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燈火通明的高台旁，人頭攢動，分外吵莫待不愛熱鬧，離著老遠就準備繞夜月燦哪裏會給機會？他沒喝著想喝的酒，沒撩到好看的姑娘，就一定要看到想看的熱他拽著莫待擠進人群，一直擠到了最前顧長風和謝輕雲連忙跟上，生怕走散
    高台上，一個敞著懷，油光滿麵的壯漢拎著銅鑼，說得唾沫星子亂在他麵前，跪著兩排五花大綁，低頭垂首，年齡很小的無男孩的頭發上都插著草簽，上麵標有明確的價碼，不討價還女孩的價格待議，誰給的錢多歸
    夜月燦罵了一句髒話，走得比來時還快，沉鬱的臉色十分嚇莫待掃了一眼跪著的孩子，也走
    無垢賣身求活不是稀奇事，在三界無人不知無人不但這麽近距離目睹他們被當作動物對待，而其同類則在享受肆意踐踏帶來的財富與快感，心理上的衝擊大不相特別是夜月燦，感受更是異於旁
    當年，鳥族和夜月族被蕭堯放逐到寸草不生的窮荒之地，虧得老鳳凰飛越萬水千山，為其帶去花種與樹種，才免去了滅族之夜月一族擅養花草樹木與蟲魚鳥獸，在他們的悉心栽培下，短短幾年間，窮荒之地變成了動植物的天而且那些動植物名貴稀有，外族是沒有鄰國的王公貴族聞風而來，爭相以重金購沒過幾年，夜月族就解決了溫飽，還積累了不少財
    夜月族實行多勞多得的原則，且勞動所得隻需交很少一部分給族長，用以解決公共問題，其餘的可自由分一族之長雖也享有特權，卻絕非唯我獨尊，萬民懼怕的存在，更多的是為族人服務，為族人謀福因而，夜月族的貧富差距隻跟付出的勞動多少和勞動技能的高低息息相關，而跟身份無盡管夜月族同樣有著人性的弱點與卑劣性，但人人死守一條鐵律：同類不相無論是誰，若為一己私利殘害族人，都將受到嚴厲的懲這些規定與昭陽國天差地別，也難怪夜月燦始終無法接受人口買賣的
    謝輕雲打著哈哈，說著見怪不怪的話，拖著夜月燦找酒去顧長風陪著莫待在街上轉悠，尋找意外之轉來轉去，兩人就轉到了賣麵具和頭飾的攤位攤主還是那個巧舌如簧的小個子男人，此時他正試圖將一對紅色的發帶賣給一個胖嘟嘟的小女
    莫待猛然想起，剛才晃眼看見跪在第二排的孩子中，有一個的頭上好像紮著同樣的發他抓起顧長風的手，蛇一樣穿梭在人群中，轉眼間落腳在高台之
    拎鑼的男子被突然出現的兩人嚇了一跳：“你們幹嘛？”見莫待徑直走到了第二排，忙說，“這些孩子的價格高，而且是一口”
    莫待抬起那孩子的頭，果真是小暖！他衣衫襤褸，蓬頭卻不垢麵，大概是為了讓買家看清楚長相，賣個好價小暖咬著嘴唇，氣鼓鼓地瞪著眼睛，忽地哇哇大哭，那委屈的模樣讓人以為他的悲慘是莫待造成“沒良心的！你怎麽現在才來？我都在心裏喊你八百遍了！”
    顧長風一邊付錢一邊想：公子在哪兒認識的這麽無理取鬧的小孩？
    莫待解開繩子，輕聲道：“我這不是來了麽？”說完領著小暖下了高台，替他揉搓被捆得淤血的胳
    拎鑼的男子認識顧長風，忙上前道：“顧掌櫃，這孩子不是剛才那個價”
    顧長風知道他是坐地起價，想訛自己的銀子，本不想理睬，又不願莫待聽見了生閑氣，隨手掏出一錠銀子來：“見好就收，別過”
    拎鑼的男子的男子眉開眼笑：“不敢，不敢！謝顧掌櫃賞飯”
    莫待不耐煩地催道：“你怎麽還站在那裏？不走？”
    “就”顧長風知道莫待厭惡人牙子，不敢露絲毫口“這位是我一個熟客的朋友，問我店裏有沒有新”
    “好酒賣給這種人太糟蹋”莫待摸了摸口袋，沒摸到錢，隨即將小暖推到顧長風麵前，“你跟長風回鳳來客棧，他替會你安排好一我還有事，就不陪你”
    “不行！我餓了，你得給我買冰糖葫蘆，還有芝麻燒餅和糖”小暖抱著莫待，吸著鼻子，搖著雞窩似的腦袋道，“我的衣服壞了頭發也亂了，你都不管了麽？”
    “我沒有不我讓長風照顧你，他比我細心周到，懂得如何照顧”
    “我不！我就要我跟他又不熟，我才不要他在我身邊轉來轉去”
    “我跟你不也不熟？且既不該你，也不欠”莫待揪著小暖的耳朵，嘿嘿笑道，“別仗著自己是小孩就得寸進拿開你的手，否則我叫飯團撓”
    “飯團是誰？”小暖鬆了手，動手整理發
    “我的你這是什麽眼神？有意見？保”
    小暖看看顧長風，一臉不樂意：“這麽個大男人，能有多體貼？”
    莫待又是嘿嘿兩聲笑：“我警告你，從現在起，長風就是你的衣食父如果你再對他出言不遜，你的衣服，你的飯食，你的住處，都將沒著”
    “有你在就好了，你不會讓我餓著”
    “不好意思，我吃軟飯，全靠他養”
    小暖驚訝又失望：“想不到你是這種人！”
    莫待湊到他麵前，笑得壞壞的：“那又怎樣？我——願——意！”他大笑著離去，留下樂得合不攏嘴的顧長風和不情不願又無可奈何的小
    顧長風對著小暖施了一禮：“謝謝你，讓公子這樣開”
    小暖癟癟嘴：“可是我不開心，很不開心！”他背著手跟在顧長風身後，朝鳳來客棧走“聽你話裏的意思，他很難有開心的時候？”
    “也不隻是我家公子性格沉靜，這樣的開懷大笑一年也難有一”
    “還真是個無趣的”小暖搖頭晃腦地道，“他這樣會娶不到老婆”
    顧長風正色道：“他才不是無趣！我家公子喜歡孩子和小動物，說跟他們相處沒有負我感激你讓公子開心，但我不許你說他的不是！不然，就算你是孩子我也不會客氣！”
    小暖乜斜著眼睛，眼角掛著一絲不滿：“兩個大人威脅一個孩子，有意思？”
    顧長風笑了，領著他到了一家裁縫鋪，打算給他做兩身新衣裁縫鋪的老板是個胖得有風情，殷勤得有分寸，手藝絕佳的女她一邊替小暖量尺寸一邊和一位中年貴婦人聊著未聊完的話題：“接連三個村子都被滅了，死狀慘烈，一模一這要說是巧合，也太巧了些！”
    “可不是麽？本來就死得不明不白挺冤枉的，官府連個像樣的說法都沒有就把屍體給燒了，說是怕有不幹淨的東”
    “確實是不幹淨！您可見過死人的屍體會開出美麗的薔薇花？”
    顧長風道：“官府明文公示，說那些是謠老板您不怕被抓？”
    “這事可不是我傳出來的，抓也抓不到我頭況且，是真是假，大家心裏明鏡似那村子是偏僻了些，可也並非與世隔要做到滴水不漏，難！”
    “倒也可之前隻是說村子的人都死了，沒說屍體開花的”
    “有幾具屍體掉進了深溝，被野草和雜物擋住了，沒及時燒過了兩天被人找到時才發現開花有的說是薔薇妖化了，有的說是屍體妖化了，還有的說是那些人活著的時候就已經妖化了，聽得瘮人！”
    小暖插話道：“大人就知道唬小屍體開花？詐屍還差不多！”
    老板忙陪著笑道：“可不是？這話就隻能嚇唬沒見識的小孩子，像小公子您這樣的當然是不怕”她跟顧長風約好取衣服的時間，招呼別的客人去
    顧長風帶小暖回到客棧，靜候莫待歸
    月上中天，圓如銀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眨著明亮的眼睛，為夜行人送去一點微稻田幹涸，不見蛙鳴，隻有秋蟲在為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有氣無力地吟
    名劍山莊的巡夜人已經睡下多時，柳宸鋒依舊獨自一人在校場練他正練得興起，麻衣人提著竹籃子現身“不錯嘛，風息十三劍已再無瑕隻是我那套劍法嘛，還差火算啦，看在那誰誰誰的麵子上，今天我就免費給你當一次陪”
    柳宸鋒大喜：“多謝公子！”
    麻衣人用劍敲敲竹籃子：“想謝我？簡單，把這樹上的石榴給我就”他突然刺出一劍，直取柳宸鋒的雙柳宸鋒後退一步，使出的依然是他最熟悉的劍麻衣人笑道：“從現在起，不準你使用柳家劍”
    柳宸鋒道：“好，我就來試試這套新劍”
    麻衣人的劍招看似普通但速度極快，且一招之後還藏有後招，常常令人措手不及，直逼得柳宸鋒手忙腳他邊出招邊指點拆招之法，直到柳宸鋒應對自
    兩人你來我往對陣了兩個多時辰，就又到了天快亮的時候
    麻衣人收劍入鞘，開始摘石榴：“你輸得答應我三件”
    柳宸鋒畢恭畢敬地道：“但憑公子吩咐！”
    “第一，這套劍法與我無關，它姓柳，你可以按照你的心意命”
    “公子大恩，在下沒齒難忘！又豈敢貪天之功，做沽名釣譽之徒！”
    “少廢話，你輸了就得按照我說的第二，我隻是閑來無事，一時興起找樂子打發時你不必對我心存感激，也永遠不可在人前提起今日之事，更不可追問我是如果將來有一天你發現了我的身份，也要裝作與我不無論我陷入怎樣的生死困局，你都不必以此為念，更無需出手相”
    “公子於我有授業之恩，無異於師我豈能如此薄情寡義？”
    “並非你薄情，而是我執意如”麻衣人玩著一個石榴，聲音中透著些許屬於秋夜的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與命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我們得自己承”
    “話雖如可有人相幫，總好過孤軍作就算對方幫不上大忙，知道自己身後不是空無一人，起碼是個安慰，心裏也會暖和不是麽？”
    “說你廢話多，還真沒冤枉第三條我還沒想出來，暫時記”麻衣人撿了片樹葉，又射落一個石榴，“我教你劍法，你請我吃石兩”
    柳宸鋒隻得依從，幫著摘了滿滿一籃子最好的石榴：“公子，這套劍法就叫琉璃劍，如何？”
    “琉璃劍？劍法換石榴……嗯，是個好名”麻衣人似乎笑了笑，拿出一枚香囊來，“這東西不可以沾水，不可以沾油膩之物，不可以靠近火焰，你要時刻佩戴，切勿私自拆開，更不能將裏麵的東西示於人武林大會結束後，必須及時將它置於火中燒還有，要當心白婉姝，那可是個頭發絲都沾有劇毒的女”
    “公子也要參加武林大會？”
    “心情好的話會去看看熱”麻衣人提起籃子，朝桂花樹走去，“我用香囊換你兩枝桂從此，你我再無瓜”
    柳宸鋒對著他的背影深深一揖：“宸鋒恭送公子！願公子一生無恙！”
    麻衣人在桂樹上稍作停留，轉眼間消失在白蒙蒙的晨光
    清風過，桂花馥鬱的香氣撲麵而來，夾雜著瓜果的香甜之兩隻早起的鳥兒盤旋在高空，追逐嬉鬧，開始了新一天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