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掂了掂錢袋，隨手拋給顧長風：“意思就是，我有錢買好吃的了，但你的紅線嘛就別指望為什麽呢？正如你所說，姻緣靠自己，我幫不上”
    “可你……你剛剛明明答應了幫我偷線的！怎麽能出爾反爾？”
    “我有說過麽？沒有麻煩小王爺認真、仔細、用心地回想一下，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幫你偷東西了？我隻是說，我對姻緣殿很熟，不代表我就有機會偷，隻能說明我輕功好，想去哪就去你的，明白？”
    蕭思源想了一想，捶胸頓足大叫：“莫待你這大騙子！”
    莫待摳了摳耳朵眼，笑道：“別那麽大聲，嗓子喊啞了還得花錢買你沒錢了吧？沒錢了還得跟我借，我的利息可高”
    “為什麽一定要借你的？我借他們的不行嗎？”
    “當然不誰要敢借錢給你，斷我的財路，我就在他的飯菜裏下毒，毒他個半身不到時候，不還得花錢請我治病？偷偷告訴你，我的出診費可不是一般的高，有病了千萬要繞著我”
    謝輕雲忙道：“這一點我可以作為了給我大哥治病，我……”
    “行了！別一唱一和了！”蕭思源又氣又惱，恨不能踢莫待兩
    “給了點營養費就把你心疼成這樣，咱倆還是不是朋友了？得了，中午的雞腿都給你”莫待瞅著蕭思源的臉，小小聲地問，“生氣了？別啊！我還你就是咱倆好朋友，可不能因為錢翻長風，把錢袋還給小王”
    “誰心疼了？誰生氣了？我堂堂小王爺，這點錢……這點錢不算啥！”蕭思源大度地擺了擺手，神情中的苦澀已消失殆盡，隻剩開心高“你我是朋友嘛，朋友之間沒那麽多計”
    曲玲瓏本想調侃幾句，哪知莫待已正色轉了話題：“有些東西該計較還是得計比如，石中堂的傷口到底有什麽特征？如果是被刀劍所傷，傷口周圍的血凝固後，會形成一道血如果沒有血痕，是不是有一些淺淡的類似血水狀的印跡？諸如此類，還請小王爺再仔細回”
    蕭思源想了很久，搖頭：“我記不太清”
    “此事關係重大，不能有半點含糊，還得辛苦你帶著霜月再去一如果傷口周圍是血痕，你什麽也不要說，直接回如果是血水狀的印跡，就該你上場表演”莫待玩著上官離的指環，細看上麵的狼眼，“我猜，有人想嫁禍給謝三公子，就仿照霜月的厚度和寬度造了一把冰刀，然後用它殺死了石中原本現場會有冰刀留下的水痕，可恰逢深秋，早晚都有露，勘查的人若不夠細心或經驗不足，會誤以為是露如果我的推測沒錯，你便想個穩妥的方式將真相公布於眾，替謝三公子洗清嫌玲瓏公子，麻煩你當一回保鏢，護小王爺周”
    曲玲瓏笑道：“樂意效正好我想看看石中堂的死”
    “我還得帶著這玩意去，對吧？”蕭思源將指環扔進錢袋，動作極為輕
    “怎麽，你很看不上這個指環？”
    “我又不是上官家的人，憑啥要看得上？”
    “你知道上官家為什麽會以狼為家徽麽？”
    “我既不參與朝政，又不帶兵打仗，需要知道其中的原由麽？”
    “若你是平民百姓，你完全不用知可你不你是寧王的兒子，你必須得知”莫待語氣加重，顯然對蕭思源的說法不“你是不是以為上官家的榮耀是上官家的女人在後宮爭鬥出來的？”
    “難道不是麽？”
    “恰恰相反，後宮中上官家女人的地位是靠上官家的男人打出來沒有上官家的男人在戰場上流血犧牲，在朝堂上出謀劃策，後宮的女人不過就是花瓶裏的一朵花，皇帝高興了就看一眼，不高興了可能連苟活都做不因而上官家的女人對上官家的地位而言，最多是錦上添”
    “不對吧！你看看上官家的男人，一個個沽名釣譽，爭權奪利，哪個有為國效力的心思？”
    “那隻是現有必要提醒你一句，皇上剛登基的那幾年，為了抵抗外敵侵略，上官家的男人主動奔赴戰場，幾乎死絕他們中有的年過六旬，有的剛結婚，有的還不滿十六在與甘馳國的一戰中，老寧王奉命馳援，到達時戰爭已經結老寧王翻遍堆積如山的屍體，終於找到一個一息尚存的男孩子，他身中數箭，四肢僅剩一條胳見有人來，他拄劍起身，準備殺得知是自己人後，他說了五個字，然後含笑死你可知他說了什麽？他問：我們贏了嗎？老寧王痛哭流涕，發誓要為死去的將士報仇，於是便有了昭陽國曆史上最轟轟烈烈的一戰——寧水河之那一戰，將士們的士氣空前高漲，打得甘馳國差點滅那個讓全軍上下一心，同仇敵愾的男孩子，叫上官飛，是上官家嫡親的骨後來，外患消除，江山穩固，皇上賜雲狼為上官家的家徽，以表彰他們卓越的貢同時，為了綿延上官家的血脈，皇上下令三朝之內不召上官家的男丁上戰這才有了你今天看到的一”
    “就算如此，如果沒有後宮女人的推波助瀾，上官家也不可能權傾天下！”
    “小王爺到底有多看不起上官家的男人？上官離很差麽？”莫待無奈地歎道，“上官家祖訓過百，每一條都包含立身處世，持家治業的道其中有一條是無論男女，須自食其力，不得借他人之功揚自己之因此，上官家每一個進宮侍奉的女人憑的是自身的美貌與心智，而每一個入朝為官的男人憑的也都是自身的才學與權謀，並沒有依靠祖上的蔭庇或者得到額外的恩祖訓和家規，加上天資與努力，養成了上官家的人爭強好勝的性格，也讓他們中的大多數成為人上人，官居高不信你問問寧王，上官家的男人但凡有官位在身者，可有吃軟飯靠女人上位，名不副實的？你也可以向淑妃娘娘求證，宮廷生活千難萬險，皇後娘娘可有在旁人麵前提起過祖上的功德？哪怕有過一次，就算我輸，我可以替你做任何”
    “這一點我倒是略有耳上官家從小就教育孩子要有狼的血性，狼的野心和狼的狠辣，凡是靠自己不靠別或許，血液裏根深蒂固的狼性才是他們追逐向上，權傾天下的原”曲玲瓏
    “這……這些我都不知”蕭思源把指環套在手上，神色肅
    “尊重對手，了解對手，你才有可能立於不敗之若隻憑個人喜好盲目下結論，衝動行事，輸的隻能是”
    “受教了！”蕭思源的臉上飄過一絲失“我父王從來不給我講這有時候我問起來，他三言兩語就把我打發了，還叫我不要操心不該操心的，好像我隻需要做個富貴公子，吃喝玩樂就夠”
    “寧王是心疼你，不願意讓你看到人世間殘酷的一”
    顧長風道：“這人啊就是難滿足！有爹娘疼的嫌爹娘疼得過分，沒爹娘疼的又盼著有爹娘老天爺也挺難做的，這也不行那也不”
    “爹娘不一定都疼孩子，但姐姐肯定疼弟”曲玲瓏笑“我不想要爹娘，我想要姐”
    “都趕緊做事再杵在這裏閑話，有沒有爹娘姐姐疼我不保證，但我保證一定讓你疼，肉疼的”莫待眯成一道縫的眼裏滿滿的都是威“煩請你順道將我和謝三公子遇襲的事透露出就說我重傷不治，謝三公子也傷得不輕，怕是沒辦法出門”
    “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幹嘛，但我會照”曲玲瓏說完，拽著蕭思源樂顛顛地出門
    莫待找個由頭將夜月燦支走，將一封信遞給謝輕雲：“馬上把這個傳給二公子，務必叫他多加防這次的事絕非江湖爭鬥那麽簡單，一定是蕭堯在背後搞他應該早就看出魔界和人間的這一戰已迫在眉睫，便想搶得先機，先下手為強，給魔界扣一個破壞和平協議的帽子，這樣他就能名正言順地求助仙界和武林人士，幫忙鎮壓魔”
    謝輕雲道：“我二哥又要睡不著”
    “不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天，誰都睡不”莫待解下桃花結係上謝輕雲的手腕，又挑出兩顆甘薇贈送的信號彈裝進他的香囊，“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你都會身處黑暗與危千萬要護好自己的命！這信號彈雖然可以幫你脫險，卻也是個天大的麻煩，不到萬不得已不能”
    “桃花結是梅先生給你的，你比我更需信號彈我也用不著，你留”
    “別廢話！我有飯團，它會保護”莫待想了想又說，“最近你不要單獨行動，要寸步不離地跟著風神門的人，最好一直跟在季安然身隻要有他護著你，那些殺手就不敢太囂”
    謝輕雲看了他兩眼，雙眼濡濕，大踏步離
    待他遠去，莫待抽出寒霜削掉一根旁逸斜出的樹枝，反手入鞘：“長風，知道昨晚領頭的那人是誰麽？”
    “我也正想問公子，他用梨花榆火的手法太純熟了！絕非等閑之輩！”
    “十多年了……”莫待望著朗朗清空，眼中風雲翻滾，“我重出江湖，原本隻有兩個目第一，看看你，看看秋蔓她們過得好不好；第二，找出真相為慕家雪恥，為九公子報沒曾想竟一步步走到了現在這境地，還遇見了冤家對當初若不是他，何至於死那麽多人？”
    “你是說……落鳳山？”顧長風驚道，“居然是他？他沒有死？”
    “沒死才”莫待恨聲道，“他若死了，我該找誰討要舊賬！”
    “可是，我們不知道他的真麵目，該怎麽找”
    “釣魚的人不會潛到水底去找魚，撒餌就好”莫待的嘴角浮起一抹陰森的笑意，“傳話給秋蔓和錦瑟，讓姑娘們放出話去，就說當年十三公子死前給石中堂的那卷經書是木蘭策，而石中堂之所以被殺，不過是懷璧之最近逛花樓的江湖人士多，姑娘們聽點小道消息又說給恩客解悶，太正常不過了不是？再派人把這個消息透露給陰魂，一旦他有動作，立馬通知另外，喚醒你這些年來埋下的眼線，他們大顯身手的時候到你讓他們到霓凰城和各大重要的城市去，散播蕭堯將與魔界開戰，要逼捐上等人籌集軍費的消此事不易說得太露骨，足夠引起王孫貴族的反感就打不打仗這幫人不關心，百姓的死活他們也不關心，可如果有人要分他們兜裏的錢財，那就等於挖他們的祖墳要他們的隻要他們掣肘，不支持開戰，朝廷短期內籌集不到軍費，蕭堯就沒辦法對魔界動手，謝輕晗就可以按計劃行這個消息一出，淑妃娘娘立馬就會明白她該做什她雖是女將軍，卻也是最不願意打仗的人，因為她知道戰爭有多殘酷，不管輸贏都必將生靈塗炭，屍橫遍野，遭殃的都是百”
    “我就去公子放心，他們繼承了前輩的忠魂，一樣忠誠，一樣熱血！”
    “我信！”莫待神情抑鬱，歎道，“你為我忍辱負重，精心籌謀多年，而他們亦為我算謀，為我流血，為我舍生忘你替我謝謝他們！等以後時機成熟了，我自會以真實麵容出現在他們麵你不必勸我，我不希望再像從前那樣……那是我永生無法彌補的遺憾……”他無意再多言，輕輕擺了擺手，顧長風迅速離
    陽光灼眼，樹影婆莫待靠著梅樹坐下，眼圈紅紅他將臉埋在飯團的絨毛裏，久久沒有動飯團溫順地趴在他膝上，一聲不
    等曲玲瓏和蕭思源回來，已是傍
    正如莫待所說，石中堂的傷口結出的血痂並非深紅色，而是被水稀釋後的淺紅色，且被刺破的衣服邊緣也有水洇的痕找到證據後，蕭思源一麵派人去請空穀大師和各大門派的掌門，一麵派人到處喧嚷，說石中堂的賭局馬上要開了，請下注的人前往指定地點聽待人到齊後，他說明緣由，並用霜月做了場實驗，讓眾人親自查驗傷口是否如他所然後又將謝輕雲昨晚遭暗算的事講了一遍，說對方來勢洶洶，狠下殺手，大有殺人滅口之這期間，他還用莫待質問麵具男的問題質問了幾個挑事的人，直問得對方啞口無一番操作下來，謝輕雲的殺人嫌疑算是洗掉了一
    至始至終，蕭思源沒提十三公子，沒提梨花榆火，更沒提魔謝輕雲感謝他和曲玲瓏的相助之恩，他頗為靦腆地說了句“咱倆扯平了曲玲瓏則說，下次去魔界多介紹幾個溫柔好看的姑娘給他就
    顧長風正說晚上安排酒宴慶祝，寧王府的人帶著寧王的手書到了，說王爺和王妃請小王爺速速回蕭思源無奈，隻得從
    莫待遣散眾人，將一個小匣子遞給蕭思源，裏麵裝著上官離的指環和兩個白玉小藥瓶，一個瓶身畫著淩寒怒放的紅梅，一個瓶身隻有濃濃的一撇匣子的暗格裏，放著一張人皮麵具、一套內功心法，還有一卷劍那暗格做得極其隱秘，不是機關高手很難識“把這個帶給上官小侯爺，這是我分給他的彩你告訴他，他還欠我一頓酒，記得”
    蕭思源晃了晃匣子，斜著眼問：“我幫你遞東西，就白幹了麽？”
    莫待遞過去一把短劍：“這把碧瑤春暉子母劍雖不是了不得的靈器，但在短劍中的排名數一數二，且小巧靈便，其鋒利程度可比靈犀，也算個寶”
    “多謝還有沒有什麽要囑咐我的？”
    “江湖人多喜歡用長劍，用短劍的寥寥無可要說到出奇製勝，短劍比長劍更有優勢，因為短劍可藏於暗處，殺對手一個措手不你武功不好，明刀明槍地與人打鬥顯然勝算不大，要保命多半還得靠陰招損招偷這個時候嘛……就該短劍粉墨登場”莫待齜著牙咧著嘴，聳動著雙肩，發出瘮人的陰“閑來有空，你不妨弄點毒藥淬一淬劍鋒，以備不時之生死關頭，隻要能活命，陰招是好招，損招是高招，完全不必在意別人怎麽說怎麽至於江湖規矩，你更是不必顧忌，因為你不是江湖你要牢記，要將偷襲的效果最大化，第一是看準時機果斷出手，第二是不能讓別人知道你身上還藏著一把明白？”
    “明別人知道我有短劍，必然防備，就達不到自救的目”
    “一點就透，不愧是寧王府的小王小可佩服，佩服得很呐！”
    “我說你這個人，正經一點行不行？你這樣子哪像個俠客，十足十一個大壞蛋！”蕭思源一邊嫌棄，一邊笑得開心：“放心吧，我會把這劍當做我的隱私來保護，就連母親我也不給還有啥要叮囑？”
    “沒啥我相信你拎得清是非輕重，知道什麽事該說，什麽事不該”
    “我上官離的東西我會找沒人的時候親自交到他手裏，也會把你的話一字不落地轉達給我雖然討厭上官家的人，但不討厭上官所以這次他突然邀請我來鳳梧城看熱鬧，還說要跟我豪賭一場，我也沒拒”
    “他突然邀請你來鳳梧城看熱鬧？”莫待略微想了想，笑了：“你再替我帶句話給他，就說我謝謝若有機會再見，我請他喝不烈的”
    “你是該謝謝他，謝他輸了那麽多錢給那我呢？你不請我？”
    “請，當然要請隻是規矩照舊，我請客，你給”
    “憑啥？憑啥你請客要我給錢？那還不如我直接請”
    “憑你是蕭思源，是我的朋這個理由夠不夠充分？”
    “哼……馬馬虎虎吧！”蕭思源咬了咬嘴唇，似乎還有未盡之言，最後隻笑了一笑，揮手作
    馬蹄聲轉瞬間，夜色和霧氣鋪天蓋地湧入四方大地，用濕漉漉的黑暗將萬物模糊為一體——模糊了真與假的差別，模糊了美與醜的特性，也模糊了善與惡的距燈光昏暗，夜行人容易迷而那條通往遠方的路，依舊漫長而艱