,小本生意,一天能掙幾個錢?他給我整來幾名廚娘幫灶,可不就賠本了?”
楊川聽得隻是發笑。
張湯那個滾刀肉什麽德行他還不知道?聽說自己老娘開了一間豆腐作坊,緊接著,婆姨又開了一家包子鋪,他自然覺得臉上無光,卻偏生被老娘和婆姨鎮壓的死死的,屁都不敢放一個。
眼前這名婦人,自然便是張湯的婆姨。
張安世的母親,織娘的姐姐。
“楊川公子,你最喜歡吃的羊肉餡兒包子,聽織娘說過,你喜歡芫荽、小蔥,就給你多擱了兩把,嚐嚐嫂子的手藝。”
婦人是幹活的一把好手,看上去白白淨淨,麵容與織娘有七八分相似,略帶一抹清麗之色,不過,在張湯家這些年過苦日子,手上肌膚自然甚為粗糙,眼角也帶著不少細密的魚尾紋。
她快手快腳的端來四籠羊肉餡兒包子,又端過來一個鬆木盤子,裏麵擺放著幾樣小菜,卻無非是蒜泥、醃菜、酸菜和幹煸豆角,看著挺講究。
楊川伸手,直接抓了一隻白花花的包子,咬開一個小口,露出裏麵的羊肉大蔥餡兒,登時便被一陣異香吸引:“你這餡兒裏擱了我家的秘製蘸料?”
婦人笑道:“安世傳來密信,說你喜歡吃那種擱了秘製蘸料的包子餡兒、餃子餡兒,故而,隨時給你準備了一份。”
“嫂子有心了。”楊川慢慢吃著包子,問一句:“射了沒?”
婦人點頭:“射了。”
楊川點頭,臉色變得有些陰沉,道:“今後一段日子裏,這長安城恐怕要變得不安靜,你們各自小心在意。
此外,我莊子上還有一些人手,你們怎的還要自己動手?
這種事情,以後再也不準了。”
婦人笑道:“沒事,昔日跟隨我父郅都,什麽樣的罪沒受過、什麽樣的爛事沒有經曆過?不瞞你說,早年間,我第一次殺人,殺的便是王太後的異父同母哥哥田蚡。”
“當時我還小,混在一群丐兒中間,在通往丞相府的必經之路上等待機會;那一次,田蚡吃酒爛醉,看上去得意極了。”
“我便射了他一針……”
楊川猛的一個激靈:“好了,別說了。”
曆史書上,‘大漢蒼鷹郅都’何等的光明磊落,何等的蕩氣回腸,實際上,楊川親身經曆過這幾年後才發現,在這般狗屁世道下能活下來的人,哪一個人不是在摸爬滾打中煎熬過來的……
……
李廣利病了。
聽說,當夜回到未央宮,他便覺得脖頸處有些發癢,忍不住用手抓撓;不料,越是抓撓,就越是麻癢難耐,最後連脖頸後麵的肌膚都被自己給抓爛了。
如此苦苦煎熬了一晚上,次日一大早,聽聞此事的劉徹打發兩名最好的禦醫趕來,卻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診治。
脈象、氣色什麽的都很正常,但就是癢。
剛開始,隻是脖頸一處癢癢,漸漸的,到了第二天,李廣利的全身開始瘙癢難耐,就算整個人泡在藥水裏也無濟於事;而且,最為離奇的,是被他自己抓撓損傷的肌膚表麵,開始慢慢的往外滲出淡黃色的汁液,伴隨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惡臭。
劉徹大怒,聽說打死了好幾名不長眼的宮人,打折好幾名禦醫的腿,還傳令讓大長門崔九親自查案,想要弄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於是,從長門園做客回來、還沒來得及換上衣衫的楊川,就被崔九堵在院子裏。
“李廣利完蛋了,說說看,用的什麽手法?”
崔九直截了當的問道。
楊川盯著崔九老賊,上下打量好幾個來回:“崔九大叔,你腦子進水了?李廣利要完蛋,跟我有個屁關係!”
崔九雙手攏在袖中,仰麵向天,淡然道:“我親自檢視過,他身上雖然沒有傷口,但顯然是中了一種十分霸道的毒,那一日,你二人在西門大街外曾經有過一次爭執,不是你下的手還能有誰?”
楊川被氣笑了:“我昨晚拉屎的時候,看見天上有一顆流星落下來,直直掉在東麵的山溝溝裏了;與此同時,你家隔壁那個姓王的,趁著你崔九大叔去查案,幫你家通了一次下水道……”
崔九一臉陰沉的瞅著楊川滿嘴胡說八道,隻是冷淡的問一句:“到底是什麽毒物?”
楊川歎一口氣,坦然道:“黴毒。”
“黴毒?”崔九老賊愕然側頭,“黴毒為何物之毒?”
楊川隨口說道:“所謂黴毒,便是發黴了的毒,這有些人呢,好勝之心、嫉妒之心或爭強鬥勝之心太過熾熱,便會內火攻心,進而傷及五髒六腑形成黴氣,久而久之,自然成了黴毒。”
崔九瞅著楊川,陰森可怖的老臉上身上困惑:“老夫從未聽說過世上還有這種毒。”
楊川輕笑一聲:“崔九大叔,你沒聽說過的東西還多得很呢,何止一樣黴毒。”
崔九沉思良久,終究沒有什麽所得,便問楊川:“這毒你會治療?”
楊川搖頭。
這毒就算他能治也不能治,好不容易設套將李廣利那狗日的騙出來,趁其全神貫注防備自己的時候,讓張湯老婆在背後射了一針……
“對了崔九大叔,我在羌人部落當奴隸時,聽一名羌人大祭司說過,這黴毒在楚地甚為常見,好像與巫蠱有關。”
楊川想了想,幹脆來了一招狠的,將在這件爛事直接推給了‘巫蠱之禍’。
前幾次,因為巫蠱之禍,劉徹殺了很多人。
但楊川知道,眼下的劉徹其實對所謂的巫蠱之術半信半疑,或者說,他心裏其實相信巫蠱的力量,但為了自己的皇帝威嚴,不得不用鐵血手段對巫蠱之術進行彈壓,否則,其後的幾十年裏,長安城的巫蠱之禍也絕對不會愈演愈烈,最後終於無法收拾,讓劉徹終究成為一個殘暴無常的暴君……
既然如此。
那就幹脆提前讓巫蠱之禍開始醞釀、爆發,也不知會出現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不料,聽了楊川的一番胡說八道,崔九老賊卻反而陷入了沉思,仰麵向天,良久良久之後突然說道:“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當年,丞相田蚡在瘋病發作前,也是這般渾身瘙癢七八日,自己將自己身上的肌膚抓了個稀巴爛,最後,瘋掉了。”
“然後,死了。”
楊川聽得目瞪口呆,心頭狂跳幾下:‘大漢蒼鷹郅都的兩個女兒,到底什麽樣的妖孽?另外,張湯老婆的毒針究竟什麽玩意兒,竟能如此霸道?’
“崔九大叔,中午吃酸爛肉還是涮羊肉?”楊川搓幾下臉頰,響亮打著哈欠,“眼看著再過十幾日便是春天,該抓緊時間養點膘了。”
崔九:“今天不蹭飯。”
老賊轉身便走,兩個招呼都不打;隻是在臨出門時,他隨意擺擺手,道:“楊川,還有三天,皇帝便要見到你說的那一筆錢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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